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指标的制定，常务副县长孙立国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看会议陷入了僵局，孙立国清了清嗓子说：“陆书记、周县长，我来讲几句，首先从技术上来分析，预测今年的经济增长目标为9。9%，也是较为乐观的估计，去年年末江东经济增长率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回落，只是得益于去年前三个季度的强劲增长，江东才勉强完成了任务。但是江东县的经济增长率不仅仅是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假如江东下调经济增长率，发生的连锁反应会波及湘州和海津，到时候上面可是要问责的。”
孙立国是县委常委中难得的美男子，虽然快五十岁了可浑身还是散发着年轻人的张力，陆青云也时常被这种张力所感染，觉得他的仕途多少沾了相貌的光。古代科举制度除了选拔一个人的文采立意之外，到了殿试还要考察应试者的仪容仪表，如果容貌太丑陋断没有为官的可能，所以类似刘罗锅之类的能进入官场实属侥幸。
对于孙立国的相貌，当时的老书记魏新宪曾有一段广为流传的评价。假如八股取士最后到殿试的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孙立国的八股文章大概只能得探花，但是皇帝见到他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想必会直接钦点他为状元。
没见到孙立国之前，陆青云对这一评价颇不以为然，毕竟他自己也是帅哥，酸酸地说：“光绪三十年正值大旱，慈禧太后因为刘春霖的名字寓意‘霖雨苍生’而让他成为了中国最后一个状元，孙立国即使得了状元，恐怕也会像刘春霖一样是个亡国状元吧。”
漂亮的女子多专情，貌美的男子多风流。孙立国也不例外，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不仅年轻的时候如此，即使上了年纪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裆。
他曾和要好的朋友说：“人嘛，奋斗、理想、成功、荣誉等等，都是虚的，其实就是一个‘混’字。”
朋友不解，问道：“你这个‘混’字怎么解释？”
孙立国淫魅地笑着说：“日比等出水。”
陆青云回过神来，听见纪委书记李光磊无奈地说道：“立国同志，讲得不错，我也来补充几点，去年吴安平潜逃境外，江东干部队伍受此牵连，被查处的副科级以上干部就多达三十多人，移交司法机关的各级干部更是达到近百人，造成了外商对江东投资环境的质疑，年末许多外资企业趁着结汇时间点撤离了大量资金。这还不是最为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副科级以上干部大批被查，这个级别的干部算起来就是全县的中层干部，中层干部队伍不稳，普通干部人心惶惶，许多人觉得，说不定哪天就乌纱不保成为了阶下囚，哪里还有心思搞经济建设。”
李光磊是江东县委老资格的常委了，为人处世中规中矩，从不拉帮结派，不惹事也不掺和事，一直以来守好纪委的一亩三分地，所以仕途止步在了县委常委，再过几年就要退居二线，更是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他代表了江东政坛微弱的中间势力。
“陆书记啊，目标定了，如果完成不了，我们还可以用技术手段来弥补，何必这么较真。”组织部长高川龙软软地说。
陆青云听到高川龙也这么说，觉得在县委常委7人中，自己已经完全处于孤立状态，如果再硬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对周鸿渐说：“那就请周县长说一说为什么定在12。3%，我洗耳恭听。”
周鸿渐在县长的岗位上虽然还是第一个任期，但制定经济增长目标已经是第三次，对于这项工作完全是驾轻就熟。
听着周鸿渐了无生趣的读材料，陆青云背靠在椅子上，眼睛望向了窗外。窗外的江东在朝阳下壮阔无比，江东县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一百多万勤劳质朴的江东人。陆青云正是江东这艘巨型航母的舰长，他究竟能将江东这艘航母驶向哪里，他现在也有些彷徨了。
记得有一次，周晓晓给陆青云发来短信，“陆青云，你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陆青云收到短信想也不想就回给周晓晓：当然是美人”。
“口是心非，既然爱美人，你还去湘州干什么？”周晓晓发来一个气愤的表情。
“你不是也接了很多戏，准备在娱乐圈打下自己的江山吗？”
“我才不是了，最近我推掉了很多演出，又推掉了几档节目，什么都不干，就是想放松一下，我又不是你们男人，攻城略地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陆青云来湘州干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官只是一个任务，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孙璐在湘州。陆青云想，如果自己早一步认识周晓晓而不是孙璐，自己还会不会来湘州，可能会为周晓晓留在北京吧。陆青云自认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一旦陷入一段感情就会义无反顾，两情缱绻之下绝不背叛。
“我爱美人，可是美人爱江山啊，那我也没办法，只有先去打江山了。”
“这么多理由，不老实。”周晓晓发来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江山与美人，一个亘古流传的选择题，想来想去选美人而不要江山的，只有项羽一人被后世称赞，对其他人的评价无不是昏君庸主、红颜祸水之类。陆青云得意的笑了笑，就算舍弃了江山，投入美人的怀抱，自己肯定也是项羽第二。
假如一个男人甩出一万块钱，让一个女人和自己上床，那个女人肯定会劈头盖脸的骂一顿那个男人，即使女人同意了顶多是显示了男人的财大气粗。而用这一万块钱，慢慢的磨那个女人，今天请吃饭，明天买个包，后天陪旅游，最后再和那个女人上床，这就是浪漫了。陆青云虽然没谈过几次恋爱，但断断不会用第一种方法。
“陆书记，我讲完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周鸿渐敲了敲桌子，对陆青云的走神表示了不满。
北京圈子里对于四位领导核心的评价已经基本成型，开放、保守、中庸、务实。在这个务实的新时代，虚报数字可是犯了大忌，江东县的这些官员怎么就看不透呢，难道正如上层圈子里所说的，县级以下都是“井底之蛙”吗？
陆青云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高川龙，从高川龙的眼神里陆青云觉察到了两个字——妥协，陆青云甩了甩手说：“没意见了，散会。”
可能自己和周鸿渐对于这个问题只是观念看法上的不同，并没有对错，也正是因为没有对错，两人的分歧才更难以弥合。肖万方常说做官和做人不一样，不要总算小账，要算大帐，尤其要算政治账，在现阶段看来稳定是压倒一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