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就像一头犟牛,怎么也说不通。就在佳朗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的时候,跑过来的龙儿紧紧抓住她的手挽留道:
“姐姐!”
“哦,原来是一起来的小鬼啊!快把小姐带回去吧,现在离战争结束还远着呢。啊,对了,要是觉得无聊,那个房间里有伽倻琴,可以弹奏一曲。”
武士斩钉截铁地说到。佳朗觉得还是等身体好些了再寻找机会,便无力地朝里屋走去。
* * *
彼时,新罗军的战略出现了差池。原本打算先攻打宫城,控制王室,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漏了风声,现在这个战术行不通了。伽倻军迅速地在宫城和都城布满了士兵,反击势力不容小觑。
双方已经僵持了好几天,新罗军无法进入宫城,完全偏离了当初速战速决的策略,必须重新制定计划。但是,目标还是原来瞄准的宫城。负责指挥的李将军神情凝重,因为他们必须要在伽倻联盟军的援兵到达之前攻陷宫城。看着李将军的样子,仙剑也心乱如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不安。
“佳朗现在怎么样了?”
进不了宫城,似乎就意味着失去了她。丧失感袭来。
“原本应该要更迅速地行动才行,佳朗,看来我太自大了。”
仙剑带着复杂的心情指着坐标,开始提出别的方案。
“宫阙周围一共有三个城郭,其中,最靠近王宫的南城和北城现在有严兵把守。而西边的城郭离王宫有数十里,地势险峻,防守必定会有所疏忽。我们派一些枪兵过去,声东击西,扰乱他们,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然后,傍晚时分就在南城附近的这条山脊上布下阵地,派介马骑兵到最前线,发动总攻势……”
听了仙剑的提议,将军们连连点头。这时,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久前潜入伽倻打探消息的廉察兵回来了。
“将军!伽倻的太上王昨天夜里驾崩了。”
“真的吗?”
李将军双眼放光,反问到。伽倻的太上王驾崩了!廉察兵报告的消息成为了新战略的后盾,对新罗军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再加上,拦截殉葬队伍,救走殉葬者的事件不仅反映了百姓对伽倻王室的不满,更加预示了伽倻王室软弱的王权必将轰然倒塌。这让在场的将军十分满意。
“今天晚上一定要占领伽倻的土地!”
几位将军紧握拳头,豪情万丈地表明了决心。然而,仙剑的心却陷入了无底深渊。
“谁把殉葬者救走了?”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佳朗一定也在那些殉葬者里面。但是,谁会那么草率地挑战王室的权威?
“难道,是薛錀哥?”
仙剑的嘴里险些喊出薛錀的名字。虽然拼命摇着头想极力否认那个想法,但却无济于事。某一瞬间,“或许就是那样”的结论已经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嗯……”
两次派人要求自己去救佳朗,薛錀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对自己的友情,还是,对佳朗的爱慕?
莫名其妙地,心底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蔓延。仙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 * *
“冲啊!冲啊!”
响亮的呼喊声和“哒哒哒”的马蹄声撼动天地。全副武装的介马骑兵瞬间冲破伽倻的城门,一拥而入。伽倻收到侦察兵报告的消息,说新罗军队已向西边进攻,便将多数部队调至西边。再加上国王的驾崩使得士兵们都撤至宫阙里,南城的防守自然就松懈了。
“弓箭手!浇上汽油!”
文诀一声令下,士兵们一拥而上,纷纷将熊熊燃烧的火箭射向新罗军,但寡不敌众。黑压压的新罗军已经攻进来,占领了整个内城。四面八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惨烈的悲鸣响彻夜空。
听到道衡说佳朗已经平安无事地到达梅香醉月楼,薛錀的内心无比激动。而且他接到谕旨,只要击退新罗军,伽倻王室就会对此事既往不咎。现在就只剩俘获佳朗的心了。
带着这个念头,他砍了一个又一个新罗士兵。道衡以及其他几名部下也像影子似的,紧贴其身助他一臂之力。绝对不能输!如果在这里倒下了,那么佳朗就会成为一只小鸟,呼啦啦地从他的手掌心里飞走。他的甲衣被新罗士兵的鲜血染得通红。薛錀壮烈地挥刀,再挥刀……仿佛要将夜晚的黑暗也“咔嚓”一声劈开。就在那一瞬间:
“呃!”
“不!秦朗!”
铿,锵!
薛錀正与新罗的将领激烈打斗,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到耳边。好熟悉的名字。薛錀听过这个名字,似乎佳朗的弟弟就叫秦朗。
“不会吧,秦朗?他什么时候混在这些士兵当中了?”
薛錀急忙回头张望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只见一个新罗将领正抱着一个被刀和箭刺伤、浑身是血的伽倻士兵。
“啊!仙……”
静寂在那一瞬间袭来,薛錀的耳边只回荡着士兵痛苦的喘息声。
“不!秦朗!不能闭上眼睛!”
薛錀无意识地向他们跑去。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抱着士兵的新罗将领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两个男人的视线,仿佛一根紧绷的弓弦。
“哥!”
“仙剑!”
但是,比起眼前这位新罗将领就是仙剑这个事实更令他吃惊的是,倒在他怀里的年轻男子。这个年轻的伽倻士兵已被两支箭射中背部,瘫倒在仙剑的怀里,“吧嗒吧嗒”地流着血。
“秦朗……”
薛錀痛苦地低声喊到。他浑身无力,身体一个劲地颤抖。霎时间,响彻天空的呐喊,兵刀相接的轰鸣全都听不见,倒在仙剑怀里垂死的秦朗——佳朗的弟弟那痛苦的模样在他的瞳孔里逐渐放大。
薛錀痛苦地皱紧双眉。
“竟然不知道秦朗进了军队!”
要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会把他送回家去。但是,现在已经迟了。秦朗已经被新罗士兵射中了两箭,腹部又被矛刺穿,没有任何希望了。仙剑的心情也同样悲痛。虽然远远看见部下手中刺向秦朗的枪,但那时的秦朗已经遭受了致命的一击。
“姐姐她……咳咳……姐姐她……等了……你……很久……”
“我知道,秦朗,我都知道……”
秦朗吃力地瞪大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出那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传到薛錀耳朵里时却仿佛雷声轰隆。秦朗就像是在述说临终遗憾,要把佳朗托付给仙剑,也似乎是在昭示着仙剑和薛錀的地位。
寒冷的风吹进薛錀的心里。
“不要!秦朗,快醒醒!秦朗!呜呜……”
仙剑嘶哑的抽泣就像一阵旋风在薛錀的耳边回旋。最终,秦朗就那样瞪着眼睛断了气。
“额啊!秦朗……对不起,没能守护你……”
“……”
薛錀的身体瑟瑟发抖,手上的剑无力地掉落在地上,耳朵里充斥着仙剑的呜咽声。最终,十九岁的花样青春就那样凋谢。
薛錀很清楚,他们这对双胞胎姐弟之间的情谊有多么深厚。他默默地仰望天空,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悲痛。
“佳朗,在你弟弟的遗体面前我都不能为他哭泣。你的悲伤,你的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
如果能够像仙剑那样抱着秦朗放声痛哭,心里会好受一些吗?能够减少佳朗的痛苦吗?但是,他的立场让他无法这么做。
薛錀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火辣辣的。正当他强忍着把痛苦往回咽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危险已慢慢向自己靠近。
“呃……”
“主君!”
趁着薛錀因为秦朗陷入痛苦的空隙,新罗士兵一把将枪头刺了过来。幸好由于道衡的阻挡,只是轻轻地划伤背部,但被刺破的后腰血流不止。那时,新罗军一拥而上,将薛錀和道衡率领的伽倻军团团围住。直到这时,薛錀才发现,大部分守城的伽倻军已经被歼灭。
“呃……”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指挥官文诀已经被新罗军斩首。
“主君!”
薛錀的部下沉痛地跪倒在地,大声嘶喊到。
“嗯,是个人物,杀了有些可惜!”
新罗的朴将军瞄准剑,瞟了薛錀一眼。
“最终竟是那么荒诞吗?”
看着伽倻军横尸遍野,薛錀脸色变得惨白。像这样被敌人全歼的败北还是第一次。耻辱难当,他用力地咬着嘴唇。
“将军,敌将是我以前的知己,以后将会是个对新罗有用的人才,请放他一马吧!”
“哦,原来如此。即使你不说,我也觉得杀了有些可惜!”
薛錀看了仙剑一眼,只见他的嘴角轻轻露出一丝微笑,又立刻敛起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优越感。涌上心头的屈辱感似乎不是因为战败,薛錀痛苦地皱了皱眉头。
仙剑朝着他走过来。
“起来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你变了许多,仙剑。”
不知为何,仙剑自信的表情让他费神。听了薛錀讥讽的语气,仙剑又干笑了几声。两个人默默对视,奇妙的静寂缭绕在他们的四周。
“冲啊!冲啊!新罗万岁!万岁!”
薛錀的肩膀沉沉垂下,身后不合时宜地发出一片呐喊声,响彻天地。
那是降服伽倻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