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向沈立华的目光也不那么友善了。
沈立华也不搭理他,门打开之后,径自走了进去,朝坐在办公桌周围的六个警察一一点头致意,随后走到一个身材稍胖的警察身边,低声道:“齐局,人带来了。”
众人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徐晓峰,有诧异,有和善,有的面无表情。
徐晓峰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看这阵仗就知道没法善了了。
给他们开门的正是自己的班主任,任老师。
任老师四十岁出头,戴着一副深度眼镜,黑黑的皮肤,塌鼻梁,三角眼,最有特点的是那张又宽又薄的嘴巴,一咧嘴差不多都能看到满嘴的黄牙,他个头不高,腆着个大肚子,不管春夏秋冬都穿着一身西装。
见到徐晓峰,他的脸色猛地一沉,低声斥道:“你干什么去了?!旷课暂且不说,你看看你,把警察都招来了,影响多不好!”
徐晓峰本来对班主任印象不怎么好,现在变得更差了。
之前还打电话说他和全班同学都很挂念自己呢,这一有点事,就赶紧把自己撇出去了,虚伪!
徐晓峰还没说话,身穿警服的齐队长走了过来,一把攥住任老师的手上下颤了颤,非常热情的说道:“任老师,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接下来我想和徐晓峰单独谈谈,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通取证,希望你能回避一下。”
任老师一见警察就萎,更别说对方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了,想拍马屁都还来愁找不到门路呢!
“哎哟!齐局长,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刚才不我不说了么,我二舅家的表哥的三姨夫的弟弟跟您是同行。您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尽管找我,随叫随到啊!”
徐晓峰在一旁听得直想吐,为了套近乎,这瞎话编的都没谱了,虚伪成这个样子,竟然是人民教师?!简直是给人民教师丢脸啊!国民教育的前途何在?!
他在一旁暗自忧国忧民,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把他“请”进了屋。
徐晓峰坐在沙发上,对面的几个警察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得他连头都不敢抬。
班主任走了。
屋里只剩下徐晓峰、沈立华和六个警察。
屋里鸦雀无声,气氛紧张极了。
徐晓峰紧张的嗓子眼儿发干,却又不敢出声,忍得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胡诗羽其实一早就穿墙钻进了屋里,此刻正盘着腿坐在靠墙的一个文件柜的顶端,“冷眼”旁观。
徐晓峰偷偷的瞟了她一眼。
说实话,他有的时候挺羡慕这个鬼丫头的。没人看得见她,能穿墙,吃饭用鼻子吸就可以,而且还不用睡觉,多方便啊!
徐晓峰正在心中感慨着,齐局长开口打破了僵局:“徐晓峰,十七岁,本地人,父母常年在外经商,现就读于本市第二中学高二七班,家住新村中路27号公路局宿舍五号楼304号。”
说完从面前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徐晓峰:“看看,没错吧?”
徐晓峰接过那张纸,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关于自己的信息,应有尽有,连自己何年何月得过什么病都记录在案,就差没把自己老祖宗刨出来做调查了。
没等看完,他的冷汗就下来了,把自己调查得详细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徐晓峰点了点头,答道:“没错,好多事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够详细的。”
齐局长摸着下巴笑了笑,坐在徐晓峰身边:“小徐你别紧张,我们今天来就是有些事想弄明白,希望你能配合。”
徐晓峰闻言在心里苦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高二学生,你们搞这么大阵仗,我敢不配合嘛?
徐晓峰点了点头,问道:“怎么配合?”
齐局长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命令道:“小黄,你来吧,先做个检查。”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警察点了点头,开始从身后的黑色箱子里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
徐晓峰一看就傻了,除了那些自己从没见过的仪器之外,还有好多医疗器械。
这是要干嘛?现场解剖我吗?
姓黄的警察拿着个刷子和瓶子走了过来:“你好,我是刑警队的法医黄树杰,等下我要给你做一系列的检测。现在先做个脑电波,你先躺下。”
……
徐晓峰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们“摆布”。
脑电波、心电图、心理测试、血样采集……光是检验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当场出结果,除了血液中酒精含量有点高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齐局长皱了皱眉,跟着拿起身旁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装了黑色物体的塑料证物袋放在了徐晓峰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你认识吧?麻烦解释一下吧。”
徐晓峰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他当然认得证物袋里的东西,那是他的手机啊!
手机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外壳和屏幕都裂成了碎片。他之所以还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手机,是因为手机壳背面粘着的霸天虎标志,这个标志也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是他自己画好后剪下来再粘上去的。
“呃……”
徐晓峰哑口无言,并非是因为他做贼心虚,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了。
总之,言多必失。万一说了些不该说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齐局长见他迟迟不开口,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并招呼同事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
徐晓峰一看照片就明白了,闹了半天,他们是为了昨天自己从汇晟大厦逃跑一事而来的。
电脑打开的页面是一个视频,齐局长点了下播放键。
看视频画面的质量和大小,应该是昨天那些围观的人拍摄的。
视频从汇晟大厦三楼女装部,自己和那几个保安对峙的场面开始,到自己跑出汇晟大厦一分多钟之后结束。
徐晓峰看傻了,尤其是从他跳楼到开始逃跑那一段,尽管他知道个中缘由,但还是看的惊心动魄,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也许是怕徐晓峰死不认账,视频播放完后,齐局长立刻补充道:“我们进行过比对,视频中的人的相貌和身材与你的吻合度达到了99%,另外,我们对几十名目击者进行过走访取证,也让他们看过你的照片,都说你就是视频中的人。你的手机,就是我们在汇晟大厦,你坠落的现场找到的。”
这下,徐晓峰彻底没词儿了。
人家工作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还不死不承认,他们把自己拘留了可怎么办?!
另外,他们带着测谎仪呢,在这件事上撒谎肯定无法蒙混过关。
徐晓峰把心一横,认了!
“对,是我!”
几个警察见徐晓峰承认,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齐局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徐啊,你别看我们是警察,本应以科学至上,这是我们的行事原则。可是,这不代表所有案子是用科学就能解决的了的。”
“所以,一旦碰到这种棘手的案子,我们就会用到像你这样的能人异士。其实,咱们国家早就设有这样的秘密组织,只是对外从未公开过而已。”
齐局长笑着拍了拍徐晓峰的肩膀,指着笔记本电脑问道:“小徐啊,你知道昨天你……施展能力的后果是什么吗?”
话说到这,徐晓峰已经能猜出他们的目的了。看样子,他们是想把自己也收编了。
他打心底是不愿意的,因为棘手的事,多半也是要命的事。
徐晓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估计我造成的损失这一辈子都未必还得上,您是不是想以此为筹码,让我……为人民服务啊?”
齐局长脸色变得稍有些不悦,他没想到一个未成年的高二学生竟然能说出这种买卖话,这心智未免太成熟了些吧?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是“银针刺穴”给徐晓峰带来的好处。
齐局长上下打量了一眼徐晓峰,跟着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咱们关上门说话。你现在可是引起轩然大波了,关于你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我们为了封锁消息,可没少花心思。组织上的确有让你加入的意向,但鉴于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组织上决定,就算你加入了,也不会轻易派你去协助办案,但是我们会向你征求意见,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你怎么看?”
徐晓峰听完之后,心里甭提多兴奋了。他兴奋不是因为能加入那个所谓的组织,而是他通过齐局长的这番话抓住了重点,只要自己变被动为主动,以后的收入有着落了。
徐晓峰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加入了你们,并且对办案有帮助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齐局长闻言眼角神经质般的抽搐了好几下,就连表情都是一僵,心想:好处?老子给你收拾烂摊子就费那么大劲了!组织命我收编了你,是看得起你。花钱替你平事,不让你赔钱就不错了!你还跟老子要好处?你个小屁孩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功利?先让老子探探你的能力再说吧!
齐局长不再把徐晓峰当成孩子对待了,他很官僚的笑了几声,说道:“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城府,果然不是一般人!好处嘛,自然是有的!组织对自己人给出的待遇是很优厚的,不过这也要看那个人能力如何了,自然是能力越强越有用的人得到的的好处就越多了,这年月,谁不是凭本事挣饭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你徐晓峰想拿好处,赶紧露两手吧,要真有能耐,钱和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徐晓峰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还是欠点火候。
他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我要是不愿意加入呢?”
齐局长干笑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单据推到徐晓峰面前,蛮不在乎的笑道:“那我们也不会强求,不过……这损失你可就要自己承担了。”
徐晓峰拿眼飞快地扫了下那张单据,这是一张财产损失评估单,仅公共设施损毁这一项的金额就达到了六位数,总数竟然差点就超过七位数了,这对他来说就是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徐晓峰强装镇定,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哦,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齐局长,我的能力不值一提,入不了您的法眼,承蒙错爱了。这钱……我赔就是了。”
说完,徐晓峰起身鞠了个躬,拎起书包就要走。
“啪!”齐局长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冷哼了一声,怒道:“现在的年轻人怎的这么不识好歹?!据我所知,你父母每月平均收入不过万元。你赔?你拿什么赔?真是笑话!”
徐晓峰心里暗暗发笑:行,上钩了!你生气,就说明你在乎,你在乎,我就占主动了。
徐晓峰耸了耸肩:“无所谓,随您怎么想。就像您说的,我已经出名了。我想以我的身手和能力,去电影剧组当个特技演员总是没问题的吧?连后期特效都省了。现在哪个动作电影投资不得过亿啊?我参演个几部,差不多能还上了。您说是不是啊?齐局长!”
齐局长呆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气的不轻,但他还是没打算放弃,又瞪着眼问道:“赔偿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你的行为对社会安定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是要判刑的!你就不怕坐牢?”
徐晓峰闻言哈哈大笑:“齐局长,我看您不像个内行啊!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罪不至死吧?我未满十八岁,最多就是进少管所,而不是坐牢。就算坐牢,您觉得……那些栏杆和高墙能拦得住我吗?”
此刻,不光是齐局长,就连其他五个人也都暗挑大指。
徐晓峰才十七岁就能有如此的魄力和口才,还有他这种遇事不慌的心态,冷静清晰的头脑,假以时日,他必定会是一等一的将才。在当今这个时代,和他同龄的人当中,能与之相比的人几乎不存在。青年才俊,又身怀异术,怎能不让人佩服?
所有人都对徐晓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可惜他们完全错了。
徐晓峰骨子里还是个地道的宅男**丝,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口才和头脑,主要是因为刺穴带来的好处,另外也是迫于无奈,他即赔不起钱又不想白白的给人家卖命当长工苦力。
其实,他演的这出“不屈服于高官威逼利诱之下”的戏码,完全是孤注一掷。
齐局长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英雄出少年!都说有才华的人才会有脾气,此言不虚呀!你们说是不是啊?”
其他几个警察闻言,连忙随声附和了起来,对徐晓峰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
徐晓峰一听,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颗高悬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他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仍然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甚至还有些孤傲。
“小峰啊,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我那是在试探你。你知道的,工作需要嘛,我们总不能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了解就让他加入的,对吧?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哟!”
齐局长不愧是个老油条,在官场混迹久了,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瞎话来也是滴水不漏。
他接着说道:“这样吧,你就在这里,小小的展示下你的能力,我们也好做个备案和评估。至于加不加入组织这件事嘛……我今天就私自做个主,你先安心上学,不用参加组织的直接行动,但工资照发,如果你协助破案立了功,另外还有奖金。等你毕业了,如果愿意加入的话,组织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你看如何?”
说实话,齐局长给出的待遇已经算非常优厚的了。
不用干活,每个月就有工资拿,毕业以后连工作都不用找,因为人家已经给自己留出位置了。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答应。
徐晓峰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为难的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先谢谢齐局长和各位了。”
拎着书包又回到沙发中,徐晓峰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坐在文件柜顶端正微笑着盯着自己的胡诗羽,随后抬起右手,勾着五指假装瘙痒那般拢了拢自己的后脑勺。
胡诗羽全程都在静静的观察,她一眼就看出了徐晓峰的意图。
鬼丫头飘至徐晓峰身后,再一次激发了他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