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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想和你一起睡(1)

凌晨两点,郝佑鸣关掉电机,萎靡不振地对乔芊说:“今天就到这里。”

“师父困了吗?可是我还不困哦。”乔芊瞪大充满血丝的红兔眼,别提多狰狞了。

“说的就是你。”郝佑鸣脱掉牛仔布的工作服,挽起袖口,拿起一块木板坐到工作台前。

乔芊见他将《千手》向一旁推了推,故作好奇地凑到他旁边,看到他正在做的事情,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正在木板上勾画图形,虽然暂时看不出轮廓,但笔法相当流畅优美。

“师父在用木板作画吗?”

“是浮雕。”郝佑鸣在截取木板的时候已经想好构图,但画着画着忽然停下笔,“摆一个反弹琵琶的姿势。”

“噢,敦煌飞天?”

郝佑鸣打个响指指向她,“一点就通。”

乔芊困得都快找不着北了还飞天咧,她找来一支网球拍,刚要摆造型。

“等一下,把鞋脱了,再在腰上随便围块布冒充长裙。”

乔芊迷迷糊糊地脱掉帆布鞋,找了块窗帘布系在腰间,再次起范儿。

“等。”郝佑鸣小跑步扛来台式电扇放在地上,拧到最大直吹乔芊。

“好,来。”

强劲风力吹得乔芊睁不开眼,她先将网球拍大头朝下夹在肩头,再抬起一脚。窗帘制成的裙摆特兜风,横看竖看不像仙姿飘飘的天女,更像遇上沙尘暴的面口袋。

“腿抬高点……哎?没叫你举过头顶,不要闹情绪。还有臀部,翘高点。”

她虽然自小学舞,但民族舞接触得不多,何况金鸡独立的姿势根本站不了多久,所以不到五分钟便脚尖落地。

“拿出点专业精神行吗?”

“几点了还精神,你当我吃兴奋剂了啊。”

“你刚才不是特兴奋地说不困吗?莫非我听错了?”

乔芊发现在郝佑鸣面前总能干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这冤家!

“乖,只要你能坚持十分钟,我肯定能画完。”他惬意地喝着咖啡,吃着饼干。

乔芊弯曲一腿,平稳地抬起来,不满地说:“你请几个能歌善舞的助手不行吗?为什么被迫跳水、钻棺材、当素描模特儿的人都是我啊!”

“我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出工作室,说明我把你当自己人看。再说我不是也陪你参加COS比赛还拿了第一名吗,你怎么不提这个?”郝佑鸣叼着饼干迅速勾画。

好吧,他那天确实出资、出道具又出人帮她赚到奖杯。

“师父,你曾说教魔术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要开始全球巡演了吗?”

郝佑鸣敛起嘴角,“不,准备放弃魔术。”

乔芊以为他在说笑,因为从种种迹象上看,他对魔术的热爱近乎痴迷。

“弃艺从商?”

“嗯。”他回答得很干脆,但语调低沉。

乔芊见他情绪低落又不像说笑,追问道:“白手起家还是家族生意呢?”

郝佑鸣轻声喟叹:“你让我安安静静地画完可以吗?”

雇用小偷盗取《千手》的幕后指使正是他亲爱的祖母,祖母显然早已料到那两个笨蛋不会轻易得手,无非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接手生意、娶妻生子。

乔芊默不作声,见他一手绘画,另一手放在《千手》的封皮上摩挲。他的手长得很漂亮,指尖缓慢游移,动作又柔又轻,仿佛正抚摸着情人的长发,赋予一种性感的错觉。

“恋物癖,对书比对我好很多。”她趁机挑起讨论。

“它可以毫无怨言地陪我一辈子。”

“哦,看来你很喜欢这本书,名著吗?借我看看。”说着,她自顾自走上前,刚欲伸手,郝佑鸣敏捷地将其放进抽屉,“回去,谁允许你乱动了?我还没画完。”

“好小气!不就是一个本子嘛,为什么不让我看?”乔芊伸长胳膊拉动抽屉,见状,郝佑鸣原地旋转椅背,顺势用椅背挡死抽屉。而乔芊的半个身子正倚在椅子的扶手上,这一挪动,重心失衡向前倾斜,她立刻抓住郝佑鸣的头发稳住重心。

郝佑鸣感到发根钝痛,向后闪躲,导致还没站稳脚跟的乔芊随之移动,慌乱之中,她哪有工夫测量距离,唯有紧紧地抱住郝佑鸣的头部保持平衡。

瞬间,郝佑鸣眼前一片漆黑,脸颊贴在软软的肉体上。

乔芊则呈木讷状一动不动,因为郝佑鸣正搂着她的腰。

停滞数秒,乔芊猛推他的肩膀,却没能顺利地从他的两臂间挣脱出去。

她低头看着他的脸庞,他原本清澈的黑眸逐渐变得混沌。

温热的手指穿过T恤边缘盖在她的腰际,有意无意地揉捏着柔滑的肌肤。

“松、松手……”乔芊完全没弄懂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从何说起。

倏地,郝佑鸣托起她的双腿站起身,乔芊首先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继而哇哇大叫。

她的脊背撞上墙边,仰视从头顶上方压下来的郝佑鸣,当唇与唇即将触碰之际,她快速转开头,但没能彻底躲开,他的吻随即落在她的耳际,一阵酥麻感猝然之间袭遍全身。她连蹬带踹,怒声质问:“刚才还好好的,中邪了?!”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郝佑鸣表述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气息,并非香水散发出的香气,而是从身体里自然发出来的专属气味,好比有人钟爱油漆味,有人喜欢闻汽油味,与香不香毫无关系。

乔芊抬起手背嗅了嗅,自从住进来之后她就没用过香水,但也没觉得有“怪”味啊。

郝佑鸣将她的衣领向外拉了拉,脸颊贴上她的肩窝,用鼻尖磨蹭她的皮肤。

乔芊缩紧肩膀躲避,但可以移动的范围实在太有限,为了避免他做出更肆无忌惮的举动,她只得柔声细语地说:“好、好尴尬,难道师父喜欢闻汗味儿?”

郝佑鸣不予理会,沉浸在臆想的国度里。这种味道让他感到既亲切又温暖,仿佛一片舒缓情绪的安眠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不愿意无休无止地工作,却已忘记从哪一年开始正式患上失眠症,纵然硬闭起眼睛想睡觉仍旧无法安眠。

对了,他似乎想起来了,前几天他居然站立睡着,正因为她当时在自己身前。

“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睡吗?”他彬彬有礼地询问。

“……”乔芊猛摇头。

他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绝不会对你做什么。”

乔芊继续摇头,她在男女方面是没经验,但不代表她傻!

“我真的很需要你,不是生理上的需要,这样吧,只要可以消除你的戒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像大花猫似的蹭着她的长发。

“真的?”

“嗯。”

“除非你让我把你捆起来。”

“没问题。”

哗啦一声,他从兜里掏出一副闪亮亮的手铐。

“那好吧,那我们……现在回房?”乔芊答应得这么爽快自有原因,先给他铐起来,待他动弹不得时再逃跑。

回到他的卧室,郝佑鸣躺到枕边,特自觉地伸出一只手贴在床头的栏杆处。

“不行,两只手都得铐起来我才能安心。”

郝佑鸣照办,抬起另一只手。

咔嚓,咔嚓,乔芊高举手铐,毫不犹豫地给他扣上。待确定手铐与栏杆牢牢相连之后,她怒哼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我从没听过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你的行为也太猥琐了吧?!”

郝佑鸣狐疑地问:“你想反悔?”

“这叫缓兵之计,学着点。”乔芊扬起拳头狠狠打向他的胸口,“再敢碰我,我非找人阉了你!坏蛋!没人性!臭流氓!下流!”

语毕,她气哼哼地转身迈步,身体却被一股阻力拉住。她吞了吞口水,低下头,看到环在腰部的一双手,整个人僵住了……该死,忘了他是魔术师,必然在手铐上做过手脚。同时证明,他确实心怀鬼胎!

“那什么,师父,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打算去下洗手间再上床,呵呵。”

咔嚓,咔嚓。

手铐已然戴在乔芊的手腕上。

“去吧,不影响你方便,洗澡都没问题,我等你。”他轻推她的脊背。

“……”乔芊直挺挺地前行两步,继而加快脚步冲进洗手间,锁上门。

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提醒之声,“你应该认清一点,在这栋别墅里,没有我打不开的锁。”

“你也太过分了吧!凭什么要求我陪你睡觉啊?!”

“我保证过不碰你就一定会做到,你把我当成抱枕怎么了?”

胡搅蛮缠!乔芊愤然打开门,但没有返回床边,直奔卧室门而去,狂拧门把手。

“……也没有我关不住的人。”他晃了晃挂在食指上的门钥匙。

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再后来,乔芊双眼放空,仰面朝天地躺在枕边,手铐与床头栏杆紧密相连。

而郝佑鸣舒舒服服地洗完澡,蜷在她的身体一侧,盖好薄被,道了句晚安,关灯睡觉。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细微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儿,还带着薄荷香的牙膏味儿。乔芊也困也累,但警告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乔芊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郝佑鸣不在床上,她也松了绑,慌张地坐起身检查衣裤,待确定没有受到侵犯后,大大松了口气。

郝佑鸣究竟想干什么?!说他色吧,他确实规规矩矩躺好没碰自己;说他不色吧,那他的一言一行该如何解释?

带着诸多疑问与饥饿,来到餐厅觅食。

佣人很快端来午餐,乔芊边吃边问:“他们去哪儿了?”

“郝先生与廖先生还有林小姐一大早就出了门,郝先生说等你起床之后务必马上联系他,具体事宜我不太清楚。”佣人如实汇报。

乔芊点头致谢,磨磨蹭蹭吃完饭,洗好澡,又看了会儿杂志,才拨通郝佑鸣的手机,但接起电话的人是林依娜。

“哟,起得真早。”

“我为什么会起这么‘早’, 郝佑鸣懂的。”

“胆子越来越大了嘛,连师父都不愿意叫了?”林依娜说。

“他找我究竟有何贵干,没事我挂了。”

“别激动,确实有事,郝先生命你在一点半之前抵达辉煌剧场,此地正在为一位魔术泰斗举办盛会。秦大师年事已高,这是他退隐前的最后一场演出,至于郝先生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当然是因为演出已正式开始。他见你迟迟未到,请我打电话督促你快些出门。对了,没扰到你的清梦吧?”

乔芊看了下时间——下午13时45分。

“你!”乔芊愤愤地结束通话,再查未接电话,林依娜压根就没打过,明摆着陷害她。

她火速换好衣服往楼下跑,“陈管家,陈阿姨,辉煌剧场怎么走?”

“辉煌剧场?你有没有听错?”管家迎上前。

“怎么?”

“辉煌剧场距离这里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你要不要再确定一下?”

乔芊拿出手机,拨打廖尘的手机,接通但没人接听,她猜想已设置为静音模式。

挂上电话再给郝佑鸣打,不过还没接通她就挂断,如果她打过去只是确认地址,那么林依娜还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难听话。

她迅速使用电子地图搜索“辉煌剧场”的位置,果然路途不近,不过她相信没有听错,索性先过去再说。

陈管家正在沉思,没留意乔芊已跑出别墅,待回过神想问乔芊是不是“辉煌歌剧院”的时候,乔芊早就发动车向所谓的目的地驶去。

乔芊按照电子导航指示的路线,以八十迈的速度一路疾行。她如此着急倒不是怕郝佑鸣发火,主要听到“泰斗”两字,既然打算认真学魔术,当然不想错过任何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而且是结束演艺生涯的终结场,过了这村没这店。

都怪郝佑鸣!如果把她叫醒就不会弄得如此狼狈仓促。

另一边,辉煌歌剧院的休息大厅里。

林依娜优哉游哉地喝着饮料,郝佑鸣生平最痛恨不守时的人,即便可以容忍乔芊迟到一小时,但绝对不能容忍整场演出结束还没出现的“好”徒弟。

跟她林依娜斗心眼?纯属找死。

一个小时过后,乔芊望向外观破旧不堪的辉煌剧场,以及伫立在迎宾门前的告示牌:本电影院暂时停业,内部装修中。

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狂飙至此换来了什么?

“你故意耍我?”乔芊手举电话,不客气地质问林依娜。

“你在说什么?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到?我在辉煌歌剧院的咖啡厅里等你很久了呢。”林依娜吹着空调,喝着下午茶,好不逍遥。

乔芊气冲冲地翻出地图一看,虽然名称相差不远,但位置可差出十万八千里,辉煌歌剧院就在别墅附近!

“为了等你,我也无法欣赏表演,据说此次表演使用了最顶级的灯光、声效与布景,绚丽程度堪称‘触手可及的异度空间’,一票难求哦,你不该向我说声抱歉吗?”林依娜幽幽道。

“真有你的林依娜。”乔芊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两小时就要结束了,你如果可以赶过来的话,也许能看到谢幕。”

乔芊钻进驾驶位,烦躁地捋了一下头发,一把方向盘,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刚刚看到未接电话的廖尘走出演出大厅。

“你要给乔芊打电话吗?她好像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开车时最好不要让她分心。”林依娜所坐的位置正对出口,刚巧阻止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不会才出门吧?”廖尘将手机放回裤兜,“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非常难看。”了解郝佑鸣的人都知道他的时间观念极强,何况今日又是重要演出,乔芊恐怕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一顿臭骂了。

“现在的女孩哪个没有点公主病?认为迟到是应该的,出门前化化妆、选选衣服先浪费一小时。”林依娜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唉,我还给她算少了,距离上一次通话已然过去两小时,居然还在路上。”

廖尘焦急地张望着迎宾门。

“你快回去欣赏表演吧,我在这里等她。”

廖尘正看在兴头上,自然也不想错过一分一秒的精彩表演,“只要乔芊一到,麻烦林助理马上带她进场。”

“放心,乔芊是郝先生的得意门生,我当然希望她多学多看。”林依娜笑得善解人意。

廖尘俯首致谢,疾步返回会场,但愿乔芊可以看到压轴大戏。

一个半小时匆匆流逝,乔芊停好车再跑上阶梯已经筋疲力尽,可一口气还没歇过来又被门卫拦截去路。

“邀请函?我和郝佑鸣是一起的。”乔芊气喘吁吁地说。

门卫打量她的穿着,虽然算不上衣冠不整,但确实过于随便。今日来宾皆是各行各业中的风云人物,所以断然不能放行。

“多少钱一张票,我买。”乔芊急得火烧火燎。

“非售票演出,请出示邀请函。”

乔芊见门卫死活不肯变通,只得踮起脚尖向里面张望,很快看到倚在圆柱旁看热闹的林依娜。

“我的邀请函呢?”乔芊稍微加大音量。

林依娜手举银灰色的邀请卡信步上前,卡上的确印有乔芊的名字,但门卫出于谨慎考虑,要求乔芊出示有效证件。

“这位林助理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乔芊的护照还在郝佑鸣手里,简直糟透了!

门卫看向林依娜等待答案,林依娜则缓慢地吹着指尖,“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与这位小姐并不熟。”

“你这样讲有意思吗?”乔芊说。

“怎么了?你我虽然曾有几面之缘,但的确不熟呀。”

时间分分秒秒地浪费着,直到演出会场内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林依娜这才告诉保安,她想起来了,这位小姐正是邀请函所写的乔芊。

终于放行,乔芊无暇与她斗嘴,疾步向入口处走去。然而,没等她推开大门,人潮已从内部拥出来。数十名记者列队两侧等待拍摄,闪光灯噼里啪啦如雨点般洒向三三两两走出会场的名流大家,霎时将乔芊挤到墙角。

“郝大师对此次表演有何观感可以说说吗?”记者A问。

“您刚才为什么要拒绝和秦大师同台演出的邀请呢?难道你们不合?”记者B抓住新闻看点。

“据传言,您也有意退出魔术圈,是真的吗?”记者C问。

无数话筒挡住郝佑鸣的去路,狂轰滥炸。

郝佑鸣戴着墨镜一语不发,林依娜冲到他身前开路护航,“不好意思,郝先生有要事在身,今天是秦大师的主场,请将注意力放在主角身上。谢谢,感谢各位。”

周遭异常混乱,郝佑鸣却一个箭步冲出人群,扶起摔倒在地的乔芊。

“谢谢。对不起,我来晚了。”乔芊没有注意脚下,所以不慎一脚踩空。

“现在几点了?”他平和的语调中暗藏着一股怒气。

郝佑鸣怒视着她,乔芊则低头不语。这边的一幕很快引起记者们的注意,伴随一连串的快门声,乔芊立刻戴上太阳镜,双手遮住脸颊。

“我给你留了字条、叮嘱过佣人,甚至请我的助理守在大厅死等你!”郝佑鸣无视全场,一把揪起她的手腕指向对面的电子钟,“你居然迟到整整三个小时,爬都爬到了!”

这样的围观必然是不光彩的,而且乔芊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过这般严厉责骂,闪光灯火力全开,乔芊不知所措地贴墙站立,气愤中夹杂委屈,恨不得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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