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快乐之后席卷而来的是深深的想念。前一晚激烈的情事留下的后遗症让佳朗疼得全身颤抖。乳头想要掉下来一样酸痛,大腿内侧毫无力气,走路都不稳了。就像是蜡烛在燃尽的最后一瞬间迸发出了强烈的火光,她整个人都被耗尽了。
“呼……”
醒来后佳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那样呢?昨晚的他们太过热烈,她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很陌生,也理解不了自己的行为。
换好衣服,梳洗干净后,佳朗还是无法收拾好自己想念他的心情。
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自从那晚与他命运般的结缘,所有的东西都乱了,心也是,精神也是,身体也是。
虽然是救命恩人,但那时对他更多的是憎恶和埋怨,现在却埋下了情。总是默默地在嘴里呼唤着“薛錀”这个名字。
他那深沉的眼神,火热的手掌填满了她的脑海。
扑通扑通。
每当薛錀的身影浮现,佳朗就开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呼,看来我是疯了。”
想到自己纠缠着他要求他的拥抱,佳朗的脸“腾”地红了。不管她怎么甩头扯着头发想要忘记,耳边只有自己和他急促的呼吸和淫乱的呻吟声。
哈,不对。我不爱他。我爱的是别人,绝对不是他。我只是给出了我的身体而已,在他的手上变得火热的丑恶的身体。太心寒了。佳朗对自己身体里藏着的淫欲感到十分羞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咬着嘴唇不断地埋怨这自己。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本能,还是真的对他产生了感情。
只是心情实在太烦郁了。
现在怎么办?就这样成为他的女人,投入他的怀抱吗?可他是真心爱我的吗?
她的脑子里想起了大雾一样浑沌。佳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薛錀买给她的青铜镜子闯入了她的视线。
佳朗轻轻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圆形盒子,镜子中映出了自己内心的那个自己,熟悉而又陌生。
男人的气息还留在她红肿的唇瓣上。
“啊!”
佳朗细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红的斑斑点点像是向她证明做完发生的一切般布满了她的脖颈,她吓了一跳。
佳朗用颤抖的手轻轻地将衣领立起来想要遮住,但却无法藏住他在她身上处处留下的烙印。看着这些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薛錀那火热的双唇划过她的肌肤。
佳朗身上像是穿过了一道电流,她缩了缩肩膀,抚摸着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就在这时,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来的动静,抬头一看才发现薛錀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佳朗急忙站起来,由于受到惊吓打了个趔趄。男人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感受到他的触摸,瞬间佳朗的胸口闷热了起来。
她轻轻抽出手,转开视线,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脸和对昨晚的羞愧。但是薛錀却一把将佳朗使劲拥入怀中。
“佳朗。”
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低沉得好像马上就要落下雨滴的乌云般。
扑通扑通。
佳朗的耳边又传来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但她却无法逃出他的怀抱,就像昨天一样。
她好像喘不过气来,终于张开嘴说:
“请……放开我。”
但男人还是不发一言地拥着她,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手还是紧紧抓着她的双臂,望着她说道:
“你会等我吗?”
佳朗缓缓抬起头看着薛錀,他闪烁的瞳孔中流淌着渴望。男人像是催促似的扬了扬眉毛,看着他的眼睛,佳朗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晚为什么把我叫出去?为什么救我?就是想把我变成欲望的奴隶吗?”
佳朗想要这样埋怨,但是一看到他就脑子一片空白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佳朗?”
他又恳切地呼唤着。他的体温从紧握的双臂上传进身体里。该怎么说呢?佳朗思绪凌乱了。
“因为昨晚的事我们现在是情人了吗?我不懂。”
到底该怎么定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但他的瞳孔。就像深不见底的井一样黑亮的瞳孔中能看得到的只有真实。
佳朗现在才知道,薛錀的瞳孔中闪耀的星光就是真实。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自己对他的感情却不明了。就像茫茫的大雾,无法触摸,也无法看清。
“我要出征大马岛了。本想把你带去嘉德县的,看来是没有时间了。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会早早告诫姜治和几个心腹,请他们送你过去。”
“为什么……救我呢?”
佳朗眼中弥漫着水汽,薛錀对突然这样问的佳朗感到很陌生。昨晚那惹人疼爱的女子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佳朗。”
“你是想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才救我的吗?”
一看见他的脸她就好像变成妖妇一样,佳朗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非常羞愧。明明就一直抗拒着,最后却总是沉沦在他的手中。他会不会在心里嘲笑那样的自己呢?
“我爱你,这就是理由。”
“为什么总是……让我变得那么羞耻?”
“我只是想要你,那怎么会是羞耻?”
“每次,每次……都是我都沉沦于你的感觉……哼!”
佳朗最终颤动着肩膀呜咽起来。薛錀静静地抱着她,他知道她是因为羞涩才哭泣的。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沉地说道:
“你只要跟着我,听我的就好。那样就不会再有羞愧的心情了。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千万不要后退,好吗?”
“哼哼,明明就在心里嘲笑我。”
佳朗锤着薛錀的胸口嘟囔着。为什么对着这个男人,自己的嘴里就会说出这样撒娇的话呢?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还有那些不分明的感情也都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我都快羞死了,哼!”
“鱼水之欢并不是羞耻的事啊。”
“我还是羞。”
“没有多少时间了。佳朗,没有时间安慰你,我离开的脚步无比沉重。”她心里默念到。
“看着白昼和夜晚如此不同的你也不只是折磨了。不要哭了,昨晚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
佳朗抬起头,用泪汪汪的双眼看着他。薛錀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用粗糙的大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滴。渗入嘴里的泪滴也被他的手指拂出,渐渐地他的脸开始靠近。
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又像打鼓一样狂跳不止。
佳朗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之前对他的那些怨愤和那些羞耻的感情,在这一刻就像台风过后的寂静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因为哭得没有精神了吗?佳朗无法明了自己紧闭双眼期待他的吻的心情。
渐渐,她的双颊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这时埋在佳朗最深处的一个感情翻涌而起,她猛地抬起了头。她不能这样。他们不是可以亲吻,可以互相表达爱意的关系。
佳朗悄悄避开,但男人的手却不允许她这样做。薛錀抓住佳朗的肩膀,用唇覆上了她的唇。他温柔地吻着她那还留着自己气息的唇瓣,舌头穿过了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一直强烈浓郁的吻现在却那么温柔甜美。佳朗呼吸开始不稳了。总是就这样被他的吻,他的触摸融化……
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因为对他的怜悯,又或是对他的爱欲,佳朗对自己不明了的心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主君。”
门外传来了道衡催促的声音,两人紧贴的双唇由于不舍互相在对方的胸腔留下火热的气息传至全身。结束了这热烈的亲吻,佳朗的心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烦闷。这个吻将她对薛錀的抗拒、怨恨和羞耻都推倒了。
“一定……要等我,佳朗。”
“……。”
佳朗没法爽快回答,但她却无法放下他的话。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嘴唇,擦去了像两人心情一样的混杂的津液。薛錀的眼神再次变得恳切。
“主君。”
门外的声音急切起来。男人的眼神更加深沉了。佳朗看着男人,突然想到在他出征的期间,自己可以细细整理心情,他说道:
“请……小心回来。”
人的心和未来总是无法看透的。
佳朗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只能作出这个回答。但这句话却让男人的嘴角上扬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像得到了千军万马一样。”
佳朗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微笑。他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这个动作不知怎的让佳朗的心微微发酸。好一会,他才转身。佳朗看着薛錀打开门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好像空了一块,呆呆地站在那儿。就像秋日里连候鸟群都没有的沙滩,心中的潮水涌来,又迅速地退去。
***
薛錀离开后,佳朗稍事躺了一会儿,却抵不住心乱。心空得可以漏风。这风就是无法摆脱的空虚感。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明明他不在了就可以放心地回家,明天就能回去了……
也许晒晒太阳会好些,佳朗这样想着,从床上起来开门走了出去。她慢慢走向月影楼,突然听见两个女人在悄声说话,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知道昨晚主人的房间里出了什么事吗?”
“嗯?有什么事吗?”
“哼,终于还是把那个小姐睡了。也是厉害啊,这段时间该是太想女人的滋味了,一晚上都没放那个小姐走。我子时时端水去还听到奇怪的声音,就赶紧跑回来了。想着晚点再端过去,却一不小心睡着了,到天蒙蒙亮时去茅房还能听到那奇怪的声音呢……”
拾掇着蔬菜的两个女人的话让佳朗的脸红透了。羞愧得正想避开,又听到一个女人说道:
“你知道那个一直坚持拒绝的小姐最后为什么还是应了么?其实,这可是秘密,只告诉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不是被赶出去就是会被打死。”
“到底是什么啊?太好奇了,快点告诉我吧。”
“其实是炎花夫人看那小姐太让主人焦心了,所以用了点特别的处方。那是从西域带来的茶,听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喝了它就会欲火焚身,一晚上多少次都没问题……”
“……!”
女人的话像箭一样刺进耳朵里。眼前闪过炎花笑眯眯地请她喝的茶。每次饭后,夫人都会端来些茶和水果,说是用来清清口。
心里全是汹涌的喧嚣,佳朗这才明白了自己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原来在他手里变成妖妇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意志。
“啊!”
心像被狠狠地敲了一记,佳朗开始觉得头痛欲裂。
薛錀也知道吗?
难道他是为了抱我才用下这么极端的方法?
她的脑子里充满了不悦的想法。
佳朗摇摇晃晃地回到厢房,想要平静下来却不能如愿。原本觉得无比安静祥和的梅香醉月楼里的所有人都让她生寒就像第一次见到薛錀时一样。佳朗马上就想离开这个地方。
正当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坐着,炎花端着茶果桌来了。
“这是对恢复元气很好的汤剂。主人为了将要长途劳累的小姐特别吩咐做的。”
“……”
佳朗看着唇角带笑的炎花,觉得阴森森的。好像那平和的笑容背后藏着令人生寒的恐怖。佳朗的回答也带着寒气。
“今天不是那茶呢。”
“是的,今天的汤剂会更好。”
炎花回答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动摇,这是在残酷时间走过的年轮还是智慧呢。
佳朗苦笑。本认为是个好夫人,还把她当成母亲一样看待,没曾想……
“夫人对主人的”忠”对我变成了”毒”啊。”
“小,小姐!”
炎花的表情这才出现了一丝慌乱。
“如果主人回来了替我转达给他。我已经放下了在这梅香醉月楼里的所有记忆离开了。”
“这里的梅香如果消失了,月亮也会失去光彩再也无法照耀这个世界了。”
“这里的梅花早已没有了香气。”
佳朗冷冰冰的话语让炎花的脸一下子就煞白了。她的满是皱纹的眼角也开始湿润起来。
“女人的人生如何要看遇到的男人如何。对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一个好丈夫,得到满满的爱。小人活这么大岁数明白的唯一一个世间道理就是这个。他是能让小姐幸福的人。他的心里再没有别人的位置了。从出生开始,他就渴望情,渴望爱,心里那么空的一个人现在心里却只有小姐一人,再也看不到别人了。请不要让那样的主人伤心。请不要回避他的真心。”
炎花的眼神那么恳切,但现在的佳朗没有一丝动摇。她无表情地回答道:
“男女之间的恋情不是因为周围人的要求成立的,而是互相渴望,互相爱恋。而且也不该是怜悯,而是爱。”
“小姐……”
炎花恳切地呼唤着佳朗,这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一个家眷小跑着进来禀告道:
“夫人,客人来了。”
炎花悄悄看着佳朗麻木的表情,困惑地慢慢起身走了出去。佳朗对炎花的行为仍然充满怨恨,表现得更加冰冷。炎花不知道自己早上在面对薛錀时有多么的羞愧。
月影楼
绸缎般的风在蓝色道袍下摆流过,传来那想念的香气。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佳朗的视野被他充满了。在光芒之中,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的凝固了。
仙剑,是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佳朗的心里开始惊涛骇浪,她像个迷路盲人一样摸索着步子,男人走近一把抱住了她。
“佳朗!”
“仙剑!呜呜。”
他哽咽的声音划过耳边的一瞬间,佳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藏在心里的思念像决堤的水一样倾泻而出。
“对不起……佳朗,真的对不起。”
仙剑放开紧抱着的佳朗,用因感激而浸湿的脸贴着她的脸颊。他四处打量着佳朗的脸,眼睛湿润了。他抚摸着她的脸,指尖传来了微微的震颤。雪白的双颊,像精磨的石塔一样整齐的五官,三年未见的他却丝毫不会感到陌生。
“好……想你。”
佳朗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
“我也是。”
他的手拂去了她的泪水,佳朗的心凝固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对仙剑的怨恨和责备变成了汹涌的大浪。如果早些出现的话,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在这里这样与仙剑相逢的事了……
仙剑肯定知道这里是薛錀的住处。如果被仙剑知道了她和那个男人发生的事情的话……?
在重逢的喜悦中,这想法也快速闪过佳朗的脑子。心里不知怎么刺痛了一下。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失落感。他的手还在感激地抚摸着自己的连和发丝,佳朗却哽住了喉。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仙剑,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变得更漂亮了呢!”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花一般美丽。三年没有联系的日子让仙剑后悔到疼入骨髓,他紧紧抓住佳朗的手,心里的许多感情晕眩地环绕着。
“走吧。”
仙剑抓住她的手。佳朗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远处,炎花和几个女眷伤心地望着她,佳朗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打个招呼。
“等一下。”
佳朗拉住仙剑,炎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边。佳朗的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也许这离别还会有些不舍,偶尔还会想念,很久以后,也许还会怀念这梅香醉月楼。
“一定要健康啊,小姐。”
“这段时间麻烦了。”
回应炎花忧郁声音的是佳朗淡淡的离别问候。
“这里的家眷们本准备明天护送小姐回去,既然您硬是今天来了,就拜托您照顾小姐了。”
炎花对仙剑说到,言语中隐隐带刺。一想到薛錀,炎花的心就像被针刺般难受。她能猜测到主君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放下小姐,忍受痛苦。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人和小姐的关系不一般。
“可怜的主人,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背道而驰呢。”
要是薛錀知道仙剑亲自来接佳朗回去,他一定会非常沮丧的。带着这样的想法,炎花的言辞中不得不带着感情。
呵,仙剑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炎花的言辞已然刺激到了他。薛錀以前公然打断自己会等佳朗的话,将佳朗带到这里。而现在看到这里的家眷也和薛錀一样紧抓着佳朗不放,仙剑不免气上心头。
“怎么能说把佳朗拜托给我呢,好像佳朗是这里的家人似的。不用担心夫人,这位小姐是我的情人,不劳您费心了。”
“……!”
仙剑的话吓了佳朗一跳,赶紧先看了看炎花的表情。夫人的脸色暗了下来。仙剑对于炎花的表情感到很满足,温柔地双臂环绕起了佳朗的腰。
“佳朗,走吧。在这里耽误太久了。”
他催促着手下,佳朗也与家眷和炎花作别离开了这里。
* * *
本以为会心情舒畅,但这沉重的心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