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的夏天比其他的城市都要炎热几分,究其地理位置算不上是热带地区,也没有大火炉般的盆地,但林立的高楼上一台台的空调机,密密麻麻的私家车喷射的尾气,以及早期成堆的工厂污染让这个城市的空气和温度出现了扭曲的变化。
七月的早晨,阳光已经热到可以煮熟一颗鸡蛋,我提了提手上的购物袋,就着衣袖擦了额头的汗水,正想伸手拿包里的钥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我兴奋地问道,莫冬阳甚少打电话给我,许是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能谈到一块儿的事情太少。
手机那头,莫冬阳正着急地喘息着,口气也比往日重了一些,但满满的关切和担忧让我的心莫名地有了凉意。
“冬雪刚才切辣椒的时候手突然很痒,你说怎么办?会不会是过敏了,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叹了一口气,宽慰:“辣椒太辣的话,很多人切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情况,算是过敏吧,不过……”
“嘟嘟……”
我愕然地听着手机里突然传来的忙音,心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心尖处似乎一下子长了一根小小的刺。
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房东一直没有找人来修理,狭窄的楼梯只有顶层才有一扇小窗,一路上来几乎都是摸黑前行,若是不小心碰到一个老人家还要挨一顿骂,但被顽皮的小孩子撞倒就只能自认倒霉。
我们租的房子在顶层,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冬冷夏热,房价完全切合我们目前的收入水平。
临近八楼时,砰的一声巨响从窗口边传来,我加快了步伐,脚踝一个不小心便扭了一下。我顿了顿,只是隐隐有些疼,于是甩了两下脚便继续往上走。
一进门时,莫冬阳正扶着莫冬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打开着,里面正好打开了一个页面“辣椒与过敏”,而原本躺在厨房灶台上的锅正可怜兮兮地倒在门槛边。我纳闷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冬雪,你还好吧?”
“不好意思,嫂嫂。”莫冬雪可怜兮兮道,白皙的脸颊泛着两朵靓丽的红云。
我正想开口时,莫冬阳突然抢先了一步,疼惜道:“没关系,冬雪还小,剩下那些等你嫂嫂去处理,你的手还过敏呢,以后就不要碰辣椒了。”
我扫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厨房,强颜笑道:“是呀,那些就我来处理吧。”
莫冬阳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满眼疼惜地盯着莫冬雪的手。我转过身,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包放在门边的椅子上,转身时脚踝又隐隐有些疼。我侧目瞅了他一眼,心里顿时一阵冰凉。
莫冬雪比我小五岁,正是繁花盛放的年龄,没有社会经验,十指也不沾阳春水。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般时光,只是没有她的福分。
我叹息着把可怜的炒锅捡了起来,锅底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是经历了何种折腾才会有这般满目苍夷。殷红的辣椒估计也是受了非人的折磨,七零八落地扔在砧板的边角上,嫩白的籽像是被人用大刀狠狠剁了一番,零碎得看不到一颗完整的躯体。
“饭煮了吗?”我回头向客厅里的人问了一句。
莫冬阳脸色臭臭地横了我一记:“你看冬雪都伤成这样,怎么煮?”
我拧回头,正收拾辣椒的手一阵火辣辣的痒,惨笑:“这辣椒果然辣人。”
“不辣人怎么会让冬雪的手过敏。”莫冬阳应道,扫过的视线似乎自动忽略掉我高举的五指。
午时的阳光热腾腾地照在我的胸前,我的心却狠冷藏室里的冰块一般。
……
饭后,我与莫冬阳一起送莫冬雪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因为第二日还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需要回家准备第二日的行装。走到路口的时候扭伤的脚突然疼了起来,莫冬阳注意到了便查看了一下,见我还可以行走便让我先回家。
出租屋群聚的地方人特别多,尤其是周末,来往的总是嘻嘻哈哈的一大群年轻人。我蹒跚着走在林**,疼了便坐到石凳上歇息。
“顾鸢?”清朗的嗓音在我的左侧响起。
我侧过身子,怔了怔,扬起嘴角看着白衣白裤的苏哲,淡然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看看老朋友。”苏哲闪了目光应道,随即又盯着我的脚踝,“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
“不碍事,还能走。”我歪着脑袋打趣。
苏哲脸一沉,高大的身躯忽然蹲在我前面背对着我:“你是腿不断都不懂得疼惜自己,上来,我背你去看医生。”
金色的阳光柔柔地覆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乌黑的短发在偶尔吹来的微风中轻轻卷动,我黯然伤神地低语:“苏哲,我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