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A市中心大街的国际酒店901、902房间,是D镇刚刚秘密包租的驻A城办事处。这个办事处是甄家廉在镇财政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力排众议,强势通过建立的,专门用来作为接待外商、领导及D镇要员来A城办事休息和紧急商议大事的临时“据点”。
近来,甄家廉因忙于处理一些“大事”,频繁地跑市委、跑省城,从这里出发比从乡镇方便,他就十有bajiu就的住在这里了。姚依分管外资企业,在A城的接待外商的事务不断,自然而然,她也就隔三差五地也住在了这里。
这几天,甄家廉正在省城忙活没有在A市,姚依也就放松了绷着的神经。下午六七点钟,看看已无啥事,姚依就吩咐司机驱车回D镇的家,好长一段时间,她已经没有光顾过那个新婚不久的家了。在潜意识里,她也感觉出需要和新婚丈夫团聚一下了。
车子行至半道,她却接到了甄家廉的电话。她挂了甄家廉的电话,接着给丈夫焦昆打电话说:实在不巧,某某专家组突然来了,她今晚要和专家们临时论证个什么项目,不能回家了。要他自己在家少喝酒注意休息一类的云云。然后又对司机吩咐:马上再折返A城,市里的领导急着要材料等等。
她其实知道,这样的谎经常撒,难免重复也难免急中生纰漏,肯定不会让人相信,司机明显的也装慒懵。但是无所谓,爱信不信,反正都是演戏,演戏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当时脸上的尴尬。话说完她脸一扭,就装没事似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回到市区已是华灯初上,进了酒店大院,打发走司机,姚依幽灵般溜进大厅拐进电梯间直奔901房间。
901房间灯光幽暗。只穿着短衣短裤的甄家廉已等在门口,没等她放下手包就一把将她揽过来搂紧在怀里。姚依强忍住那股略有腥臭和强烈香烟辛辣的口气,也接上了自己的双唇敷衍着。甄家廉搂着年轻姚依富有弹性的娇媚身体,不能自持,迫不及待地把她抱起,三步并作两步放倒在床上。
姚依半闭着双眼佯装迎合他,内心里实在没有什么激情。
大街上霓虹灯闪烁变换的光束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房间,照过甄家廉的身体上也斜照在了墙壁上。不断摇曳着的斑驳陆离的彩色光斑,泼洒在淡黄色的墙壁上,俨然成了一幅奇怪的背景,这个背景上,甄家廉上半身的侧面剪影不断的晃动着,就像一幅滑稽的皮影戏。姚依从眼角缝中偷瞄着,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
此时,她只觉得灵魂从麻木的肉体里飘出来,仿佛飘到了那条河边,那个明媚阳光照耀着的沙滩,河中间那片沙洲的草丛,洁净的沙滩上,她和贺书简在读贺书简在读同一本书,读到巧妙出两人咯咯笑着嬉闹。然后是贺书简把她拥倒在洁净的沙滩上,恰好,她的脸颊贴近了一朵盛开的野花儿,野花的清香吸引了她的捉嗅。她把脸凑上去,轻嗅艳丽的花朵儿,微闭着眼睑中,依然透进了花儿艳红的光韵,加上阳光照射在脸上,眼前也闪现出了变换着的光斑。这些欢快跳跃着的光斑,随着心旌的颤动而摇曳着……
她清晰地回想起,那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约会。她享受着阳光的温暖,野花的清新,眼睑中变幻的光环。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那个热烈的即将到来的吻。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明显的感觉到,贺书简开始俯下身来,靠近了自己,凝视着自己。她紧张、激动、羞涩、呼吸渐渐急促。
贺书简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却犹豫着,迟迟不敢吻上来,只是盯着她看。他的神情是那样的郑重和严肃。最后,她主动地把脸迎上去,贺书简却迟迟不敢把嘴唇靠过来,只是一个深情的凝视着,身体在微微颤抖。
就是这样的羞涩的期待,让她全身的每一粒细胞都感觉到了纯真的激情和向往中的美好。
之后,是他们多次的约会,每一次都是蓝天之上,白云轻飘,阳光刺目耀眼却明净温暖;身边青草依依,零星的花儿点缀其间,河水潺潺,清风徐徐,鸟儿的脆鸣回荡在耳边;阳光纯净、河水纯净、沙滩纯净、小草纯净、空气纯净,就连时光也是纯净的。
贺书简站立在流动着的河水边,在忘情的朗读他自己写的散文:“早晨的清河不恰似我初涉青春年华的岁月吗?晨曦初露,晨风微拂,我站在河堤上沉思,我和美丽的清河融在一幅画面里。简朴雄浑的色调、志向高昂的头颅、被风微扬的衣角,背负朝霞东方,面对日夜不息的清河,就是一副平凡而美好的剪影,也似一副线条粗犷的木版画。这让清河河在我的青春记忆里鲜活而生动,深刻又久远。
我望着她年轻的俏丽的背影,端详着她婀娜、修长的身躯,深吸着随她而来的清新的空气,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青春芳华的气息。她美而朴实、娇而不妖、朗而不肆。她是凡女也是淑女;她多情却也执着,她奔放却也冷静,她开放却也单纯。只是可惜,因她含羞的披了晨雾的轻纱,罩了她娇媚的面容,她的笑又是无声的,我就一直未能准确地揣测她永恒微笑里所包含的确切意义……”
她觉得,贺书简是把对她的赞美,对爱情的向往写进了散文里了,要不不会读的这么深情而庄重。他在读,她在听,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这样美好的时光,从那以后,她虽然时来运转了,却再也没有体验过。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同时听到了甄家廉猥琐的喘息,她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回到了现实。她木然地半闭着眼睛,偷瞄着上面正露着狰狞面目的甄家廉,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感觉。
有时,她也从众人背后的议论和不屑的目光里,反思自己,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但是,反过来想,她又认为这是进取,这是争取自己事业的捷径啊!假如是自己同贺书简?又能怎样?贺书简能给她什么?也就是所谓的爱情,那种了无成就的贫贱的爱情值什么?什么也不值!只是一种虚幻的浪漫情调罢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他们的浪漫爱情?往深了想,贺书简不但给不了自己什么东西,还有可能成为自己“进步”的羁绊!她能达到今天的地位吗?不可能!只能是和尤三杰一样,也许还不如尤三杰。那样,自己只能默默无闻,一生老死在这个破旧的乡镇罢了。所有的自己现在都有可能争取的荣耀、地位、富贵,所有的让同学、同事特别是女同事们羡慕、嫉妒的光环都将与自己无缘。想到这里,姚依顿觉轻松起来,反而有点期待即将到来的刺激的感觉。
大街上霓虹灯散发出的光怪陆离的光束,透过纱窗照进房间,照在她和甄家廉的身上。在两个扭动的身躯上,暗淡的光斑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和形状,跳动着,忽隐忽现,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早上6点,看看逍遥一夜的甄家廉沉沉睡着,姚依慵懒地爬起来。她必须得早起躲出去,免得让偶有早来的人员撞个正着。梳洗完毕,不打招呼,她走出房间,走出国际酒店,到外面去找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