“你找我？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我希望听到一个好的答案。”像前一天一样，中年人依旧坐在成石的对面。
“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有多少人在这里看着我？看着我这么一个木乃伊。”成石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但是他得到的回答，是沉默，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么？昨天我就住在这里。”
“哦。”
“我突然发现，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尽管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政客，从不低估任何对手，否则，就和你说的一样，狗腿子和政客的身份就会在重合。”那个声音恢复了平静和风趣。
“哦？”
“是的，我突然意识到，昨天的我，已经向你暴露了很多东西了。你很聪明，聪明到不用睁眼已经可以看透人心了。所以，我向你暴露的越多，我手上的筹码就越少。所以，你问我了，我也会给你答案，这里没有一个人，包括我在内。”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前倾，话语的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是在成石的耳边响起了。
“果然是政客的答案，是的。你低估在下了。你的确在昨天暴露了很多。”成石小声的说道。“所以，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而你却自以为了解我，实际上却不了解！”
“哈哈，你自以为我不了解你，实际上我连你身上有几根毛都知道。你的力量就来自你这双不凡的眼睛吧！你信不信我可以挖下你的眼睛，那时候，你还有什么用？”优雅的语气、恶毒的语言。
“是的，那你为什么不在美国的时候就取下来呢？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什么慈悲怜悯，仁慈和蔼，都只是一坨****不是么？为什么呢？”成石听到了这些话，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害怕。
中年人没有回答。
“眼睛只是媒介，优秀的武器给了勇猛的将士就是杀人的利器，给了僵尸，就只是烧火棍了。再说，尊敬的政客先生，你有这么多的时间么？”
中年人依旧没有回答。
“没错，你是个优秀的政客，更是一个成熟的政客。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我丝毫不怀疑你会挖下这双眼睛，可是你没有。阁下说昨天思考了很久，在下也是。阁下既然是个成熟而又成功的政客，怎么可能会被我几句粗俗不堪的言语所激怒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而我则是你的唯一可能。所以你不会杀我，我提出的条件如果不过分的话，你也会答应我，那我为什么不提我的条件呢？你比我想象的反应的要快。这更证明了你是一个优秀的政客，政客图利，而对于政客来说，最大的利是什么？是权利！所以，你要我救得人，一定权利极大。四十多岁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我听闻在这个国家，很多高层都是四十多岁的时候进入高层的。而任期呢？少则八年，长则十载。你还有时间么？”
尽管房间里依旧很安静，中年人装作依旧镇定。
“你的心跳加快了，你自以为了解我，却不知道，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吧？这证明我说对了。你用喝水来掩饰你的紧张和不安，却恰恰更让我确定了我的话，你一定会同意我的条件。”
中年人听到这里，扔掉了手中的瓶子。“哈哈哈哈，你的确很厉害。但是我可以赌一把，虽然不是成熟的想法，但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你不愿意帮我，我可以取下你这双眼睛，就赌这么一把！”
“而我，也可以让我自己陷入沉睡。你的成败，与我无关。眼睛你想要，拿去便是了。正好让我用我的眼睛，见证你的失败！”成石活动了一下自己伤痕累累的面孔。
“你还有这本事？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中年人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很明显，他再一次被激怒了。
“就像你不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跳一样，你也不知道我能自我沉睡，不是么？”
听到这句话，中年人的步子停了下来。
“多疑，人的本性。圣人也好，匹夫也好，都没有办法躲开。正如你所说的，赌博不是一个成熟的想法，不过现在，你我已经上了赌桌，我输不起，你也一样。一起来赌一场吧？”此时的成石已经完全兴奋了起来。
“你！”中年人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怒不可遏，只不过成石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世界上有且只有两种人对别人猜穿自己的心思会感到怒不可遏，一种是聪明绝顶又心怀大志的人，而另一种则是人主，很不巧，对面的中年人似乎把这两样都占了。
“你有时间考虑，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时间并不多。把人从沉睡中唤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短则一个月，长则一两年。按照这个国家的行事习惯，现在竞争恐怕已经开始了！所以，你没有太多的时间。而我的时间，则是超越你们常识的充裕。”成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中年人的怒火，政客们就是这样。个人的荣辱，喜恶在利益的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也许之后的报复会空前的可怕，可是只要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不可替代的价值，政客们就会痛苦的爱护你。对于这一点，成石早已了然。
长时间的沉默。
两人无论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谈下去的必要，中年人更是了解的透彻。政治，本身就是妥协！
“说吧，你的要求。”
“部长，你找我？”画面一转，到达了一间不算奢华，却一眼看上去就正气凛然的办公室，桌椅看上去就有破旧，但是从斑驳的木器漆处可以看得出，这套办公家具却是上好的楠木制品。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却一丝也不显得凌乱。
被称作部长的是一位约摸45岁的中年人，此时他正坐在桌前，左手边的文件略少一些，而另一边则是已经批复好了的文件。听见有人进来，却是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声：“恩，坐吧，等我一下。”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做到了远处的沙发上，那些文件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看的。在这个行当里混了这么久的他当然明白。
中年人用很快的速度翻阅着他手中的文件，几万字的报告书他只用了不到5分钟就已经看完，随后抬起左手在文件上写了些什么。放在了右边的文件堆上。
“老陈，你是家父的老部下，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两天时间下来我已经明白了，成石是不会帮助我们的。不得已，我们只能兵行险招了。你去安排一下，取下他的眼睛，我们要靠自己了。”中年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一切。
“是！我这就去安排！”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伴随着一声军人特有的回答，干净利索的起身声。
“等等！”正当那个人走到门前的时候，中年人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部长还有什么吩咐么？”
此时，被称作部长的中年人终于抬起头来。在中年人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一个苍老的身影，却如苍松般挺拔。刚毅的脸庞上，却只有一只眼睛。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老人只有一只手！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这在老陈看来是很少见的。中年人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小就继承了他父亲的果断、狠辣。像这样的表情他只有在中年人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在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到过。
“今天，是赫子的六周年了吧？”中年人的语气稍稍有点沉重。这句话同样也刺痛了老者的心。
是的，这个老者就是在密室中差点打死成石的那个局长。成石猜的不错，八年前被逼入绝境的成石杀的正是这个老陈的儿子。其实用“杀”这个字并不合适，因为当时陈赫并没有死，而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这正是成石的能力。可是在两年之后，陈赫却在病床上猝然离世。
见老陈没有说话，中年人的表情也有点凄凉。“自从显哥在越南阵亡之后，赫子就成了你唯一的依靠。我知道赫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我也是和赫子一起长大的，从小他就把我当哥哥看待，我们苏家人也从来没把赫子当做过外人。”
“事情都过去了，部长就不要再提了。”老陈的表情不是落寞，不是悲凉，而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冷淡。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为了苏家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我陈常青什么都能放下。小显和小赫的名字都是老部长给起的。我们老陈家所有的东西都是老部长给的，为了报答老部长，我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此时的老陈本就苍老的脸上仿佛又瞬间老了几岁。
几年来，抓住成石已经成了老陈唯一的心愿，他本以为自己能放下，就像他第一个儿子死的时候一样，可当成石真的被他抓来之后，老陈才发现，他对于成石的恨意已经无法弭平了。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这位老人那颗苍老的心，早已经被伤痛浸泡的腐烂、发霉、这颗心所滴出的每一滴血液都能毒死一个国家，可他却将这些毒液一股脑的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这种痛苦，可想而知！
“陈叔，你追随了我父亲30年，又辅助了我十多年。为了我父亲先失一目。后失一臂。当年，你在越南和那群猴子周旋，受了重伤。医生们下了病危通知书，是我父亲亲自在通知书上签的字。于是，您被救回来了，右手却没了。我父亲却说，少了一只手算什么？你依然是他的左膀右臂。后来，父亲为了让我记住您的恩情，就让我做了一个左撇子。一做，就做了三十年。”中年人说道这里，似乎有点感概。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情绪，曾几何时，他认为这种情感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老陈听到这里，冷漠的脸上也不住的挂上了泪水。
“都是过去的事了。部长，就不要再提了。我自己都忘了。”老陈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三天之后，你.亲自去给赫子报仇吧！”说完，中年人闭上了眼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