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外面,把浑小子的话和表现一琢磨,群山直摇头。在恩师面前出了大洋相,笨到了家。气自然撒在浑小子身上:
“好你个浑小子,看我不整你个底朝天!”
经恩师指点,自己在暗处,浑小子在明处。
“老弟,干啥去了?比我回得还晚。”
“告状!”
“告谁?”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
“往哪儿告?谁惹你了?”
“你那点屁事,老哥早知道了,还狗鼻子插葱,‘装象’!”
“啥事,说啊!”
“还不是找人家没经验的女孩子调情。我已告到恩师那儿,恩师脸都气白了,‘好了几天,又开始浑,没出息!’”
宋卯一听,吓得魂飞天外,赶忙解释:
“唉……唉!老哥、老哥,您可不能冤枉好人,恩师挨批斗,心情不好,我……怎敢气恩师呀!真是天下奇冤,天下奇冤哪!”
“别装浑,好好说,老老实实。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浑小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到底了:
“唉……老哥……呵,不对,是小弟又遭你算计……呵,不对,不对,是老哥您神机妙算,我就是考虑恩师处境和心情,几次走到她老人家楼下,呵,又错了,恩师不老,永远不老!”
“慌什么,慢慢说。”
“对,不慌,不慌……我说到哪儿啦?”
这下轮到群山在心里唱:“十五的月亮……”
忽然听到浑小子在哀求:
“老哥,我说到哪儿啦?”
群山瞟了一眼他那可怜相:
“你几次走到恩师楼下。”
“呵,对,对!几次走到恩师楼下,腿发软,上不了楼。恩师在受苦,我却在谈情说爱,叫我怎么开口。第一次不敢上,以后越加不敢上。还是老哥神机妙算,我这点底老哥早一眼看穿了!”
“不是‘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么!”
“老哥,‘宰相肚里撑得船’,千万别跟小弟一般见识,‘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年’!孔明比周瑜小吧,只三下子就把周瑜气死了。求老哥口角春风、手下留情,千万别置老弟我于死地,更不能为我气坏恩师 身体。”
群山见浑小子缴械了,好奇心猛地上下翻滚,却不慌不忙地审下去:“说吧,谁?几个?如果女孩子人品各方面都很好,说不定还能让恩师稍稍高兴一点。”群山的心也不知怎么突然紧张起来,可千万不要是××啊!
浑小子却全心考虑,怎么以“诚”感动群山,好求他帮忙在恩师面前说情:“老哥,小弟只好‘竹筒倒豆子’了,绝对以诚相见。记得上次你给我谈的那次话吧?这是老哥继出队前那次谈话后对我第二次灵魂轰炸,不, 是洗礼!我在外面转了两天,想通了。决不敢说像恩师那样‘悟彻’,也不敢说像老哥那样‘悟透’。我只是‘有所领悟’。但已经使我内心那股强烈的、随时可能爆炸的别扭劲平息了下来。第三天我又继续我的‘灵魂洗礼 ’时,见到一个姑娘哭得两眼通红、心事重重地在那湖边久站,望着湖水发呆。走近仔细一看,大吃一惊,真是又惊又喜;怎么是她!‘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其实你也认得,是我们在钟山带实习时一位女学生。”
群山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差点冲出了嗓子眼。宋卯声音突然放低八度,凑到群山跟前,生怕被别人听去似的:
“就是我的小老乡——红梅。”
群山心里咚的一声,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马上非常有兴致地催他:“后来咋样?”
“过程就免了。一句话:开始是‘天涯芳草无归路’,现在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原来她爸是浙江省抓文化的副省长,跟我爸我妈都认识,她爸在南下解放战争中受过伤,解放后工作没日没夜,身体本来就不好,哪经 得起这么折腾。父母只拿生活费,老爸还要吃药,还有两个上中学的弟弟,钱都很少寄了,简直是第二个女宋卯。我正好得到老哥的‘灵魂洗礼’,又琢磨恩师泰然的‘悟彻’,加上自己也想了许多。信心陡然坚定起来,决 定也帮她来个‘灵魂洗礼’,来个‘顿悟’。整整两天,我还真把个‘不想活了’的红梅,基本还原成活泼、爽朗、热情、可爱的小红梅了。恩师的“悟彻’,你的‘灵魂洗礼’还真管用!她热情地要请我吃顿饭,以示感谢 。我的豪风侠气一下子上来了:‘决不!我有工资,我请你!只有一个条件:从今我们两人世界时,不许老师长、老师短,叫我宋哥!’‘你……’她满脸通红,跑向前方。
以后,‘人约黄昏后’,经常的约会地点是离学校远远的天然公园。从此,这每天不见面,不一起谈天说地,像掉了魂!我何尝不想找恩师、老哥倾吐倾吐,得到一些灵丹妙药,正确处理的高见。她比我小那么多,又那 样真心地喜欢我,我决不能做蠢事!”
群山为他俩的真挚患难的感情由衷高兴,马上安慰他:“卯兄,我由衷为你们高兴。其实是恩师猜到你在谈朋友,她非常高兴。因不知女孩是谁,有点担心她的人品,怕你看花了眼。她让我们后天晚上去她家,一是想了 解你的她:主要还是有重要事情找我们商量。”
“好哇!我又中你小子诡计,把我吓死了!恩师真的没生气?”宋卯眉飞色舞起来。
“一向很少插话的古老师也高兴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女人照样生孩子,年轻人照样谈恋爱,天经地义,管它哪!你恩师总叨念你们两个,快三十岁连女朋友都没有。操心哪!我可没你们的耐性,这年纪早把你 恩师追到手了。’恩师笑着点古老师额头:‘倚老卖老,不知羞耻。那时连句话都说不出,现在称起英雄来。’
古老师也笑道:‘什么时候你当了揭老底战斗队队长啦?’”
“恩师找我们商量什么?透点信息!”宋卯预感是重要事情。
“不是透信息是正式跟你商量。”于是群山和盘托出了全部最高机密。宋卯喜出望外,拍案叫绝:
“不愧是我们的恩师,中国的知识精英,遭逢厄运、韧性战斗。又一次世纪决策!”
浑小子反应太快了。马上盯着群山问:“物色人选,是不是最最要紧是可靠,绝对可靠!而不论性别年龄?”
“是啊!”群山随口答道。
他马上热情万丈地献计献策:“根据我在南京实习的正面全方位考察和革命至今的侧面全立体观察,我推荐两名女士为基本成员。”
“谁?”群山极力掩盖内心的慌乱问。
他清了清嗓子,狡猾地看群山一眼,郑重其事:“第一位是方娟。”声音坚定、洪亮,很是得意;群山大吃一惊,莫非小子看透我心思。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却同样坚定,明显窃喜道:“另一位是红梅。”
群山内心不得不佩服,浑小子在个人问题上,的确比自己高明。既首先考虑人品,还考虑了性格、专业、容貌以及对革命的态度,还能抓住瞬息即逝的时机,大胆地进攻。
自己呢?第一眼看见她就目瞪口呆,怎么那么像!通过带她实习,随着了解的加深,多少年那种魂牵梦萦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强烈,可现在连影都没有。近几年,更不敢想了。每次批斗袁校长、恩 师,群山都特别注意有没有她参加。没有,太好了!出袁校长、恩师大字报都非常关注下面有无她的签名。没有,太棒了!可她终究是红五类,而自己是黑五类子女,她怎么看,不清楚。
机会来了,群山要通过宋卯了解她。可现在牌一半在宋卯手里,他又开始摆大:“小弟,对老哥推荐说句话嘛,哑巴啦。”
群山只好摆出讲和的姿态,叹口气说:“红梅完全合格,你的介绍足够。”停顿片刻:“方娟各方面与红梅同样优秀(群山感到是更优秀,这种时候群山不想刺激宋)就是不了解她对恩师和我的态度。”宋卯说:“感情 这事讲究个机遇,以前称之为缘分。有时真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喽。”
“是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瞒你说;欲试无门,甚苦。”
到底是知己,宋卯已听出群山的话外之音:
“我和红梅帮帮你咋样?”
“好哇!衷心感谢。”
这位贤弟在这方面真是够笨。宋卯心想,决心认真帮一帮,于是诚恳地说:
“一生我最亲密的人:父母、两个姐姐、恩师和你。恩师对我一生影响超过父母;你对我一生影响超过我姐。亲情之爱,很多时候缺少理智。过分的溺爱、迁就,虽很真诚,却是造成我过去‘浑’的家庭原因。现在又增 加了红梅,是在我基本懂事以后得到的红颜知己。我和红梅都特别珍视这份感情。在我获得幸福之时,我自然想到你,〖JP2〗红梅自然想到了她的娟妹,她认为:方娟是位异常优秀甚至迷人的女孩,真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人品才华很像恩师,性格特别温柔。我俩都觉得:你们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据红梅说,从某种程度上,你已走进了她的生活。那个于斗争中暗暗保护你的女孩,你知道是谁?”
“难道是方娟!”
“还会是谁呢?第二天,敲门送纸团的人又是谁?”
群山的心随着他的话语,激烈搏动,最后已成翻江倒海。群山无意识地在宋卯肩上猛地一拍,会心一笑:又飞起一脚,把一块石子踢得飞起,落入平静的湖水,掀起层层粼粼波澜。
“你我都是而立之年,该向单身生活‘拜拜’了。我俩最担心就是你们两人都属羞怯型,缺乏走向异性的勇气和办法。方娟父亲是解放军团长、烈士,她是谁也无法否认的英雄的后代!
“那好,就内定我们四个人。但是暂时决不要告诉这两个疯丫头出野外是恩师主意,就说是我们主意。以免她们说漏了嘴,害恩师吃苦头。出发前,晚上秘密带她们到恩师家,让恩师、古老师见见她们,大家高兴高兴。 ”
宋卯爽快地表示:“好,听你的!”
群山在对方娟的感情上,也说走了嘴。不打自招,只好又搂紧宋卯,亲切地说:“宋兄,我和方娟的事,下面还是让我们自然发展。方娟面皮太薄,别让她下不来台,更不要有丝毫勉强。我对自己还是信心不足!”
宋卯笑道:“那是当然,我们又不搞包办!记住:‘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老弟,可这不是下地狱。”
群山小声说:“对我来说:恐怕难度一样。”
宋卯推群山一把:“学着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