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笑一下！”陈春华说。
“轻轻笑一下。对，对，就这样。”余祥用相机给儿子拍下了一个镜头。
余然然跑过去抱住陈春华的腿，说：“妈妈，你也照。”
陈春华说：“妈妈不照，妈妈照相不好看。”
余然然说：“不，妈妈，你穿这条裙子照相一定好看。”
陈春华不好意思起来，她瞅着丈夫问：“是不是真的？”
陈春华身上所穿的一条碎花长裙是余祥几天前他出院后给她买的。余祥经过几天的调养，健康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恰好这天是礼拜天。加上儿子已放暑假。于是，他就带着他们来到与市民中心相距三四公里的河滩。余祥喜欢河滩的清静、自然。芦苇林、草地、泥沙、山脉与奔腾不息的江河水，能使他切实感受到江汉一代劳动人民的朴实、雄壮的情怀。他常把自己比喻成汉江之子，因此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希望自己的这种热爱故乡的情结也能带给家人。他这是第一次带全家来河滩。陈春华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当他在街上观察了好久，才到服装店认准这条裙子给她买下拿回家时，她一直不肯试穿。直到这次才穿上。在余祥的眼里，老婆穿这条裙子即掩饰了她略胖的体态，又使她的面容显得格外年轻。
余祥说：“是真的。”
陈春华说：“那就跟然然合影一张吧。”
陈春华的脸上出现了羞涩的笑。她拉着余然然蹲在了草地上。余祥喊一二三，然后拍了照。
陈春华拉着余然然高兴地来到丈夫的身边。
余祥望着老婆，回想起在医院里她那无助、疑虑的神情，突然感到心里十分难受。他轻轻搂了一下陈春华，就转身面朝江汉水。
汉江，我的母亲，那滚滚不息的水流究竟是您的血液、乳汁还是宽阔的胸怀、温暖的胳臂？那时而温柔、轻快，时而猛烈、高涨的水声，是你唱着的老歌，是对儿子的呼唤么？你慈祥的笑容就像一首壮丽的诗篇，印记在我的心里。我永远崇拜你，尊敬你，爱着你……
余祥感慨万千。
远方有几只帆船，摇曳不定。眨眼功夫，乌云把太阳遮盖住了。风徐徐吹来。陈春华和余然然躺在了草地上。
余祥走去把相机递给了老婆就独自沿着滩边散着步。
余祥踩着轻柔的水草，内心充满热恋，突然想起郭沫若为了写《地球，我的母亲》曾打着赤脚，趴在地面上亲吻的事例，不自禁地笑了。这些文学痴人、狂人，真是为文学而疯。在外行看来，那无疑就是一个疯子！余祥弯腰捧了两捧清水喷在自己的脸上，心想自己也愿意成为一个文学疯子。
两三百米长的河滩，左边是一条路和芦苇林，中间是草地，右边湿漉漉的泥沙地面，其中零星散布着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余祥的脚步朝右边迈来时，便注意到了一块石头上坐着的一位女孩。
女孩穿着短裤、衬衫，戴着舌帽，亮丽的头发散披在肩上。她望着河水，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一动不动。余祥从一开始步入河滩就看到了她，只是没太在意，当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似曾相识的背影，使他产生了弄个究竟的想法。
她大概听到脚步声，就转回头。原来是秦小舟。
秦小舟从石头下来，来到余祥的跟前。
余祥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小舟说：“我今天没事情做就来了，我喜欢在这里所获得的某种感受。”
余祥把头点了点，望着远处雾色中跌宕起伏的山脉问：“你没上班吗？”
秦小舟说：“先不谈这个好吗？只要你身体好了，一切好了就好了。”
余祥说：“哦。我会好的，会很珍惜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让他们得到应有的爱。”
秦小舟说：“能看到你家庭幸福，我真替你高兴。”
余祥问：“我们活着似乎都是为了幸福而努着力，但幸福的结果不同。你说呢？”
秦小舟说：“爱情是个未知数。它只是一个对象而已，至于是谁不重要。当你一旦认准了对方，就是唯一的了。很多人对于爱情是冷漠的，因为害怕自己付出情感，而对方不够爱自己。也有人为了爱全力以赴。也许对我来说，一切都无意义。幸福只能在我的想象中，还有我也会为我现在所拥有的生命感到幸福。有时，我们还不得不放弃自己不愿意放弃的，当无法到成终点站的时候，放弃是最理智的选择，即使痛，也是幸福的。”
余祥说：“小舟，你对生活的理解似乎已超出了你的年龄。你的经历我会理解。我所看到的就是现在的你，不会要求你、企图改变你，只要你心中真正地存在着阳光，任何时候就别害怕暴雨的袭击。对于爱情，相信你会赢得。你会是个幸福的女孩。把握好自己。”
秦小舟一阵悸动，说：“谢谢余老师，我会的，我记着。是的。有时候，我很迷茫，很想与命运抗挣，但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余祥说：“我也迷茫过，生活、家庭、理想，可是最终要靠我们自己从中走出来。尽心尽力吧。”
秦小舟说：“嗯。你一定要过得好。”
余祥转话题问：“你现在喜欢看什么书？”
秦小舟说：“一些期刊和作家文集。像川端康成、度边淳一、村上春树、卡夫卡我都喜欢读。不过还是喜欢读张承志的《黑骏马》，三毛、伊丽莎白·巴莱特·勃朗宁、雨果也都喜欢。”
余祥说：“我那里有两本雨果的书，有时间了拿给你看。”
秦小舟说：“好呀。我喜欢阅读。不过，我记得我一年前读过一本古罗马奥维德著作的一本《爱经》和亨得里克·威廉·房龙的一本《圣经的故事》，那的确是很好的书，而我却每次翻开书页读不了几句就开始打瞌睡。”
余祥笑着问：“既然是好书，怎么会打瞌睡？”
秦小舟说：“应该说那两本书我总共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在打瞌睡中看完。书是我借一位高中女同学的，后来失去了联系，便没还她，现在一直带在我身边。离开满江春餐厅后又去一次搬行李，结果就只拿走了那两本书。”
余祥说：“你读得也太吃力太辛苦了。我想这一定与兴趣与时代有关。”
秦小舟说：“对。像《爱经》里面宙斯和其他几位女神，他们爱情所混乱的程度与凡人无疑，是我所不明白的。像《圣经的故事》中那连年的战争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相互残杀，与和平年代的我也太遥远了。纵然生活有不如意也无法再把那些东西装进脑海里。我倒是看耶稣之死那一章节没有打瞌睡，唯一的，因痛心，还流了泪。”
余祥说：“纵然是神，感情也是强烈的。你是一个感性女孩。”
秦小舟说：“一直是这样的，但有时也很理性。”
余祥说：“再次强调，希望我们各自加油，过得更好。不要惧怕困难。”
秦小舟躲躲闪闪地说：“是的。努力。不怕。”
“爸爸，鱼！”余然然边飞快地跑来边喊叫道。
余然然的后面紧跟着陈春华。陈春华喘着气叫着：“然然，你小心一点。”
余然然说：“妈妈，你追不上我。追上我别打屁股，痛。”
余然然扑进了余祥的怀里。陈春华追来后瞪了儿子几眼，就朝秦小舟投去目光。
秦小舟笑吟吟地说：“余嫂，然然很可爱。”
陈春华满足地说：“小孩儿就这样。”
秦小舟说：“看得出你今天很开心。”
陈春华说：“有丈夫和儿子陪着我，当然很开心。”
余然然跑到秦小舟的跟前说：“我还记得你是小舟姐姐。小舟姐姐，你也很可爱。可爱就是没长大。不，我不要可爱，我要长大。”
秦小舟说：“可爱就是讨人喜欢的意思。你喜欢小舟姐姐？小舟也喜欢你。”
余然然说：“鱼，鱼。”
余祥问：“儿子，哪里有鱼？”
余然然指着河水说：“那里，那里，那里。”
余祥又问：“到底在哪里？”
余然然说：“这里，这里，鱼就是姓余的余，爸爸是大鱼，我是小鱼，妈妈是鱼妈妈，小舟姐姐是鱼的朋友。”
余然然把大家都逗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