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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黑河臓禽僧去西洋 龙子捉鼍回(2)

他二人战经三十回合,不见高低。沙僧暗想道:野这怪物是我的对手,枉自不能取胜,且引他出去,教师兄打他。”这沙僧虚丢了个架子,拖着宝杖就走。那妖精更不赶来,道:野你去罢,我不与你斗了。我且具柬帖儿去请客哩。”沙僧气呼呼跳出水来,见了行者,道:“哥哥,这怪物无礼。”行者问:“你下去许多时才出来,端的是甚妖邪?可曾寻见师父?”沙僧道:野他这里边有一座亭台,台门外横书八个大字,唤做衡阳峪黑水河神府。我闪在一傍边,听他在里面说话,教小的们洗刷铁笼,待要把师父与八戒蒸熟了,去请他舅爷来暖寿。是我发起怒来,就去打门。那怪物提一条竹节钢鞭走出来,与我斗了这半日,约有三十合,不分胜负。我却使个佯输法,要弓他出来着你助阵。那陆物乖得紧,他不来赶我,只要回去具柬请客,我才上来。”行者道:“不知是个甚么妖邪?”沙僧道:“那雏像一个大鳖,不然便是个鼍龙也。”行者道:“不知那个是他舅爷?冶说不了,只则吓湾里走出一个老人,远远的跪下,叫:“大圣,黑水河河神叩头。”行者道:野你莫是那棹船的妖邪,又来骗我么?”那老人磕头滴泪道:野大圣,我不是妖邪,我是这河内真神。那妖精旧年五月间,从西洋海趁大潮来于此处,就与申交斗,奈我年迈身衰,敌他不过,把我坐的那阳峪黑水河神府,就占夺去住了。又伤了我许多水族。我却没奈何,径往海内告他。原来?海龙王是他的母舅,不准我的状子,教我让与他住。我欲启奏上天,奈何神微职小,不能得见玉帝。今闻得大圣到此,特来参拜投生。万望大圣与我出力报冤。”行者闻言道:“这等说,四海龙王都该有罪。他如今摄了我师父与师弟,扬言要蒸熟了,去请他舅爷暖寿。我正要拿他,幸得你来报信。这等呵,你陪着沙僧在此看守,等我去海中,先把那海龙王捉来,教他擒此怪物。”河神道:野深感大圣大恩!冶行者即驾云,径至西洋大海。按筋斗,捻了避水诀,分开波浪。正然走处,撞见一个黑鱼精,捧着一个浑金的请书匣儿,从下流头似箭如梭钻将上来,被行者手个满面,掣铁棒分顶一下,可怜就打得脑浆迸出,腮骨查开,“骨都”的一声,飘出水面。他却揭开匣递处,里边有一张简帖,上写着:

愚甥鼍洁顿首百拜启上二舅爷敖老大人台下:向承佳惠,感感。今因获得二物,乃东土僧人,实为世间之罕物。甥不敢自用。因念舅爷圣诞在迩,特设菲筵,预祝千寿。万望车驾速临,是荷。

行者笑苴:野这厮却把供状先递与老孙也!冶正才袖了帖子往前再行。早有一个探海的夜叉望见行者,急抽身撞上水晶宫,报:野大王,齐天大圣孙爷爷来了!”那龙王敖顺即领众水族出宫迎接道:野大圣,请入小宫,少坐献茶。”行者道:野我还不曾吃你的茶,你倒先吃了我的酒也!”龙王笑道:野大圣一向皈依佛门,不动荤酒,却几时请我吃酒来?”行者道:“你便不曾去吃酒,只是惹下一个吃酒的罪名了。”敖顺大惊道:“小龙为何有罪?”行者袖中取出简帖儿,递与龙王。

龙王见了,魂飞魄散,慌忙跪下叩头道:野大圣恕罪!那厮是舍妹第九个儿子,因妹夫错行了风雨,刻减了雨数,被天曹降旨,着人曹官魏徵游目梦里斩了。舍妹无处安身,是小龙带他到此,恩养成人。前年不幸舍妹疾故,惟他无方居住,我着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他作此恶孽,小龙即差人去擒他来也。”行者道:野你令妹共有几个贤郎?都在那里作怪?”龙王道:野舍妹有九个儿子,那八个都是好的。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第二个水骊龙,见俗齐渎;第三个青背龙,占了江渎;第四个赤髯龙,镇守河渎;第五个徒劳龙,与佛祖司钟;第六个稳兽龙,与神宫镇脊;第七个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第八个蜃龙,在大家兄处,砥据太岳。此乃第九个鼍龙,因年幼无甚执事,自旧年才着他居黑水河养性,待成名,别迁调用。谁知他不遵吾旨,冲撞大圣也!冶行者闻言,笑道:“你妹妹有几个妹丈?”敖顺道:“只嫁得一个妹丈,乃泾河龙王。向年已此被斩,舍妹孀居于此,前年疾故了。”行者道:野一夫一妻,妯可生这几个杂种?”敖顺道:野此正谓龙生九种,九种各别。冶行者道:野我才心中烦恼,欲将简帖为证,上奏天庭,问你个通同作怪、抢夺人口之罪。据你所言,是那厮不遵教诲,我且饶你这次。一则是看你昆玉分上,二来只该怪那厮年幼无知,你也不甚知情。你快差人擒来,救我师父,再作区处。”敖顺即唤太子摩昂:野快点五百虾鱼壮兵,将小鼍捉来问罪。”一壁厢安撕酉席,与大圣陪礼。行者道:野龙王再勿多心,既讲开,饶了你便罢,又何须办酒?我今须与你令郎同去,一则老师父遭愆,二则我师弟盼望。”

那老龙苦留不住,又见龙女捧茶来献。行者立饮他一盏香茶,别了老龙,随与摩昂领兵离了西海,早到黑水河中。行者道:“贤太子好生捉怪,我上岸去也。”摩昂道:“大圣宽心,小龙子将他拿上来,先见了大圣,惩治了他罪名,把师父送上来,才敢带回海内,见我家父。”行者忻然相别,捏了避水诀,跳出波津,径到了东边崖上。沙僧与那河神迎着,道:野师兄,你去时从空而去,怎么回来却自河内而回?”行者把那打死鱼精,得简帖,见龙王,与太子同领兵来之事,备陈了一遍。沙僧十分欢喜,都立在岸边傲妾师父不题。

却说那摩昂太子,着介士先到他水府门前,报与妖怪道:野西海老龙王太子摩昂来也。”妖怪正坐,忽闻摩昂来,心中疑惑道:野我差黑鱼精投简帖拜请二舅爷,这早晚不见回话,怎么舅爷不来,却是表兄来耶?”正说间,只见那巡河的小怪又来报:野大王,河内有一枝兵,屯于水府之西,旗号上书着西海储君摩昂小帅。冶妖怪道:野这表兄却也狂妄。想是舅爷不得来,命他来赴宴;既是赴宴,如何又领兵劳士?咳!但恐其间有故。”教:野小的们,将我的披挂钢鞭俟候,恐一时变暴。待我且出去迎他,看是何如。”众妖领命,一个个擦掌腾准备。

这鼍龙出得门来,真个见一枝海兵扎营在右。只见:

征旗飘绣带,画戟列明霞。

宝剑凝光彩,长枪缨绕花。

弓弯如月小,箭插似狼牙。

大刀光灿灿,短棍硬沙沙。

鲸鳌并蛤蚌,蟹鳖共鱼虾。

大小齐齐摆,干戈似密麻。

不是元戎令,谁敢乱爬踏。

鼍怪见了,径至那营门前,厉声高叫:野大表兄,小弟在此拱候,有请。”有一个巡营的螺兵,急至中军帐报:野千岁殿下,外有鼍龙叫请哩。”太子按一按顶上金盔,束一束腰间宝带,手提一根三棱简,拽开步,跑出营去道:野你来请我怎么?”鼍龙进礼[道:“小弟今早有简帖拜请舅爷,想是舅爷见弃,着表兄来的。兄长既来赴席,如何又劳师动众?不人水府,扎营在此,又贯甲提兵,何也?”太子道:野你请舅爷做甚?”妖怪道:野小弟一向蒙恩赐居于此,久别尊颜,未得孝顺。昨日捉得一个东土僧人,我闻他是十世修行的元体,人吃了他可以延寿,欲请舅爷看过,上铁笼蒸熟,与舅爷暖寿哩。”太子喝道:野你这厮十分随!你道僧人是谁?”妖怪道:野他是唐朝来的僧人,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太子道:野你只知他是唐僧,不知他手下徒弟利害哩!”妖怪道:野他有一个长嘴的和尚,唤做个猪八戒;我也把他捉住了,要与唐和尚一同蒸吃。还有一个徒弟,唤做沙和尚,乃是一条黑汉子,晦气色脸,使一根宝杖;昨日与我在这门外讨师父,被我帅出河兵,一顿钢鞭,战得他败阵逃生,也不见怎的利害。”太子道:野原来是你不知。他还有一个大徒弟,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上方太乙金仙齐天大圣,如今保护唐僧往西天拜佛求经,是普陀岩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劝善,与他改名,唤做孙[吾空行者。你怎么没得做,撞出这件祸来?他又在我海内遇着你的差人,夺了请帖,径人水晶宫,拿捏我父子们,有结连妖邪,抢夺人口之罪。你快把唐僧、八戒送上河边,交还了孙大圣,凭着我与他陪礼,你还好得[生命。若有半个不,字,休想得全生居于此也!”

那怪鼍闻此言,心中大怒道:野我与你嫡亲的姑表,你到反护他人!听你所言,就教把唐僧送出,天地间那里有这等容易事也!你便怕他,莫成我也怕他?他若有手段,敢来我水府门前,与我交战三合,我才与他师父;若敌不过我,就连他也拿来,一齐蒸熟,也没甚么亲人,也不去请客,自家关了门,教小的们唱唱舞舞,我坐在上面,自自在在吃他娘不是!”太子见说,开口骂道:野这泼邪,果然无状!且不要教孙大圣与你对敌,你敢与我相持么?”那怪道:野要做好汉,怕甚么相持!冶教:野取披挂!冶呼唤一声,众小妖跟随左右,献上披挂,捧上钢鞭。他两个变了脸,各逞英雄,传号令,一齐织。这一场,比与沙僧争斗甚是不同。但见那:

旌旗照耀,戈戟摇光。这壁厢营盘解散,那壁厢门户开张。摩昂太子提金筒,鼍怪轮鞭急架偿。一声炮响河兵烈,三棒罗鸣海士狂。虾与虾争,蟹与蟹斗。鲸鳌吞赤鲤,铂起黄。鲨鲻吃鲭鱼走,牡蛎檎蛏蛤蚌慌。少扬刺硬如铁棍,司针利似锋芒。追白蟮。鲈鲙捉乌鲳。一河水怪争高下,两处龙兵定弱强。混战多时波浪滚,摩昂太子赛金刚。喝声金筒当头重,拿住妖鼍作怪王。

这太子将三棱简闪了一个破绽,那妖精不知是诈,钻将进来,被他使个解数,把妖精右臂只一简,打了个踵。赶上前,又一拍脚,跌倒纸众海兵一拥上前,揪翻住,将绳子背绑了双手,雏索穿了题骨,拿上岸来。押至孙行者面前道:野大圣,小龙子捉住妖鼍,请大圣定夺。冶行者与沙僧见了道:野你这厮不遵旨令!你舅爷原着你在此居住,教尔妻性存身,待你名成之日,别有迁用。你怎么强占水神之宅,倚势行凶,欺心诳上,弄玄虚骗我师父、师弟?我待要打你这一棒,奈何老孙这棒子甚重,略打杠儿就了了性命。尔将我师父安在何处哩?”那怪叩头不住道:野大圣,小鼍不知大圣大名,却才逆了表兄,骋强背理,被表兄把我拿住。今见大圣,幸蒙大圣不杀之恩,感谢不尽。你师父还捆在那水府之间,望大圣解了我的铁索,放了我手,等我到河中送他出来。”摩昂在傍道:野大圣,这厮是个逆怪,他极奸诈,若放了他,恐生恶念。”沙和尚道:野我认得个哩,等我寻师父去。”

他两个跳入水中,径至水府门前。那里门扇大开,更无一个卒。直入亭台里面,见唐僧、八戒赤条条都捆在那里。沙僧即忙解了师父,河神亦随解了八戒,一家背着一个,出水面,径至岸边。猪八戒见那妖精锁绑在侧,急掣钯上前就筑,口里骂道:“泼邪畜!你如今不吃我了?”行者扯住道:“兄弟,且饶他死罪罢,看敖顺贤父子之情。”摩昂进礼礼道:野大圣,小龙子不敢久停。既然救得师父,我带这厮去见家父。虽大圣饶了他死罪,家父决不饶他活罪,定有发落处置,仍回复大圣谢罪。”行者道:野既如此,你领他去罢。多多拜上令尊,尚容面谢。”那太子押着那妖鼍投水中,帅领海兵,径转西洋大海不题。

却说那那黑水河神谢了行者,道:野多蒙大圣复得水府之恩。”唐僧道:野徒弟呵,如今还在东岸,如何渡此河也?”河神道:“老爷勿虑,且请上马J神开路,引老爷过河。”那师父才骑了白马,八戒采着缰绳,沙和尚挑了行李,孙行者扶持左右。只见河神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须臾下流彻干,开出一条大路。师徒们行过西边,谢了河神,登崖上路。

这正是:禅僧有丝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毕竟不知怎生雏佛求经,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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