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何少能信任我们警方,让我们介入调查这件事。”
B市A组的国际刑警,众所闻名,是全国破案率最高最快的刑警。
收到电话,组长夜安便立刻带着自己的小组成员,赶到了何家。
何若水听了这话,像是没听到一样,人定在落地窗边儿,黑眸看着外面的白雪皑皑,只是淡漠而冷酷地抽着烟。
小组成员五男一女,看到这态度,脸色都是一变,还没人直接无视他们的。
虽然何家很尊贵,可他们的身份也不一般好么,这态度未免太……太让人心塞了!
夜安却是很有眼力劲儿的,稍稍一看便领悟这男人不能惹,刚好江墨离出来打了圆场,他正好就着台阶下了,瞪了两眼成员,让他们理解点这个丧妻人士。果然成员们微微颔首。
“简单点,自我介绍一下吧。”勒卫也抽着烟,转回了头,淡淡一望,目光却陡然一凝。
死死的定格在了其中一个女人身上。
与他不同,江墨离在给夜安台阶下的时候,就盯上了那女人。
一直被盯着的女人,却一直好奇的往窗边那个背影看,她早就听说过,英国回来了一个神秘的何少爷。
这个何少爷很老实,不去夜店不去不好的地方,整天在公司、家两点一线。
传言他很宠爱他的妻子,那种宠爱,是指,全城女人中,不管漂亮的还是丑陋的,只有他的妻子能够接近他。
夜安敏锐的目光在这三人之间流转,蓦然笑道:“我你们都认识了,我就介绍介绍他们吧——”
脸色一正,喊道:“夜安宁,出列!”
突然被喊了名,女人怔了怔,收回了看着何若水的目光,转而眼神凝聚,往前踏了一步,说:“到。”
随后,看向勒卫说:“我叫夜安宁,主修犯罪心理。这一次,我会好好协助办案的……”目光有些飘忽的朝窗边的身影瞥了一眼,“抓住幕后真凶!!!”
其他几人也依次出列。
突然一道突兀的咳嗽声插入其中,众人都往那个男人看去。
被看的男人,冷漠地掐了烟,嗓音低低的沙哑:“别废话了,去查吧。”
随后,他便转过身,黑眸快速扫过面前的警方人员,在夜宁静的脸上微不可见的一顿,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没有二样的往楼上走去。
江墨离和勒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男人看到会立即上前抓住夜安宁呢,毕竟……夜安宁和尚肖长的太像太像了……
……
何婉雅看见夜安宁,瞳孔缩了又缩。
夜安宁对她淡淡一笑:“我们调查过,你与死者生前的关系非常不好,职责需要,我能去你的房间里看一看吗?”
“杀手又不是我派的,你凭什么怀疑到我的头上?”何婉雅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还能雇人去杀她?杀她,我直接雇佣杀她不就完了,何必迂回的去把我弟弟扯进来。”
“我知道。”夜安宁,“但是职责需要,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我嫌疑人?你……”
夜安宁已然没有耐心了:“如果我们没有调查错,你曾经让你的弟弟,放弃财产。而据我们的调查,你并不希望你弟弟住进家里。”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何婉雅脸色一下白了。
夜安宁只是淡淡颔首,依旧是那四个字:“职责所在。”然后便去了何婉雅的房间里。
而夜安正在张曾的房间里盘查。
夜安说:“你与死者,曾是恋人关系?”
张曾眼睛赤红,笑了:“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就是和她在一起过。“
夜安点了点头,“那我能够排除,你不会因为死者,而去……”
“不会。”张曾再笑,“我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如果我要为了她杀何若水,又何必等到现在?何必等到她怀了孕,去杀她的丈夫?!”
夜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近盘查,是他们的第一步,因为对于张曾和何婉雅,他们产生一种本能的古怪。
……
书房里。
何若水靠在椅背上,闭眸不语。
勒卫在一旁,静静说:“你既然已经让他们参与了,是不是,你已经接受,她死的事实了?”
何若水闻言,慢慢的睁开黑眸,平静的看着勒卫:“都化成灰了,我还能逃避么?”
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勒卫却听着极为心疼,谁也不知道,这男人抱着那个死去的女人离开医院以后,在世园里,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足足一天一夜,他们才找到他们。
而这一天一夜里,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众人看见的表面,只是他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
“那……你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哪个圈子里的?”勒卫沉吟着、疑惑着,“用我们自己的势力其实也能查得出,干嘛让警方干涉进来呢,要是查到什么不该查的,还有麻烦……”
“要做一个良好公民……”何若水嘴角微弧,寒光乍起。“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
“要不要我派人去别的圈子里暗中查一下?”江墨离突然提到。
“用不着。”何若水淡漠道,
“啊?”江墨离和勒卫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眉头,“……那到底是谁,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底了?!”
这男人要查的事,目前看来,估计还没有查不到的。
难免,这男人让警方接手的同时,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要摆这一步棋。
何若水起身,“伤害过她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放心吧。”
然后,他便走出了书房。
我们放心?
江墨离和勒卫笑着叹了口气,他们能放心么?他表现的越这样,他们觉得越恐怖啊!!!!
“啊——”
何家,突然惊起一声大喊。
听着……像是何婉雅的?!
江墨离和勒卫立即跟了出去。
何婉雅的房间里。
主人崩溃的抱着一个本子,死也不让夜安宁去碰。
张曾,小组成员,何若水,都看着何婉雅。
夜安问:“安宁,怎么回事?”
夜安宁皱眉道:“我让她打开这个密码本看看,可是,她情绪很激动。”
夜安看了张曾一眼:“你是她的丈夫,能去劝劝她么?”
张曾叹了口气,上前,“婉雅……”
何婉雅抽泣的望向何若水,她说:“不是我,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
“豁出去一点,他们想查什么,你就给他们查。”张曾劝道。
何若水一脸冰寒,上前,把何婉雅从地上扶了起来,在她失神的时候,陡然间抽出了她怀里的东西,扔给了夜安宁。
夜安宁似是没想到,对于这个姐姐,何若水会那么果断,那么无情,一时愣住,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接住了本子。
“打开。”何若水命令,“打不开,就砸开。”
“那是我的日记本……何若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爸爸妈妈你们快来啊,看看何若水这个弟弟是怎么对他姐姐的,为了一个尚肖,他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明知长辈们都去了尚家,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大喊,以为能震慑得住何若水,但,真的能震慑的住么?
勒卫眼中有点鄙夷。
何若水看向夜安宁,夜安宁只觉一颤,低头,打开了夜安砸开的日记本。
全部看完,她脸色也冷了。
“将何婉雅带回去。”
“……什么?!”
外面很冷,室内却保持着四季长春的温度,何婉雅却浑身颤抖,她听见夜安宁的话,上前就抬起了胳膊,欲要撂下一巴掌。
竟然敢怀疑到她何大小姐的头上,简直想死。
“你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敢把那个贱女人的死算在我的头上!”
一巴掌落下,扇到的却是何若水的面庞。
原因是:夜安宁被何若水及时拉在了身后护住了。
何若水冰冷的勾唇,嗜血一笑:“你口中的那个贱女人,是我打算过一生一世的女人,姐姐,你怎么敢?嗯?!”
何婉雅一副接受不过来的样子,她眼睛凝泪的看着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子,忽然发疯的嘶嚎着,大哭着,最终,被小组成员的其中两人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带走。
日记本,就是证据。
上面的字迹,出自何婉雅。
铁证如山。
“弟弟,我是你姐姐,你知道,你亲手把你姐姐送进监狱,有什么后果么?”擦肩而过之时,何婉雅冷漠的说出口,她看着他,“为了她,你还打压何氏,如果这一切被爸妈知道的话……”
“又怎样呢?”何若水单手揣着裤带,淡漠道。
何婉雅低低的笑:“日记本,是有人诬陷我!何若水,知道真相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已经失去了尚肖,你还要失去你的姐姐,孤家寡人也不过如此,呵……呵呵呵……”
何婉雅彻底被带走之后,何若水点了根烟,站在窗边重又抽了起来。
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的翘楚,在那里继这之后分析案情的夜安宁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男人看,他似乎特别喜欢站在窗边那个位置抽烟,也显得太孤寒了。
“别乱看。”耳边突然一道熟悉提醒,夜安宁收回目光,转而却对上了夜安的眸子,她脸色一囧,“谁乱看了……”
欲走,却被夜安拉住:“妹妹,不要去心疼一个男人,因为,心疼是关注的开始。而何若水那样的男人,不可以关注。”
一旦关注,就会移不开眼,一旦移不开眼,谁能保证,她不会就此爱上他?!
而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亲人,都能够那么……怎么说呢,最好还是远离这样的人,不然可能会被伤害吧。
夜安宁不笨,听出来了,所以脸色也愈发冷了,一把甩开了哥哥的手,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喜欢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人。案子一结束,我和他不会有任何联系。”
夜安宁走了。
夜安叹了口气。
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情窦初开的女人?大概就是何若水这种强大,又脆弱,有着绝对故事性的男人。
其实,他十分理解妹妹。
……
次日早上九点三十分。
夜安宁来到了第一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完颜紫帮她推开门,她一见到的便又是脑海里那副情景:
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西装裤,外套被随意搭在大班椅上。他独自站在落地窗边儿,骨节分明的双指间夹着一根冒着星火的烟身,静静地抽着……
不为人知的寂寞,被他藏匿在这根烟的背后。
她突然觉得,他的妻子或许就是他的温暖,而现在,他失去了他的温暖,所以,他更加寂寞了。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一个人,成为他的温暖?
她走上前,男人似察觉到动静,转了身,一双平静如幽潭的黑眸望向她:“我想,今天你们小组会有人来见我,但没想到是你。看来,你很受器重。”
云淡风轻的语调,却让夜安宁听得心怦怦跳。她恍惚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点头:“没想到……你猜到了。”
“如果你们没有看出背后,那你们A组的名号不过是外人夸大其词罢了。”何若水抽了一口烟,带出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还好,没有辜负人民的赞赏。”
夜安宁一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淡黑色的日记本,打开,低头,一边翻页一边说:“这里面,谈到了“她”怎样收买杀手,与沈亚怎样勾通的全部。可是我在第一次看到它内容的时候脑子里就否定了,她是凶手。因为,凶手可能会将一切写在日记本里,却不会在成功之后还留着这本日记本。她是要纪念么?我看,不像。何小姐应该是一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所以,我演了一出戏,而我的组员很配合我。将何婉雅带回局里之后,却没过多久,她承认了一切,她承认了,是她买的杀手,目的是要杀你,但是没想到尚肖挡上了。她还欺骗了沈亚,让沈亚成为她的帮凶,而沈亚只以为,这真的是她为她布置的一场爱情的苦肉计。”
说到这里,她倏地合上日记本,望向那个在凝听的过程中,一丝惊讶也没露出的深沉男人。慢慢的说:“我们已经查了沈亚的通讯记录,这两天频繁通话的就是何婉雅。”
见男人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夜安宁略略垂眸,继续道:“沈亚已被逮捕!接下来,是要逼出真凶的时候了。你姐姐,明显替人顶了罪……”
她还是希望,这个男人不做孤家寡人的好。她姐姐没事,她为他感到高兴。
可是……
“顶罪?”何若水平静打断,平静陈述,“顶罪,也算是帮凶。另……五年前,她试图撞死尚肖,这些你们知道么?”
“什么?!”看着他,夜安宁微微愕然,这是怎样的怨仇啊,五年前就斗上了?不过,想到何婉雅的丈夫,她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姐姐和弟媳的关系那么差。
可是,她为什么有种这个男人是想逼死他姐姐的感觉呢?不会那么狠吧……
夜安宁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我这里有一个可以帮助你们破案的U盘。”何若水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型物体,扔给了夜安宁,“自己回去查吧。”
“看来我没白跑啊……”夜安宁反应过来接住,瞬间哭笑不得。
这个男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本来是她帮他破案,告诉他案子进程,反过来像是他在指引她了。
“好。我先走了。“夜安宁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终究叹了口气走了。她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好像知道真相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着急把真凶逮捕的呢?!
……
夜安宁到警局,将U盘里的视频反复地看,终于把它从电脑里拿了出来。
转过头,看向窗外,已然是一片漆黑。
深夜了。
她摇了摇头,不可思议,那人,这是要将何家家破人亡的节奏啊!
第一集团。
深夜,唯独一间办公室亮着灯,便是何若水在的办公室了。
他不想回家。
独自饮着酒,他黑眸望向窗外的千家灯火,父母去了尚家安慰,姐姐被逮捕如局,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不回家的原因,最关键的原因是……她没了。
精致的木门,忽然被咚咚咚声敲响,还没等他开口说进来,外面的人已经不请自进。
“兄弟,我来陪你一起喝酒!”江墨离帅气的笑道。
“就知道你没回家。”勒卫也笑了。
笑,也许不是开心,不是庆祝,只是为了掩饰悲伤寂寞孤冷,只是伪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惨。
何若水沉默,幽幽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突然,放下,随手拿起两个杯子,精准地朝他们的手里扔了过去,“知我者,谓我何求。”
顿时,因为他这块冰雪融化,其他两人也没那么冷了。
知我们者,谓我们何求。
……
偌大尊凛的B市何家,如今只剩下了张曾一个人占据。
他坐在了何若水和尚肖的房间里的沙发上,望着这间卧室里的一切,忽然觉得难过:为什么,她不愿意等他?
不愿意听他的话,和他分开。
如果她听话了,那么事情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呵,不过也好,现在也未尝不好,所有人都支离破碎,唯有他独善其身。
何家,何氏,他势在必得。
……
“这个视频想必你已经看完了吧,我没瞒着你,这就是我们A组的办案手段。”
其实看完视频,夜安宁就单独去见了何婉雅。
何婉雅的长发已经被扎起来了,她神情憔悴地望着她,笑了笑:“看完又怎样。你们捏造不实证据,逮捕我,真的不怕得罪何家么?”
“捏造?得罪?”夜安宁挑了挑眉,“我奉劝何小姐一句,这是一个有法制的社会,我们不会知法犯法,知法犯法的人也不会被你弟弟看中,去办这个案子……”
何婉雅脸色微微一变。
“至于得罪?如果为了正义,就是得罪了你们何家,那你们何家就是正义的反面咯?何小姐还是谨言慎行,不要连累了在政商两界都具有好口碑的何家。”
夜安宁说的很认真,眼睛里的正气,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冷肃的气场。
“好了,何小姐,如今证据在手,你确定不要老实交代么?”她说,“你也可以一直死咬下去,但不会影响我们对于他的逮捕。”
看着何婉雅乍然绝望起的目光,夜安宁当即领悟了她在担忧什么,趁热打铁:“当下的情况,你只要说出的全部的实情,才能减免你和张曾的罪行。否则,拖一日,张曾的结果就会向差一日。”
她站起身,作势要走:“我给你两个小时考虑。”
“你,你等一下……”
何婉雅突然出口,那时她已是脸色惨白。
握着门把的夜安宁,嘴角微微一勾,放开,重新利落的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请说。”
何婉雅闭了闭眼,“是,是的、”
夜安宁也没有催,静候着她的突破自己。
“是……”何婉雅痛苦的揪住头发,哭着说,“是他,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让沈亚雇了杀手,去杀何若水,是他骗了沈亚,其实,杀手的目的就是何若水!他想杀死我弟弟呜呜呜……”
“他,是谁?”
夜安宁问。
何婉雅抽泣着,没有回答耳边的问题,她闭着眼说,似乎说出这些,非常痛苦:“他是一个谨慎的男人,所以除了我这边他亲自出手,沈亚那边,亲自出手的并不是他。他只是替沈亚出主意,沈亚也傻乎乎的相信了他,雇杀手,准备苦肉计。事后败露了,沈亚为了感激他的帮助,也不可能会将他供出来的,而且沈亚自己想必也是有恃无恐,她是沈老的孙女,怎么可能坐牢呢?!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来承担,所以,张曾找上了我。我原以为,我知道这些却从不说出已经是一种宽容了,却没想到,他们那么对付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是怎么对付你的?”
“呵,我丈夫成天和谁联系,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么?!我对他,早在五年前便留了一手!也因为这件事,我去质问他。没错,我是想过要尚肖死,可是,我没想到尚肖真的会死啊!我再恨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我何家的种!生下来要跟我喊声姑姑的!!!”
夜安宁凝眸,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神,已经有些同情,“回答第二个问题。”
何婉雅捂着脸,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还是一片黑暗忽然安心无比:“他在何氏逼我,逼我以写日记的方式,写下这一切都是我所为。”
“为什么你不反抗?到了这里还认罪?”
“你以为我没反抗么?可是我反抗不了的时候你们这些警察在哪里?”何婉雅猛然间放下手也站起了身,死死的剜着夜安宁,“我被逼着写下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警察,在哪儿?”
“所以你是被逼写下的。”夜安宁提取主要的说。
何婉雅深抽了口气,脸色和眼色都无比的阴冷,“是。”
“为什么又认罪了?”夜安宁记叙文。
何婉雅慢慢的坐下来,沉默了很久很久。
夜安宁也不着急,倒了杯茶给了她,“喝口茶,冷静一下。”
何婉雅却不领情的对她哼了一声,忽然说:“你喜欢我弟弟吧?”
夜安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何婉雅手心覆上温暖的杯面,低笑着说:“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吧。”
“何小姐!”夜安宁已经皱了眉头,“在警察局里,警劝你一句:不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何婉雅冷冷的笑了,声音从未有过的尖细,“你果真是和尚肖同样的人,一样的虚伪。”
夜安宁强自压下心口的火气,脑中快速的转动着,这女人突然扯上了什么爱不爱的,肯定不是为了激怒她。毕竟激怒她,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么……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点,看向何婉雅,眯眼猜测道:“你是因为爱,才认的罪?”
何婉雅神情一滞。
夜安宁已经站起身离开:“谢谢你今天的配合。”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后面幽幽传来了一抹沧桑的女声:“不要爱上我弟弟。不要和我一样,爱上一个没有真心或……用尽真心的男人。否则,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夜安宁本来是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了,可听她这样自以为是的一句,她终于还是淡淡出口:“不管我爱不爱,我都不会成为你,因为,我不是一个为了男人去触法,去摒弃良心的傻女人!首先,我是人,其次,我是个刑警,你懂么?!”
言毕,夜安宁出了房间,一把摔上了门。
莫名其妙,明明案子眼看要破了,她心里却懊恼不已。
不远处有警察来问:“安宁,沈亚一直在闹腾,怎么办啊?”
“不管她。”夜安宁脚步都没停,直接离开了警局。
已经坐上车离开了,这时候,夜安宁陡然间来了个紧急刹车,她透过前世镜看向背后,心里阵阵发寒起来,仿佛透过表面看到了最深最深也最黑暗的一面。
假若,假若张曾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他已经除了沈亚、除了何婉雅,妄想除何若水,尚肖却做了替死鬼,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显然对何家人毫不手软,下一个,会不会又回到原点,是……
夜安宁揣进口袋,摸索到手机,立刻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一接通她便开口:“哥,我们要尽快逮捕张曾,防止他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恶毒的男人,摆了一盘大棋,最后一步,已隐约可见。
必须阻止。
……
尚肖、何婉雅、沈亚……
呵呵。
这个夜长的让人可以细细品尝成功的喜悦。
喝着红酒,张曾依然在何若水和尚肖的房间里来回徘徊,他甚至还放了尚肖生前最爱的那首泰曲《一心一意爱你》……
“黑暗时期,不应该总在心中盘旋。要离开你,是不可能了……”
“我的心,只牵挂着你。哪怕是安睡入梦,我都只有你而已。不想把心分去给谁……”
“我的心遇见你,就好像找到了目标,当有了你,就不需要别人……”
他也跟着唱了起来,疯狂直至癫狂的跳着拉丁。
和白日里那个冷静寡言的张曾,如同两人。
尚肖,最伤害你的两个女人,如今在警察局里痛苦挣扎,你看见了吗?她们总是瞧不起你,自以为光鲜亮丽,最后还不如你,对,这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尚肖,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快乐,你在他身边不快乐,纵然你为了他,就连背叛都可以忍受,当年为了我就不可以忍受!纵然你对我如此不公,我还是爱你,一心一意的爱你,为你做一切事,包括,帮你逃离这里……
尚肖,伤害你的人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了。
尚肖,别着急,明天,明天……就是那个男人的死期。
尚肖,他破碎了我们的爱情,和他姐姐一样恐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们必须让他身败名裂,才可以……对不对?
尚肖,我要和你一生一世,所有阻碍我们的人,全都该死……
……
第二天早上。
检察官来到了第一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慢慢推开。
里面,三个醉气熏熏的男人。
他们见到来人,都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何若水开口问:“有事?”
检察官上前一步,点头:“何总,我们受到举报,您的公司涉嫌涉黑,我们已根据提交的证据申请到了逮捕令,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听了这话,何若水还没什么反应,江墨离倒是笑了:“涉黑?哈哈……”他摇了摇头,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冰寒,“一个家里出了事,第一个想到警察的良好公民,会涉黑?呵,如果会涉黑,那那人装的再好也会心虚吧,还不赶着离你们这些人民公仆远一点……”
“对不起,职责需要。”带头的检察官说,“还请何总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如果没有什么那是再好不过。”
“逮捕令都申来了,能没什么么?”勒卫不急不慢的系着领带,眼皮都不抬的道,“谁做的诬陷,做的很好嘛……”
“别为难他们。”何若水动作优雅而高贵的穿好外套后,神情异常和蔼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我去。”
“……”江墨离和勒卫皱眉,望着被带走的何若水,后者重重的踢歪了茶几,“妈的,何家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出事……墨离!”
“啊?”被喊名,江墨离回了一声。
“这件事绝对不能够让何家二老知道,知道么?”勒卫提醒。
“嗯。”江墨离点头。
“在他平安无事出来之前,我们得弄好这群龙无首的公司。”勒卫说完,看江墨离依然一副戾气尽显的样子,无奈的踢出了一脚,“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江墨离隐忍的坐回沙发上,有些闷闷的说,“我都有些忍不住动手去查了……”
“不许——”
幽幽的两个字,是最明确的警告。
“何若水,他不许我们动。”
勒卫其实也憋屈,也担心啊,根本不知道何若水这男人在想什么,都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没见有什么动作。
难道,尚肖死了,他想陪葬?!
……
“张先生,何少已经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知道了。”
张曾挂了电话,一早醒来就有那么一个好消息,他低低的笑了一下,看着这间房间,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一整夜。
也许,是这里有她的气息吧……
“肖肖,终于再也没有人挡着我们了,开心么?别着急,你再等等,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就去见你……”
他享受的闭了闭眼,忽然起身,神龙活虎的要去浴室洗个澡。
门外突然一阵骚动,还没等他转个脚步,打开门望望,眼前紧闭的门,已经被人给踢开了。
对方手执黑枪,望见他,立马凝眸:“将他给我抓起来!”
张曾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在审视。
可他不知道,他的目光越这样忘了掩藏的警惕,暴露的就越多。
直到他想起来隐藏的时候,身体两臂已经被人给抓住,压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他叱喝。
最后进来的是夜安,夜安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定格在了桌上的红酒杯上,笑了:“张先生很有兴致啊,在妻子入局,弟弟承受丧妻之痛,弟媳死去这个人人痛苦的时间段里,自己一个人,拿杯小酒喝喝?嗯?!嗯……还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喝,到弟弟和弟媳的房间里喝,这是图什么呢?!”
他也熟知心理学,拿着杯子转了转,蹲在了张曾的身前,他继续说:“让我猜猜……昨晚,这个豪宅,第一次没有了何家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很爽快吧?有没有一种翻身为主的感觉?!”
随着他的一句一句,张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曾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压着起身,如同刚才被压在地上一样,他是如此被动。
而他们……是如此的令人措手不及。
“将他带回去!”
落在最后未走的夜安看了眼,还在唱歌的播放器,叹了口气,居然不止喝着小酒,还听音乐……
家人惨悲至此,这个张曾,还真是薄情寡义。
同一天里,第一集团和何氏的总裁都被逮捕了,两家公司的股票同时下跌的惨不忍睹,只不过前者被及时控制住了,而后者,无人问询。
坐在警察局,盘审嫌疑人的房间里,张曾有些呆,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他望向面前的夜安:“为什么要抓我?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么?”夜安拿起笔,翻开本子,一边做着自己的记录一边对他说,“沈亚和何婉雅她们都招了,张曾,作为一个杀亲嫁祸的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杀亲,嫁祸?”张曾不为所动的样子,“你们警察听两个女人的话,却不去调查清楚案子真相,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办案子的。”
“张曾,你再狡辩也没有用了,若没有一定的证据、口供,你以为,我们会贸然逮捕你么?”
夜安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面对着对面这个男人,放下笔对他说,“既然你始终不肯承认,那我先来说吧,我们来一件一件的说!”
“第一是何婉雅带着尚肖认识了沈亚,何婉雅的背后,一直有你的人跟着吧,我们已经抓住他了。从这件事情里我们看出,你别有居心。他坦诚了,你一直想要寻何家的错处,你想以张家代何家……取而代之。他说这是你的梦想!为了探寻真假,我们给他戴了测谎仪。当然测谎仪只是个幌子,只是为了让他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第二你利用了沈亚对何若水的喜欢,用苦肉计蒙蔽了她的眼睛,其实那个杀手……是你的人吧?你让他装作和你不认识,然后被沈亚收买。但是,他收的是沈亚的钱,却是为你办事。沈亚要的,是她能在何若水面前,换个样子,一个愿意为了他,牺牲生命的情痴样子。而你要的……从来就是何若水的命!!!”
“第三你没有想到,你身边也有人跟着吧,人是何婉雅的人。”说到这里,夜安有些调侃的说,“你和何婉雅还真是一对夫妻啊,干的都是同一类型的事儿……”
张曾的拳头,早已暗中捏做一团。
夜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第三是你没有想到,何婉雅通过她的人把你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了眼底,只是可惜,你对这件事太过谨慎,到最后才露出马脚让她的人知道,马脚就是你杀了那个杀手,还伪装现场他是自杀——杀手的尸体已经经法医过手过了,法医的结论是他杀。”
“她到底还是来不及去阻止这一切。而她没忍住去质问你的时候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第四你逼迫她以写日记的方式,将罪认到自己的身上。而这个过程你没有想到,都被一个小型摄像头拍下了吧?!哪怕是何氏你自己的办公室里,你的一举一动也还是暴.露.了。”
“不可能……”听到这里,张曾不禁开口,“我明明已经将摄像头给……”
|“给什么了?”夜安猛地一拍桌子。
张曾看着他,薄唇一抿。
夜安笑:“你不用再演下去了,因为……没意思了。”
见张曾还是不说话,夜安言语一厉:“你没有想到,何氏的高管办公室里从来不止一个摄像头,还有一个更加微型摄像直通何氏的监控室。而这件事,只有何家的男人知道。”
“……”张曾死死的攥着拳头,他忽然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只有何家的男人知道……呵。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他必须出去,必须自由!!!!!
在夜安说完长久的寂静中,张曾忽然开口:“能给我杯咖啡么?”
夜安:“我们这里只有白开水,你要喝么?”
“可以。”张曾点头。
夜安起身,走出了房间,很快便拿着一个盛着水的玻璃杯放在了张曾的面前。
“既然你一件一件地给我说了……”张曾喝了口白开水,顿了顿,说,“那我也来说说。”
夜安觉得这男人真有意思。
他靠在椅子上,伸出了手:“我洗耳恭听。“
张曾余光微闪,冷声道:“第一对于跟着何婉雅的人说的话,你们也信?我如果真有什么野心,怎么可能将野心告诉一个只是跟着何婉雅的人?!而且,他说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么?!我不承认!”
“第二杀手是沈亚雇的,人也是沈亚要杀的,关我什么事?如果真的关我的事,我承认,我的确有做错的地方,我为此感到愧疚的在尚肖与何若水的房间里买/醉了一夜!那就是……这个主意的确是我出的。我是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所以我给了沈亚一个建议,但我没有逼她采用。我是出于一片好心,这事要成了,那我也算是撮合了一对。本来就是一场戏,我哪里想得到,会真的伤害了人的性命……如果我早知道,我根本不会那样做。因为我爱尚肖,我爱她!”
“何来蛊惑杀人?!可你说的意思根本就是我蛊惑沈亚,借刀杀人,直系目的就是何若水,终于知道昨天为什么会下雪了,因为今天要冤枉死人了……”
张曾抚额轻笑:“第三不是你们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一直被何婉雅派人跟着呢!那什么杀手……我杀的?你们拍到实际画面了么?他杀,就一定是我杀的?别忘了,雇他的,是沈亚,不是我!有动机杀他的,是沈亚也不是我!”
“第四……嗯,你确定你拿到的什么摄像头的监控画面,是真实的?不是乱合成的?!我的何氏我最清楚,没有做过我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承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大番话下来,夜安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缜密清晰的头脑,他说了几条,这个男人就驳了几条。
原本尘埃落定的,到了他嘴里,再出来,就重新悬着了。
他笑了:“你是以为,最后一条,是我匡你的?”
他又笑了:“你其实还是不冷静了,你其实一开始就露陷了,你说……我明明已经将摄像头给……嗯,还是那句:给什么了?”
他摇了摇头,就又听到张曾说:“反正,不是我。如果我有错,唯一的错就是,建议了一个不应该的建议。但我希望你们理解,没有人愿意自己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活。”
“所以,你就利用沈亚,来拆散我们,美其名曰,是在撮合一对佳偶天成。”
一道平平没有高低,没有感情的音调,自门口响起。
说话的男人,慢慢的朝里面走,优雅而高贵的姿态,在张曾放大的瞳孔里,渐渐逼进。
他面如止水,在夜安让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望不到底的黑眸,似嘲似讽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是不是,没想到,我那么快就出来了?毕竟公司涉/黑这不是小事啊……”
“昨晚,我不过是故意没回家,就让你原形毕露了?”
“张曾,其实,在尚肖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到你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排除了一切,剩下的最后一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而剩下的最后一个,一切的发生往往是独独对他最有益的。最完整的那个,在所有的破碎不堪中,就是最受益的那个。而最受益的那个,在所有的破碎不堪中,你认为,还能藏多久呢?!”
这番话虽绕,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张曾,就是那个在所有破速死不堪中,最受益的那个。
而为什么排除一切独独留了他,是因为,他最有动机。比起沈亚,比起何婉雅,其实最有动机的恰恰是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男人。
他最想何若水死,最想主宰何家,在五年前,他的野心就暴露在了何若水的眼下。
只是,因为何婉雅,何若水一直步步退让,总想着,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的姐姐,但是,这也是个家人,让家人得到幸福,是他这个弟弟该做的事,所以,他看穿一切,却不说破,他相让外物,不过是为了帮何婉雅留下张曾。
张曾……一个毒瘤。
何若水冷冷的平静的说:“如果这次被你得逞了,何家,可能真的就家破人亡了。”
沈亚——如果因为在何家出的事坐牢,不管这件事跟不跟她有关,沈家和何家,恐怕都会闹僵,成不成为死敌,都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