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其实，家人都知道的，嘉英已经连续五天下班没有直接回家。但是即使这样，雅贤还是每天早晨无理由的找茬儿，挑嘉英的毛病。嘉英本想跟她理论几句，但最后还是忍着一言不发，把碗筷放在洗碗台上就走出了厨房。嘉英正打算去二楼，就听到雅贤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我们谈谈吧。”
“等我下班回来再说吧。”
“你每天都回来很晚啊。”
雅贤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听着雅贤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嘉英长叹一口气，反驳道：
“谁每天都回来很晚了？不是七点准时就进家门了吗？”
听了嘉英的反驳，原本不分青红皂白，故意跟嘉英作对的雅贤却默不作声，没有再说什么了。
自上次从娘家回来以后，雅贤就跟家里人关系疏远，为此，雅贤感觉很不好意思。
但是看着站在厨房洗碗台前面的嘉英，雅贤叹了口气。
“我还得上班呢，想说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还没化妆呢。”
“去你房间说吧。”
“随你吧。”
雅贤赶紧从卧室走到厨房，把早晨用过的碗筷都放在洗碗槽里泡起来。没穿围裙的雅贤，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很不安。
嘉英跟在雅贤的身后上二楼，看着雅贤的背影感觉她忧心忡忡，焦躁不安，这与平日的雅贤大不相同。
“哥哥。”
此时，贤燮正从二楼下来，冷冷地瞟了一眼正上楼的雅贤。看见贤燮正要出门，嘉英惊讶地叫着贤燮。
雅贤正好回头与嘉英双目对视，看见嘉英惊讶的神情，雅贤连忙转开目光，看着贤燮的后背。
感觉有股冷风吹过。
夫妻之间为何这般冷漠？难道是吵架了？
“嘉英啊，有话要说吗？”
“这，这就要去上班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雅贤会借着送哥哥贤燮上班腻歪一阵的，可是今天怎么没有动静？
有一股冷气流贯穿于夫妻之间。
贤燮温柔地对嘉英说：
“嗯，哥哥今天有点忙。”
“雅贤，不，嫂子你干什么呢？怎么不送送哥哥呢？”
此时，嘉英朝着扶着栏杆，咬紧嘴唇的雅贤问道。
就算是吵架，但这个家又不是只有他们夫妻住，所以这种冷战的氛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虽然嘉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姑子，但是雅贤反常的举动，她还是有点担心。
“算了吧，嘉英你也赶紧上楼收拾一下上班去，哥哥先走了哈。”
手握栏杆的雅贤放下手转身开口的那一霎那，就听到贤燮嘴里蹦出了这句冷冷的话。虽然对嘉英而言，哥哥说话的语气语调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也许是因为贤燮在嘉英面前对自己不闻不问，雅贤觉得很不好意思，瞬间面色苍白。看见这一幕，嘉英像是在为雅贤打抱不平一样，埋怨地看着贤燮。
“怎么了啊？”
嘉英对贤燮的说话态度很不满意，横眉怒目地继续问道。
“嗯，什么？只是因为太着急了啊。嘉英啊，哥哥先上班去了哈。”
“哥哥！”
“这小子，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没有。”
贤燮朝着玄关走去，雅贤却咚哐咚哐上了二楼。最近因为道勋头脑发懵的嘉英看着他们夫妻的背影，一种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夫妻和睦的时候，发发脾气都让人羡慕，但是真正吵起来的时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这是站在谁的一边啊？”
嘉英愣愣地看着贤燮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哥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还是惹走上二楼的雅贤生气，让雅贤讨厌他。“只要别让我善良的哥哥受委屈就好了。”嘉英在心里念叨着。
幸亏父母没有看到这一场景。因为谁也不想一大早就听到啰啰嗦嗦催着上班的声音。
“哥哥啊，早点回来哦。”
但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嘉英毫无干涉的权利，只能走出来小声地问候，送送哥哥。
“好的。”
“哥哥，加油！”
“你也是哦！”
耷拉着肩膀的哥哥今天看起来特别脆弱。
“我们说不定会离婚。”
“什么？”
听了雅贤的话，嘉英气得满眼怒火。
从上学的时候，只要不合雅贤的心意，她就开始瞎闹腾。现如今，她已为人妻，也一直在向别人炫耀自己生活得很幸福，令人眼红不已。
好的时候就欢欢喜喜过日子，境况不尽如人意就要提出离婚……
“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现在有那份闲心跟你开玩笑吗？不，再准确一点说，我看是你搞错了，你我之间是那种随便开玩笑的关系吗？”
讨厌！
非要说出两个人的关系，就算不说也知道啊！但是雅贤那么随意地把离婚的问题说出口，真是让人心里很不爽。
结婚还不到六个月，就说出这种难听的话来。
到底是有多累？如果尽全力用心去维护这段感情也不行的话，再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为时不晚。但是现在这一切对雅贤来说都太草率了。
结婚，还有现在说的离婚，这个女人丝毫没有把哥哥放在眼里，想到这里，嘉英不由自主地抬高声调质问道：
“你是真心的？”
“呵！现在这社会离婚也很正常，即使是相互喜欢的人，彼此厌恶的时候就分开嘛。”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过来坐下。”
嘉英斜靠着墙站着，用手指着床，让雅贤过来坐下。刚才还理直气壮的雅贤，顿时眼圈变红了。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不知道雅贤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嘴上功夫总是很厉害，话中带刺。希望她的这种武器仅限于用在自己身上就好。
对她的家人来说她是温柔善良的儿媳妇，对她的哥哥来说她是贤惠的老婆，一家人其乐融融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但是，现如今却因离婚而分居，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怒火中烧。如果她在哥哥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你的哥哥原来就是口是心非的人吗？以前可从来没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被他骗了。”
雅贤埋怨着，嘉英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长叹一口气。
活到现在，短短的人生中，从哥哥的名字贤燮就能看出来，哥哥不是双重性格的人。相反，哥哥虽然不善意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却是会细心照顾别人。
对于雅贤的单方面指责，嘉英实在是不予认同。
“什么？什么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了。”
嘉英闻言，很是郁闷。
并不指望她能一一说明，但是，总得把问题说出来才能解决啊，她又不是神仙，无缘无故地吵架，调解也没法调解。
此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嘉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你，今天有时间出来吧？”
“怎么了？”
“这事在家说不清楚，晚上出来吧，我请你吃饭。”
“怎么？同情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别白费功夫了，被你同情比让我去死更让我心烦。”
“说什么呢？同情？”
雅贤至始至终都是一副臭脸，看来是打算继续僵持下去。嘉英生平第一次拍了嫂子雅贤的后背。随着“啪”的一声，雅贤惊讶地瞪大双眼，嘉英与她那迷茫的眼神相对而视，嘉英也备倍受惊吓，连忙把拍打雅贤后背的手收回来。
虽然嘉英偷瞄到雅贤的眼神，却没有跟她道歉，心里反而很痛快。再怎么讨厌她，也是自己的嫂子，是自己的家人，如果连这一点都否定的话，那就是失去理智了。
“你一定要出来，就算我很讨厌你，但我难道会希望你和我哥哥分手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妹妹会希望自己的哥哥嫂子分开的。而且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借此机会全说出来，听明白了吗？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这件事我不会跟妈妈说的，不要担心。”
嘉英似乎忘了自己刚才的举动，赶紧一口气说出这席话打破僵局，随之打开衣橱。
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门，即使这样还是迟到了。
嘉英看出坐在床上的雅贤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眼睛里流露出呆滞的目光。她顺手穿上手里拿的衣服，站在梳妆台的镜子整理着，她永远也忘不掉从镜子中映出的雅贤的神情。
“我，讨厌你。但是我们之间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要在一起生活的，知道了吧？你对我没有影响。”
“好吧。”
嘉英没有想到雅贤这么痛快地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心里感觉到很惊讶，但内心却默默地认同她的说法。
“我们虽然不能以小姑子和嫂子的关系和睦相处，但我们也不能变成相互怨恨的家人。今晚你做好准备出来吧。我们都不计前嫌，忘掉以往的不愉快吧，所以一定要来哦，我们不谈论哥哥的事情，只说说我们两个，说说我们之间早就该解开的心结。”
此时，嘉英的心跳加速，毕竟这是嘉英第一次用激烈的语气刺激雅贤，但她故作镇定，强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瑟瑟发抖的嘉英若无其事地睁开眼睛，还在担心雅贤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但是雅贤像是同意她的提议，连连点头，从镜子里看到雅贤的神情，嘉英眉头紧蹙地思考道：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之间的心结，能在短时间内解开吗？
“不知道，不管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也很郁闷呢。像个傻瓜一样，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也很憋屈啊。”
朱照博
***
“哦？又来了？”
贤燮打开门准备去上班，看到道勋的车子停下脚步，敲了敲车窗。
道勋摇下车窗，下了车，走到他的对面。
贤燮作为雅贤的丈夫，路过看到他的时候，先打了个招呼让道勋感觉是个好兆头。
“是的，您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啊。”
“来看嘉英？”
“是的。”
贤燮的脸色显得比上次更苍白，他站在那里轻轻笑了一下。贤燮平时总是微微低下头走过去，不知为何今天竟和他打招呼，道勋感到很开心。
“嘉英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光这样等着算什么啊？虽然想陪你一块等她出来，但我要赶去搭地铁，先走一步了。”
“你们不一起去么？”
“不了，那家伙还没收拾好。可能还得再等一会儿，要我给嘉英打个电话么？”
“不用了。”
道勋客气地推辞。为了解开心结，他执着地等着嘉英。
已经好几天在这儿等着她去上班了，嘉英都不搭理。她分明已经走到了门口，但还是会马上转过头装作没看见他，不过这也只是他自己的推断。
“那我先走了。”
“好的。”
打过招呼，贤燮也不坐车，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小巷外走去。
可能是因为清晨还没睡醒，他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走路都没什么力气，感觉好像出了什么事。
道勋一直看着贤燮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
随着“咣”的一声，嘉英关上门也跑着出来了。以前嘉英看到道勋，肯定是转身就走，就当作没看见一样，但今天嘉英却笑容满面地朝道勋走去。
“都快迟到了，还不赶紧走？”
“一起走吧。还能省油钱。”
“我也是这么想的。”
内心激动的道勋强装淡定，并未喜形于色，只是笑着帮她把车门打开。
不知为什么嘉英竟然坐了他的车，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十分欢喜，并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关于结婚的事。父母规定的期限一天天逼近，虽然可能只是吓唬自己，但是昨天母亲连律师都带到医院了，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道勋走车的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出发？”
“别超速。”
“是，小姑奶奶。”
道勋爽快地答道，门前的这条小巷十分狭窄，他用力地打着方向盘。
“今天能早点下班吗？”
大约行驶了五分钟左右，一直沉默的嘉英问道。道勋做梦也没想到，嘉英会先开口说话，而且还是提出约会，道勋顿时心潮澎湃，今天真的是好运连连啊。
“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商量？”
“是的，怎么了，不行吗？”
这正合道勋的心意。
两人能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就算医院早点关门也没关系！或是叫朋友来帮忙出诊一会儿也行。
一边注意复杂的城市路况，一边观察坐在旁边的嘉英，道勋的眼睛不停地来回转着。
真希望去学校的路可以再长一点，只可惜这段路太短了，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直到学校大门口，嘉英都没有再说什么，反而道勋对于刚才提出的约会难以置信，又开口确认道：
“我四点到这儿行么？”
“可以，来了给我打电话吧。”
“好的。”
嘉英下车向学校走去，道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他觉得约会吧这种话也不算什么意义重大的话，于是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快速朝医院驶去。
因为要提前关门，他想早点到医院，早点结束工作，于是快速地挤入车流中。
到达医院的道勋吹着口哨上楼梯，但是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
一走进医院，他就和坐在侯诊室的母亲四目相对。
“又有什么事？”
“说得就好像我不能来这儿一样。”
“那倒不是……”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推开诊疗室的门，脸色却十分难看。
还没到上班时间，一大清早就早早到这里了，肯定是爸爸的保镖护送来的。律师都还不够，现在干脆像受威胁一样每天到上班的地方报到。
道勋穿上白大褂，对来回踱步的母亲说道：
“请坐，要喝茶吗？”
“美式咖啡。”
她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看着妈妈，道勋想起说要学英语的妈妈深情地望着外教的样子，以及爸爸一脸嫉妒的表情。
道勋眼角浮现一些笑意，他弯腰给护士打电话，让她把咖啡送过来，然后坐下来。
因为母亲坐在患者治疗用的椅子上，她不舒服地扭来扭去，道勋只是安静地看着，沉默不语。
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好像要说什么。
道勋记得这句话，既然挨打，不如早挨打，说话之前，他双手交握放到桌子上。
“一大早来这里有什么事？”
“你好像没有女朋友吧，去相亲吧。”
果然是催婚。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他的父母总是找不同的理由逼迫他。
道勋抱臂，顺着母亲的指尖看到她在百货店巡回展上买的包包，她从包包里拿出了她提前准备好的厚厚的资料。
“这是照片。”
“什么时候开起婚姻介绍所来了？”
她似乎把婚介所里所有女人的照片统统带了过来，足有一个档案夹那么厚。
看到母亲把这些资料一一摆出来，道勋已经没有和她好好说话的心情。
“就是啊，这些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重呢。”
听了道勋的讽刺，母亲满不在乎，毫不示弱，顺势回答道。对于母亲推过来的这些资料，道勋看都没看一眼。
如果要去相亲的话就不能好好挽回嘉英了。他认为就算是契约婚姻，如果相互之间没有深厚的感情，婚姻也是维持不下去的。
而且那样，对嘉英也会渐渐生疏起来。
“我有想要结婚的女人。”
“真的吗？”
不顾那些资料，道勋的话吸引了母亲的注意力，她“哐”地合上文件，大声问道。
陈女士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激动地问道：
“她是做什么的？交往多久了？多少岁了？漂亮吗？家境怎么样？啊不，现在就把她叫来见个面。”
一连串的提问让道勋无从答起，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陈女士。
恰巧，这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闵护士走了进来。如果不是闵护士的打断，道勋还要继续被母亲逼问，真是备受煎熬。
闵护士托着盘子走进来，她将茶杯端到桌子上。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把看诊时间推迟十分钟。现在有患者么？”
“还没有，我会传达下去的。”
看着没有任何图案的茶杯，陈女士很不满，朝护士笑了一下就继续盯着道勋。
还没等她关上门，陈女士就好奇而急切地问道。
“多少岁？”
“24岁。”
“天呐，你这偷心贼，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妈妈！”
“哈哈哈，不好意思。虽然我是很高兴，但这是不是相差太大了？不管怎么说，差8岁呢……不过这也是你的福气。”
陈女士和儿子的对话很有风趣，和年轻女子交往，自己的母亲竟然说偷心贼这种荒唐话。
道勋按了按发疼的头，只期望时间早点过去。
“那位小姐是做什么的？”
“小学老师。”
“天呐，职业女性！你的运气真好。”
自己又不是市场上待卖的商品，母亲却急着把自己交给别的女人，听到母亲的话，他抿了一口咖啡。
“哪所小学？”
“真明小学。”
“真明小学？”
陈女士想了一会儿，突然瞪大了她那双丹凤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便签和钢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