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提早作好了一切准备,马上领着几个护士带上验血抽血的用具,坐一辆救护车跟在袁剑小车后面进了资大。袁剑把在家的校领导和办公室主任召来,紧急碰了一下头,共同决定:由办公室负责在全校师生中动员献 血。困难时期,大家身体都不太好,决定每人只献150cc,营养补助每人三百元。不要说给谁献血,就说江山医院急需这种血型,抢救重要危急病人。但是,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了解白雪的绝大部分教工非常积极,血型对的 ,都要求多献血:
“白雪可是大好人,为资大和国家做了那么多工作,受了那么大委屈,吃尽了苦。弄成这样子,我们有责任抢救!”最后,护士长严格把关,个别身体好的年轻人,最多献200cc,一个下午献血9000cc。
袁校长一直坐阵办公室,直到医院救护车出了校门才松了口气。
护士长马上电话武汉方面感谢支持,不必送血来了;医院医务人员也暂时不献血,以备日后急需。
请示副桑院长后,9000cc全输给了白雪。
这边已作好一切输血准备。车进医院,血浆直送病房,护士长安排得真是天衣无缝,分秒不耽误。
八天后,群山坚持要求出院。三人如约在医院花园里见面。古道首先说话:
“输血后病情慢慢稳定,脱离了死亡威胁。就是整天昏迷说胡话,什么‘……样品……层状……主岩体……超大型……’还喊你们两个,我们萌萌的名字。
今早,第一次醒来,首先问队上谁在。我如实告诉她,她一定要马上见你们:‘我生病事小,误了报告事大!’我怎么劝也不行,只好去找副院长商量。
院长考虑良久,同意群山一人明天上午进去谈半小时话,决不能超过时间。
硬不要她见,她会每天说胡话。这些话都是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大事。要想法让她放下来!”
宋卯一听,急出了眼泪。恩师差点魂归天外,现在刚从死神手里醒来,看都不让自己看一眼,那怎么行。于是眼泪汪汪苦求古老师:
“先生,让我也进去!我决不说一句话,我只负责记录。群山集中精力听,不明白的立即问,可保证既不超过时间,又完整记下恩师的话。差一点我们都见不到恩师了,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不让我见,那要急疯的。回 去我也会整天梦里说胡话!”
真情所至,金石为开。
古老师感动地说:
“你们二位的真情令我万分感动、永生难忘。我去求主治医生和护士长。明天上午十一时准时到,医生一查完房、输完液,你们就进来!”
两人头像鸡啄米似的答应,真是喜出望外!
群山把古老师请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拿出粮票,说明全队的心意。古道哪里肯收:
“地质这么艰苦,这补助体现国家对你们的关怀,白雪岂能多吃多占、搞特殊!以后她知道了,要把我骂死。”
“先生,现在救恩师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们队不能没有她,D省百姓、国家地矿事业需要她!恩师平时最关心大家,粮票不知多少送这送那。现在她生命垂危,最需要营养,全大队一点心意,怎能拒纳?你不收,我们怎 么回家?”宋卯诚恳解释,古老师还是直摇头、不说话。
这夫妇俩,群山、宋卯太了解了:习惯默默奉献,从不麻烦别人;个人再有困难,从不伸手多拿。
“古老师请您静听我解释:这是国家专门补助因公伤病的人,不是大家的补助粮,根本不存在多吃多占;结束饥饿、加强营养,可使白老师早日脱险尽快康复,是副院长强调的重点;地质队是艰苦,但真诚的友爱使全队 勇于面对任何艰难。恩师是全队的榜样,许多人感受过她博大爱心的温暖。现在她病成这样,大家一点心意若被拒绝,叫大家怎能心安?黑龙谷特大矿,只是刚发现,大量工作在后面;太多的矿也在后面,D省、西域、国家真 需要她。你不收,我们确实回不了家!”
古道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含泪长叹:
“你们为难,我更十倍为难!”面对两位素昧平生的年轻人的肺腑之言,想想刚从死神手里挣脱的心上人,既为地质队面对艰苦环境,全队却以无畏的坚毅、乐天的忍耐、无私的互爱铸造成团结全队的凝聚力、战斗力去 战胜任何艰难而深深感动;也为自己“雪儿”在心灵备受摧残,条件如此艰辛时,还向人间播下如此感人的爱心所震撼!
捧着群、宋硬塞在手里的一包粮票,就像捧着数百颗滚烫的心和另一颗博大爱心在一起跳动,古道这位全国著名的物理学学部委员,也禁不住低首抱拳泪水如泉。
友爱、在危难中的友爱,是那么质朴、那么真诚、那么精彩,像久旱遇甘霖,严冬送火炭,生命获乳汁,逆境得关爱!任何人都离不开!
珍惜友爱,友爱就要互相珍惜;眷恋生命,生命就要相互眷恋!
第二天,群山、宋卯准时由专职护士带领,轻手轻脚进了病房。亲眼见到刚刚摆脱死神之手的恩师还像平常一样安详。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问候的话语颤声情长,如孩儿见到久别的亲娘。
白雪劈头就问:“超大镁铁岩体样品常量分析出来了吗?”
谈话时间太宝贵,群山概括回答:“都出来了。铬铁、铂族品位全部达特富、富矿标准,钒、钛达中富矿标准。正式分析成果,峻队长已用快件挂号寄您家,请古老师查收。”
群山又用了五分钟汇报了其他五个点取样、观察结果,以及追索主岩体情况,白雪又翻看了冲出的岩体照片,轻声夸奖。
谈话进行了十分钟,极度虚弱的恩师斜躺在高高垫起的枕头上,只有那对清澈明亮、充满智慧的双眼,透出她内心如火的激情和深沉的思量。群、宋聚精凝神聆听恩师言简意赅阐明她的思想:
“很难想象,世界最大的南非铂族铬铁矿一个矿的铂族和铬竟占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储量;一个卡拉哈里锰矿田的锰储量亦占全世界陆地锰的百分之八十储量。多么希望在自己的祖国也能发现这种超巨型、特富集矿床。 它们是满足人类资源需求的绝色和栋梁。二十年美梦露出了实现的曙光。中国又一个白云鄂博、金川、攀枝花、锡矿山将诞生世上。事物的不平衡、资源的偏在性是绝对的。土生土长的老石匠,对含矿岩体的识别基本正确。 一些风化、蚀变、错位、隐伏等复杂情况他无法辨别,岩体只会比他描绘的更大,而我们勘查又证实其中矿层层多、层厚、含矿品位高、多金属共生。属世界稀有、国内无双。填补了我国铂族、铬巨大的资源缺仓。现在形势 有点像淮海战役全歼了黄伯韬兵团,大战、决战还在后头。全面拿下黑龙谷超大矿,对我国经济建设、国防建设意义太大了。科学的预见会给我们明示研究的方向,但投入开发必须建立在大量艰苦精细的勘查研究之上,以透 析其详。
本幅区测报告,既要全面总结好区幅地质特征,又要突出新发现的黑龙谷超大型矿基本性状,把野外勘查成果,样品测试分析、成矿理论三位一体、有机结合、科学阐明本矿基本状况。样品微量全分析,下次和报告初稿 一起带来江山,由我负责统稿和微析送样。
区测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发现大矿,我建议省厅和大队集中力量,坚持高标准、写出高水平,使本幅报告一炮打响;紧接着编制《大力加强黑龙谷超大型多金属矿勘查研究》课题立项报告上报,争取国家立项,早日纳入国 家建设的总体构想。
立项报告我提出几点注要:第一,黑龙谷矿有望成为世界级超大特富矿田,凤毛麟角、特级国宝。以后的勘查研究应由国家立项、投资、组织、管理、验审,达到国际高标。第二,勘查研究力量只能加强、不能削弱。袁 校长让古道转告我:病好后,上级要调我回资大,请省地矿厅、地矿大队把此矿列为与资大产、学、研结合的长久基地,保持勘查研究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第三,科学的成矿理论,具有巨大的指导作用。黑龙谷矿位于我西域 巨大的龙凤裂谷带上。我最先是从研究龙凤裂谷预测此裂谷带会有超大富矿产出。果然言中,而且还可能会有其他重大发现。故对龙凤大裂谷的勘研要继续深入下去。第四,在编制开发建设方案中,坚持矿山集约开采、资源 综合利用、矿区环境保护,统筹兼顾、合理协调。第五,生物、人文、旅游、水力等自然资源,应随步勘查清楚,使五龙自然资源得到整体开发、综合利用,达到经济、资源、环境更高层次的协调。第六,基础设施建设要先 行开道。这些意见,请转告省厅和大队。”
半小时后,准时出来,捧着恩师的谈话记录,两人激动不已,微微颤抖的双手像捧着恩师那颗刚挣脱死神的纯洁智慧的心。千种思绪、万般感慨找不到恰当语言表达,谈话预示着一个经过科学勘查、研究、开发后、无限 美好辉煌的五龙谷的明天。
群山兴奋地说:“这对我省我国地矿界,真是意义重大的世纪谈话!”
“对整个D省也是重要谈话。我们省太穷了,不要说与发达国家比,就是与沿海江浙一带差距也太大。”宋卯补充。
群山记得宋卯想回家,对他说:“我得立即去车站买今天返省城的火车票,你……”
“你什么你,这是什么时候,我还回家!”
“不是你妈病了吗?”
“我去电话询问了,病开始好转。这是非常时期,不说了。可你的打了石膏的腿医院让你明天去检查的。”
“咱俩都免了,我回去再去医院检查、拆石膏。家里大家急等恩师抢救详情,区测报告也要尽快开始。这样,你先去车站买票,我回去拿行李、退房,在车站会合。今天一定要走!”
“你脚一拐一拐的。我去拿行李,你坐公汽去车站买票。”宋卯没忘记自己充当“护士”的责任,把群山先送上公汽。
到了省城,大队吉普车停在车站外。两人去省厅向地矿厅长和业务副厅长兼总地质师汇报了情况,当天赶回E市大队部,连夜向大队领导汇报了整个白雪抢救经过和现在病情、她对下一步工作的意见,省厅和大队对白雪意 见非常重视,原则上采纳。
大队领导立即决定召开全体大会。
第二天,书记、大队长一个通报白雪抢救脱险情况和她对下一步工作意见:一个作编写报告动员和部署。全大队各单位纷纷提出:
“向白雪同志学习,一切为了超大型特矿!”
是的,白雪以她的全部心血和生命,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研究、现在带领全队实践D省地矿厅多年来最大、全国地矿界也是名列前茅的重大发现,一个世界级超大型特种多金属矿很可能将在西部出现!
一个月以后,D省地矿大队收到江山资大以六千名师生名义寄来的二百斤粮票。高度赞扬全队在困难时期,自身肩负极艰苦繁重的野外工作情况下,还表现如此高尚爱心的行动,“粮票虽小,爱心博大;粮票虽轻,情逾千 钧!”最后要求让资大六千名同行一起参加这一“爱心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