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绿皮肤的下人弓着腰小声地说道，在旁边暗淡的光芒映射下，他的脸犹如地狱来的恶魔。
靠背有两米高椅子上，一个老人幽幽醒来，屋里很黑，可是老人的双眼很明亮，除过那双星辰一样的双眸，林克还看到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同老人一样的是，林克在那位小女孩的额头正中，也有一个火红色的魔法印记。这种印记他只在三个人额头上见到过，第一个就是卡尔公爵，第二个叫蒂莫西·提蒙，卡尔公爵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舅舅，第三个……
就是他的母亲，提蒙家族的天骄法师——艾兰娜·提蒙！
“你回来了。”
卡尔的声音好似穿越了时间，空旷而悠远。他整个人像是一截已经入土的朽木，带着死气且没有生机。
林克没有说话，站的笔直，在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面前，林克身上看不到往常半点的淳朴和憨厚，有的只是满脸的倔强和埋藏在心底的愤怒。
林克的态度和那双宁静的眼神让绿皮肤的下人背后发凉，他乞求地看着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摆摆手，得到赦令的他终于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这间屋子，关上木门的那一刻，绿皮肤的下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少爷的脾气简直是和小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为什么不说话？看到我这位行将就木的老杂毛，你应该多少有些高兴才是。”
卡尔似乎没有觉察到林克的态度一样，淡淡地说道。
“公爵大人，若你闲的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转一转，带上你怀里的这位提蒙家族的继承人，而不是找我这么一个耻辱，坐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聊天唠嗑。这种事情很耽误你我的时间，不是吗？”
面前的公爵比起上一次见面来说，已经苍老了许多，他再没有那种高贵骄傲的气度，有的只是一具如同朽木的肉身，当然，他握着法杖的手和抱着小女孩的手依然有力，哪怕是在刚刚熟睡的时候，他都会紧紧地抱着他们。
“林克，你知道吗，从蒂莫西殒命在那个肮脏的国度之后，我每日每夜都会在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同时，我也在思考，当初拆散你父亲母亲那件事，是对是错。”
听到这里，林克低下头颅，紧紧地攥着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之中，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我知道你恨我，不是因为我没有善待你，而是因为我囚禁了你的母亲，杀掉了你的父亲，所以我很奇怪，你当时只有四岁的年纪，为何会对我产生如此大的情绪？那时的你……难道已经知道爱和恨了吗？”
听到卡尔的话，林克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也觉得有些悲凉，爱和恨，他也会有如此的疑问吗？这个只知道魔法和家族荣耀的疯子？
“公爵大人，原谅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你就当他是天生的吧，同时你只要明白，你没有这种情绪，就可以了。”
林克松开了双手，指甲从肉里拔出来的声音，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卡尔感觉到了林克的愤怒，同时也在意外，为何他的眼神会如此快的平静下来。
“好吧，看来这次聊天依然是徒然的，哪怕是将提蒙的姓氏赐予你，也改变不了你对我的看法。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说说正事吧。”
林克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卡尔收起了先前的疲惫，整个人变得矍铄起来，好似突然间容光焕发了一般。
“林克，这次招你回来，是因为你已经到了十四岁，入学的年纪。提蒙子弟在这个年纪都会进入魔灵学院学习，你也不例外。”
“虽然提蒙家一直视你为耻辱，不过既然古兰城都知道你的存在，我也没必要把你藏着掖着，巨人和法师的孩子，呵呵，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看着黑暗中的卡尔温和地笑着，林克不介意也回他一个笑容。
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也是有利的。
“如果你不是因为愧疚而做出这个决定的话，我很高兴。感谢公爵大人。”
林克行礼，标准的贵族礼仪，标准的无可挑剔。
卡尔只觉得这个这个弯腰的动作将二人的距离又拉开了很远，不过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过这次入学我有一个要求，你只能加入斗战系，不能加入术法系！”
安静了一会，林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跳了起来：“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克双眼似要喷出熊熊火焰一般，凌厉的能杀人。
“因为我依然觉得你不配当一个法师！你加入术法系是提蒙家最大的耻辱！”
卡尔的声音仿佛审判一般降临在林克耳边，浑厚而洪亮。
林克不甘示弱地喊道：“卡尔·提蒙！你不能剥夺我的选择！”
卡尔轻蔑一笑，口气不容侵犯道：“但我可以逼着你选择！十年前我可以让艾兰娜离开那个粗鄙的家伙，十年后我也可以拒绝你成为一个法师！相信我，孩子，我不会威胁你什么，但如果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会将你的一切都剥夺走，一切！”
林克呆立在原地，似乎力气被抽光一般，艰难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相信卡尔·提蒙的话，因为他叫卡尔·提蒙。
“哈哈哈哈，老杂毛，你真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紧咬着牙关，林克的牙龈渗出了鲜血，回敬他的，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呵呵，终于忍不住开始生气了？亲爱的林克，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你看似坚强，却脆弱的不堪一击。这一点艾兰娜一模一样！”
林克凄惨地一笑：“呵呵，公爵大人，我的一切都是你赐予的，你当然有权利剥夺，好，我加入斗战系也可以，不过十年前的那个承诺，还算数吗？”
十年前？
这回轮到卡尔疑惑了，十年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很久远，因为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许多事情强行被他忘记，十年前自己对他许下过什么承诺吗？
确定林克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卡尔便回忆起来，半晌之后，卡尔才从记忆深处回忆起一件事。
“十年前我曾说过，如果你能成为大法师的话，便会把它交给你，是这个承诺吗？”
见到林克一脸严肃地点着头，卡尔细眯着双眼，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打量起林克来。
卡尔说的‘它’是他的法杖，这根可以增幅火系法术百分之三百伤害、同时可以召唤怒焰傀儡的神器——拉格纳罗斯的永叹，这根法杖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更是他血兰花公爵身份的象征！
这根法杖，自从被他从熔岩地宫中带出后，便一直追随了他三十年，在外界看来，凡是能得到这根法杖的，一定是血兰花公爵的继承人，可以说这根法杖是整个提蒙家族权利的象征！
“要食言吗？”
林克面带冷笑，戏谑地看着卡尔。
“不，当然不，只不过我恐怕要加点条件，二十岁，二十岁之前，你若能成为大法师，这根法杖，或者说我身下这个位置，让给你又如何？！”
在卡尔看来，当年自己说的这句话就是一个玩笑，没想到林克却记了十年。而那句玩笑的本意是羞辱林克，最终却没有得到卡尔想要的效果。而现在，卡尔不介意再次许下承诺，并且加了条件，林克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自己，自己当然要让他明白自己是几斤几两，羞辱是最好的选择，而最好的羞辱，就是给他希望，再将希望亲手扼杀。
“我不要你那个丑陋的椅子，就二十岁，如果我成为了大法师，你就要把它给我！”
林克说的很认真，同时拿出了一张羊皮纸，纸上写着一个契约，短短的几行字，意思很明显，就是两人刚刚约定的，同时林克又加了一条‘二十岁’的条件，写完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到了卡尔面前。
卡尔看了一遍后，面带微笑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孩子总会这么认真，当他明白巨人的体质根本不适合学习魔法的时候，或许他才会觉得今天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吧？
落笔那一刻，怀里那位熟睡的女孩睁开了眼睛，火红的双眼，看了看一脸微笑的爷爷，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林克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