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泡澡喝茶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老头也让胖少年去食堂领饭,又叫来那个看到过陶七宝窘态的少女,吩咐两人将茶厅收拾干净,自己拄着拐杖回房休息去了。
少女低头不语,面红耳赤地只顾着干活。纤细的手臂来回地忙碌,十分娴熟,并没有因为紧张的心情而惊慌失措。看来是经常做这些事情。
陶七宝也不好意思。虽然两人还没有完全成人,但都到了懵懂时期,男女之别也早已知晓,所以陶七宝只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帮着收拾茶具桌椅。
可总归被看到的人是他陶七宝,所以在看似淡定的表面之下,其实心情很复杂,加上他动作生疏,竟然打碎了两个茶杯。
不大的茶厅里气氛微妙而压抑。
终于,胖少年把晚饭领回,老头也提了一坛酒过来。大家就围坐在茶厅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准备吃饭。
老头坐在上座笑呵呵地说道:“新人新气象!今天是个好日子!”
胖少年拿起酒坛倒了三碗酒,先递给老头一碗,又递给陶七宝一碗,自己留了一碗,哈哈说道:“好、好日子!”
“首先欢迎陶七宝加入我们清尘堂!”
胖少年随着老头热情的鼓了一会儿掌,陶七宝连连称谢。
“接下来,做自我介绍!”老头指了指胖少年说道,“你先来!”
胖少年呼地站起来,拍了拍肉肉的胸膛说道:“我、我先来!我叫大力,没……有姓氏,是我两、两岁时被爷爷捡、捡回来的。”
“然后就、就我有个结巴的毛病,但是我从、从小就力气大,所以我叫、叫大力!”
说罢,大力便咚的一声坐下。说了半天,感觉都是废话,首先不用介绍便知道他是结巴,再个他那么壮的体格自然看得出他力气大。
但至少陶七宝知道了大力是个孤儿,也看得出来大力非常憨厚。于是微笑着对着大力点点头,表示友善。
老头示意少女做介绍,但少女却一直低头不动。
“嘿!平常那么活泼,今天咋了?害羞啦?”老头笑道。
大力傻呵呵地开口说道:“我知道她、她为啥……唉呀!”
话没说完,却被坐在旁边的少女踩了一脚。
大力看了看少女却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嬉笑道:“我帮她介、介……”
“好了,还是我来吧,”老头轻轻拍了拍大力,笑呵呵地说道,“小采也是个孤儿,我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啊,呵呵,只有这么大点儿……”
老头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浓浓的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啊,她机灵着呢,还很任性,哈哈哈哈……”
陶七宝也被老头感染,轻轻笑了几下。心想原来她叫小采。
“对了,她现在本事也很大,能认清所有常见草药的药理作用,还……”
“好了啦……”小采突然打断老头的话,娇嗔道,“你怎么不介绍下自己呢!”
老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里包含着无数的幸福和爱意。
“好好好!介绍自己,”老头许久才止住笑声说道,“老夫几十年前来到峒山,一直呆在这清尘堂,那个时候因为我走路总是邦邦邦的响,别人就都管我叫邦叔,现在年纪大了,升级成邦爷了,呵呵……”
陶七宝忍不住问道:“那您不觉得这是一种嘲笑吗?”
“人呐,要正视自己,被嘲笑的都是自卑的人。当你没有自卑心的时候,便不会存在嘲笑。”老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陶七宝听罢,点了点头。
“好了,该你啦!”
陶七宝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说道:“可是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啥、啥都忘了?”大力认真地问道。
陶七宝点点头。他试图回想以前,但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但是我身上穿的一条短裤……让我感到十分熟悉。”
“对了,那条短、短裤样子很奇怪,我帮你擦、擦身的时候,给脱下来洗了一、一直放着呢。”大力费力地说道,“爷爷把你带、带回来的时候你、你就只穿着它!”
大力像是在讨论离奇事件一样皱着眉头,展现出少年十足的好奇心。
老头也表情凝重地说道:“我是在大河里救起你的,你应该是嬉水的时候溺水了。可惜大河绵延万里,根本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落水的。”
“但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叫陶七宝?我自己都不知道!”陶七宝问道。
老头转而笑道:“呵呵,这个呀,是从你梦话里知道的。这也许是天意!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其实姓陶。不如趁此机会,大力和小采也都跟我姓陶吧,大家都姓陶,这样更像一家人!”
大力拍手大叫:“好啊!陶、陶大力!陶小采!”
“好!从此以后,你们便是兄弟姐妹,我看七宝差不多十四岁,大力要大一岁就是大哥,小采还没满十四岁就是小妹。”
说罢,一老两少一起举起酒,干了一口。
陶小采早早吃过饭回自己房间去了,剩下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但毕竟陶七宝和陶大力都还是少年,不胜酒力,所以他俩更多的只是陪着老头喝酒而已。
在这期间,陶七宝也开始对老头改口叫爷爷,毕竟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所以打心底里也叫得顺口。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陶七宝和陶大力才将已是醉醺醺的爷爷扶进房间睡下。
两人回到陶七宝之前昏迷三天三夜的那个房间,都是困得不行。
原来这里一直是陶大力的房间,但大力执意要让陶七宝睡在床上,自己打地铺。争执不过,陶七宝只好作罢。
熄灭蜡烛,两人各自躺下。陶七宝正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却听到地下的陶大力鼾声大作,睡意顿时就消去一半。
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刚才爷爷说的话,逐渐整理出一些信息。
原来清尘堂并不是一般的澡堂子,这里的泡澡水准确地说其实是药汤。澡堂子里也不是大家共用一个池子,而是每人一个木制的浴盆,药汤也是根据每人的身体属性而特别调配出来,这种药汤能够辅助人们更快更好地进行修练。
而之所以拄着拐杖的爷爷,当年能在这里做事,也是因为他是一位不错的药师。但现在调配药汤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陶小采完成。
陶大力则主要负责砍柴劈柴和烧火。听爷爷说,陶大力三斧就能砍倒一棵水桶粗细的树子,可见只有十五岁的他,力气有多大。
而所谓峒山宗,在真武大陆也并不是名门大派。
跟其它门派一样,峒山宗也分为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先天资质一般都比外门弟子好上许多,当然要除了一些靠关系进入内门的以外。
不管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平常的修练是上午两节课,一节修真,一节练武,然后下午自行修练。修真是静功,需要找一个清静之处精心修习。练武是动功,除了不停练习,甚至需要在与人切磋比试当中才能有所增进。
另外,在峒山宗做杂役,不仅多少有些微薄的工钱以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可以成为这里的记名弟子。记名弟子不是正式弟子,却有资格与外门弟子一起修练,但前提是在完成工作之余的情况下。
如今的陶七宝,便是峒山宗一名最底层的杂役。
而且爷爷还说再过三个月便是峒山宗开山收徒的日子,他有意让三个孙辈都去试一试,最好全部成为正式弟子。
陶七宝对此也心动不已。
转而又开始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想起之前的事情,自己的家在哪里?父母是谁?他们一定很担心他们的儿子。
现在的陶七宝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无根浮萍,不知道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将走向哪里……
翻过身去,背后的鼾声依然清晰,但他并不讨厌陶大力。说话结巴的陶大力,却总是笑呵呵的,还为昏迷的陶七宝擦身,洗短裤。
总之,陶大力那种傻乎乎的耿直,是本真的天性,让陶七宝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之感。
想起擦身,陶七宝就立刻想起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那个身材纤瘦的少女,陶小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印象太过深刻。
没有想到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竟是如此不堪,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在两人心里渐渐消淡,毕竟在自己恢复记忆之前,大家还要朝夕相处。
一丝羞愧过后,陶七宝的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出现那双收拾茶杯的纤纤玉手,那对似乎要极力躲进发间的红红的耳朵,以及因为害羞和紧张而忽扇忽扇的小巧鼻翼,使得精致的脸蛋更加惹人怜爱。
年少的懵懂情愫总是不招自来,却挥之不去……
正当陶七宝陷入迷思之际,在枕边靠墙的地方,忽然有微光不断地闪烁,陶七宝立刻起身看去,在床单上面,竟然摆放着一把柴刀和一把铁梳子。
通体乌黑的两样东西却隐约有气波传来,陶七宝感到在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