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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命运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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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喏大的府邸,端午只觉得特别心烦。该死的冰清玉洁,干嘛要住在这种鬼地方,害得他完全找不到路。唉,看样子只能到上面找找出路了。他无奈的轻叹一声,脚尖轻轻点地,旋身上屋檐。刚要走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沉重,脚上似乎有千斤重。哦对了,为了防止有外人非法闯入府邸,无瑕特意布下了一个结界,凡是上了屋顶的人都会触发结界,那他……倒霉了。

只听见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端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吧,都是你傻,明知有机关还要硬闯,真是个白痴。分神间,只见房顶微微的裂开些许缝隙,许多细小的飞镖飞快的向他袭来,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盈盈的绿光。他认得那些飞镖,这可是重阳专用的防身暗器,带有剧毒。

知道什么叫作自讨苦吃么,他就叫自讨苦吃。这下子,可有得他累的了。

脚上完全动不了,端午只有移动自己的身体来躲避飞镖,顿时,许多柔韧性超高的高难度的动作便自动生成了。然而动不了总是很麻烦的,当箭网飞来时,他就只有挨着的份了。险险的避过一批飞镖后,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受伤了,毒性发挥带来的痛苦和麻痹感让他十分的难受,只有恨恨的在心里咒骂。该死,总有一天我会让冰清玉洁拆了这可恶的结界和机关。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他闪避不开,只有硬生生的落入网中。这张网是由紫沉绡织成,根本不可能破坏,端午郁闷的躺在网中,不甘心的挣扎着。

“别乱动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出不来的,还是省点力气吧。”一个小丫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接着便是一群小丫鬟的笑声。

端午自认倒霉的叹息一声,自己的美好形象这下全毁了。

一个小丫鬟凑了上来,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奇怪的开口:“姐妹们,这个刺客看起来怎么这么像端午公子啊,连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

“啊?怎么会呢,端午公子不是去找少爷了么,怎么可能在这里。”一个稍大点的丫鬟不以为然的回答她,但最后还是围过来看了看。眼神刚扫过他的脸,脸色就变了,“天呐,这不就是端午公子么,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公子扶起来。这下糟了,解药只有少爷才有,我们今天不可以去打扰他啊。”

众丫鬟慌乱的将他扶起来,手足无措的面面相觑。端午忍住那噬心的痛苦,沙哑着开口:“姐姐们,不用麻烦你们去找少爷,拜托你们把我送到夫人的房间门口就好了,剩下的我自然会解决。”

“可是公子,你伤得这么重,万一少爷不见你怎么办?”一个丫鬟担忧的寻问。

端午不在意的摇头,虚弱的说,“没事,你们只管把我送到门口就好了,不用担心的。”

“这……那好吧,我们送公子过去。”那个大丫鬟为难了一阵,最后还是答应了。急忙吩咐其他丫鬟扶着他赶向圣空夫人的房间。

没过多久,众人便将他送到了房间门口,几番踌躇后,丫鬟们还是自觉离开了这个地方。端午喘着气坐在门口的阶梯上,身上仿佛要烧起来般难受。该死,一柱香的时间肯定已经过了,不知道七夕走没走,算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费力的拖着身子来到门前,刚要抬手敲门,眼前却一阵眩晕,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殆尽,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去。

一个黑影快速的闪到他身边,一双冰冷却坚定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摔倒。端午缓过了神,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放心的展开笑颜,“重阳。”

“嗯。”来人轻轻的应了一身,一身黑衣在清冷的阳光下泛着丝丝柔和的光泽。

“帮我敲一下门可以吗?我全身都没力气……”端午靠着他传来的力量支撑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重阳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来不轻不重的在门上敲了三下,随即便收回了手。

门内的无瑕心中一惊,蓦然睁开了眼睛,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是吩咐过不许让别人打扰他吗?那群小丫头是怎么看守的,竟然随便就放人进来。

“无瑕,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么?”一个低沉的女声传到他的意识中,打乱了他的防备。无瑕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扯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没事母亲,我听错了,不用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端午顿时有些焦急,死死的盯着那扇门,似乎想要盯出一个洞来。重阳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到他这副着急的模样,想也没想的伸出手准备劈开那扇门。端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伸手阻拦,“别冲动,再等等吧。”

重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由分说的将他半拉半扯带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扯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只见他身上有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伤口沾了毒后正迅速的腐烂着,流出乌黑的血。重阳立刻从小瓶子中倒出一些蓝汪汪的液体,小心谨慎的抹在那些伤口上。

伤口处立刻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端午咬着牙努力承受着,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然而没多久,那种剧烈的疼痛就减轻了,伤口处麻麻痒痒的,仿佛有许多小虫子在缓慢的爬动着。

“你坐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找点水喝,喝了你就不会难受了。”重阳站起身,一脸认真的嘱咐他。中了这种剧毒,除了涂抹那个蓝汪汪的药水,还要喝一点血液和晨露混合起来的水才能解除一部分的毒。他得想办法去弄一点晨露来才行,可现在大白天的,上哪儿去找清晨的露水啊。

闻言,端午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出院子。

伤口处传来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由原来的麻痒渐渐演变成万虫噬心,仿佛身处烈火和寒冰的交界处,一阵炽热一阵冰冷。端午痛苦的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处,低低的喘息着,突然间,只感觉血气上涌,一口色泽略黑的鲜血顿时从口中咳出,他心下一惊,急忙掏出一方丝绸镶金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渍。

这真是他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倒霉的一件事,没有之一。竟然会被自家设计的机关给暗算了。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略微带走了一丝他身上的躁热,端午意识模糊的趴在石桌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也没劲,那微风吹在身上十分的舒服,连着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吹走了。

待重阳拿着辛辛苦苦找来的露水赶回来后,端午早以沉沉的睡着了。看着他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的眉,重阳只觉得满心的沉重,受了这么多的苦,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放轻脚步走到了沉睡的少年身旁,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却在快要碰到他细腻白皙的皮肤时停了下来。

像是梦到了什么,端午无意识的嘤咛一声,长而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如两只沉睡的蝴蝶,轻轻的摇晃着她华美的蝶翅。在清冷的阳光下,那白皙的皮肤愈发的透明,光华轻轻流过他的脸颊,又不舍的打了个圈,折射出万般光彩。

黑衣少年无奈的轻叹一声,琥珀般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温柔的神色,似是山间的泉水轻柔的抚过草木的细根,那样的清灵柔美。他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液滴在清澈透明的露水中,鲜红渐渐的融入透明中,如雪般化开,原本清澈如镜的水现在却透出一股妖魅的血气,如一块纯粹的红色宝石般妖艳美丽。

重阳轻柔的扶起沉睡中的端午,将卷起的荷叶凑到他的嘴旁,水晶一般透明的红色液体顺着翠绿的叶边滑进他的嘴里。

一切搞定后,端午的气息才慢慢的稳定下来,黑衣少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当时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那他就不会出事,也不会被暗器伤得这么严重,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保护不周。端午,你一定要快点恢复过来,无论花开花落,至生至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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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那清冷的太阳也收敛了自身的光华,天空中仍是灰白一片,纷纷扬扬的白雪不急不缓的飘落,碰到地面后粘成一片,如沙般一吹即散。

无瑕那略带金色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如两只受惊的蝴蝶,轻柔的展开羽翼,一双华美如紫水晶的眼眸顿时从那片羽翼间显现出来,隐约间还透出一丝闪耀的金黄色。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一层白光渐渐的暗淡下去,一切又恢复成了他刚来时的样子。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盘膝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白衣妇人,眼神渐渐的柔和下来,“母亲,你还好吧?”

闻声,那白衣妇人也睁开了眼睛,同样高贵华丽的明紫色,只不过她的眼睛颜色很纯粹,没有一丝的杂色。她淡淡的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我没事,今天已经比平常多费了些时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嗯。”无瑕闷闷的应了一声,径自站起身走向屋门,却在门边停下了脚步,水晶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不自在的转过身,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妇人,低低的唤了一声,“母亲。”

妇人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别扭的神色,奇怪的问:“怎么了无瑕,直说就是。”

“我,还有一个月就是孩儿的生辰了,母亲您……”无瑕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又接着说,“您能不能来陪我一起过生辰。”

听到他的话,白衣妇人似是怔了怔,看着他略带期待的脸,眼中掠过一丝痛色。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外面也流传着一些她罪恶的往事,可他却仍然以礼相待,没有丝毫的责怪和憎恨,她对不起他啊。妇人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会考虑的。”

许久都没有声音,无瑕有些失落的准备离开,却听到她略显生硬的回答,一阵狂喜顿时在他眼中点燃,他激动的看着她清素美丽的脸庞,有些语无伦次,“好,好,您好好考虑,我,我过一阵子再来看您。您记得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让丫鬟告诉我就行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点了点头,眼神似乎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你也要小心。”

走出门,那激动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下来,无瑕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压住了那快要冲出胸口的喜悦。没想到母亲这次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只是考虑,可也很不错了。

“少爷,你出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无瑕奇怪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了坐在石桌旁面无表情的重阳和满身伤痕,正处于沉睡状态的端午。他快步走下阶梯,来到他们身旁,皱着眉看着端午满身深深浅浅的伤痕,眼中透出一股危险的神色,冷声寻问,“端午怎么了,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重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谁伤害他,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他,端午有事来找你,却被府上的结界和暗器伤到了。我已经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现在暂时是没事了。”

“那就好。”无瑕松了一口气,“你说他有事找我?什么事会重要到让他不顾戒令跑到这儿找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先把他送回府邸再说吧。”重阳好心的提议到。

无瑕愣了愣,猛的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最重要的是端午的伤势,其他的先摆一边吧。“嗯,好,那我们先回去,等他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回到居住的明沙殿,早已等候多时的清明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他们三人,清明很是奇怪的围着他们绕了几圈,眼中闪出几丝疑惑,“少爷,七夕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看着无瑕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她突然懊恼的跺了跺脚,发起火来,“我就说那个如花不是好人吧,你们还偏是不信,现在好了吧,他们一起失踪了,要是七夕出了什么意外,我,我要你们好看!”

“你别慌清明,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说如花和七夕失踪了?确定吗?”迷迷糊糊的听了半天,无瑕才抓住了重点。

清明很是幽怨的瞪了一眼离云洛绡住过的屋子,没好气的回答:“那还有假不成。”

无瑕挠了挠脑袋,沉思了半宿,又满脸不相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本少爷是不会看错人的,如花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她一个正在病中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把七夕带走,其中一定有误会。”

“弱女子?呵,一个弱女子会有那么多颗避水珠?一个弱女子会随身携带着星寂雪剑?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无瑕少爷,你可不要拿我们和整个魔族来下这个赌注,那将会使你,血本无归。”清明冷冷的一笑,粉淡的唇边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冷意,轻轻的吐出最残忍的话语。将她漂亮的脸也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神色。

“你查她的身世?!”无瑕失声喊出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心也慢慢的冷了下去,却是为了清明。周围的人听到她的话,神色也变得有些怪异,有惊异,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痛和惋惜--所有人都知道,八圣里最忌讳的就是调查同伴的身世,他们刚加入八圣的时候,身世便被无瑕彻底隐瞒下来了,除非是自愿说出来,否则谁也不许去调查同伴的身世,一但触犯这条戒律,就将会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严重的就会被驱逐出八圣,然后被魔族除名。

而清明,她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这条戒律的底线。

看着周围的人死灰般的神色,清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可一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七夕,索性豁了出去,“是,从我捡到她遗落的避水珠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怀疑她了。我不仅查了她的身世,还知道了不少关于她的往事。真是和当年叶水怜一样的女中豪杰啊,独自一人血战魔族大军,更可笑的是,还被当年的同一个人救了,你说好不好玩。命运啊,总是喜欢这样作弄人,哦对了,少爷,说了这么大半天你应该还不知道那个如花是什么人吧,我来告诉你,她就是前朝江落最宝贵的小公主,星寂二皇子,哦不,是现任魔族少主,就是你的表哥星昊默白的发妻,离云……”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清明偏着脸,脸上赫然显出五个血红的手指印,眼神呆滞的看着身前的人。

除夕娇小的身躯坚定的立在她身前,黯淡的眼睛似乎有光在闪烁,她暗暗的握紧了发麻的手,那疼痛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忍的开口呵斥:“清明闭嘴!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还不快回去休息,七夕她没事,我们会把她带回来的。元宵,还不快把清明姐姐带回去休息。”

抱歉了清明姐姐,为了保护你,我只有这么做了,你一定要快点恢复理智啊。

一个少年快速的站出来,拉着毫无反应的清明急忙离开了这里。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除夕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无瑕,轻轻唤了一声,“少爷……”

无瑕低着头,满身满心的寂寥,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剩下的人也很默契的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现在无瑕需要一个人好好的冷静一下,等他想通一点再说。许久的沉默后,他才慢慢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压抑的心酸,“我没事,你们先把端午送去休息吧,再叫白老头来给他医治,等他醒了来通告一声就行了,就这样,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除夕担心的朝他这里看了一眼,虽然她看不到他,可她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深深的悲凉。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她还是扶着中秋慢慢的离开了这里。重阳也带着端午离开了,临走前也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悲喜。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丁点声音,无瑕这才抬起头来,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他的黑衣少女。顿了顿,他还是走了过去,刚打算说话,却见少女提脚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他愣了愣,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她没有说话,可他却看到了她离开时留下的口形--保重。

唉,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人啊,还有那么多的人关心着他,不能让他们太担心了,得赶快振作起来才是,恢复成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瑕。然后,再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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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的世界明显比陆地上平静许多,却不是死寂,不时游过的鱼群为幽深的大海平添了几分生机。

在海底深处,一座别致的楼阁坐落于此地。这座楼阁是用深海一种稀有的矿石精心打磨出原形,又用玉瑾树的汁液浇注而成,外形虽然简单,却又清幽别致。最特别的是,楼内的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而楼外的人却完全看不见楼内的一丝一毫,入眼的只有一座仿佛海市蜃楼般泛着青蓝色光芒的透明楼阁。

清冷的微光透过深沉的海水落在楼阁上,仿佛被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楼中一个五官精美毫无瑕疵的俊美少年用手背撑着脑袋斜倚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兵书。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扯回了他的心思,少年头也没抬的唤了一声,“进来。”一个莫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提着裙角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冷静,“炎华将军,羽太子今日回来了,正在正殿候着。”

羽太子?子羽回来了?少年半阖着眼帘,将手中的兵书随手搁在床边的小木桌上,起身应道:“知道了,这就去。”却见那小丫头仍然立在那里,他微微有些疑惑,冷声寻问,“还有什么事,快些说吧。”

小丫头浑身一颤,低着头小心的偷瞄了下他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回答,“太子回来时还带了个女子,容貌装饰似乎是人类,但气息却是魔族,奴婢听说她貌似是生了什么重病,太子带她回海国医治。所以,将军是想先去看望太子还是先去看看那女子……”

小丫头的声音原本便细小如蚊鸣,最后还越来越小,似乎一阵风便可以吹散,可少年仍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短暂的沉默后,少年长袖一挥,冷漠的道出了自己的决定:“先去看那女子,带路。”

闻言,小丫头乖巧的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的诧异,却在转身出门时忍不住绽开笑颜,听着身后沉着而稳健的脚步声,思绪却飘到了海的另一头去。

只要是人,那便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就连海国完美尊贵的炎华将军都不行。根据传言,炎华将军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古怪癖好--对外来的人有一种不可控制的好奇。就是说,只要不是海国的子民,来到海国后,炎华将军都会“热心”的跑过去探望一下。以至于所有来过海国的人都夸海国是一个友谊之邦,每次都派出这么尊贵又貌美的人来迎客,真是有心啊。却不知那尊贵貌美的将军根本就不是真心出迎。

大量事实证明,拥有这么一个完全没用而且还会倒添麻烦的癖好,总会让人吃亏的。

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位置很接近正殿,那里有一块灵气氤氲的天然灵泉,无论春夏秋冬,池中都开满了如火焰般炽烈的妖艳红莲。浸泡其中不仅可以消除尘杂,还可以治疗伤病。一般来到海国的贵客都会去那里洗上一次,去掉身上的海腥湿气。

远远的便听到一种流水击石的巨大声响,却不似瀑布那样嚣张,清脆中还带着一丝灵韵。走近后,只见一座小巧秀丽的石拱门伫立于此,石门的正上方挂着一个木匾,匾上题着三个潇洒俊逸的烫金大字--凰焰池,字下还有一排蝇头小字--是时独酌品深秋,漫脱寒衣浣酒红。凤舞凰飞,菡萏如焰,感怀旧人。特名凰焰。

两个看守的侍女一看见他们二人到来,立刻上前迎接,朝着少年盈盈一拜,恭敬的开口:“奴婢参见将军。”

“起来吧,我没那么多的规矩。”少年烦闷的挥了挥手,打量了一下四周,眼光扫过石门时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冷声吩咐身后跟随的小丫头,“子棋,你在这里候着,等我出来。”说着便往里面走。

两个侍女互望一眼后,慌忙抢身在门前拦住了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立刻变得通红。少年微蹙着眉奇怪的看着她们,其中一个侍女吱吱唔唔的解释道:“将军,里面……里面……”

“里面”了半天后仍不见她说出下文,他的耐心终于用完了,只当成是爱慕他的小姑娘故意拖延时间想要与他说话。面无表情的推开她们后,径直走了进去。

待那个冷艳的少年将军彻底不见后,那个被称为“子棋”的小丫头才皱起眉瞪了一眼挨在一起小脸绯红的两个侍女,责怪道,“你们两个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今天是怎么回事,还好将军没有怪罪下来,不然让你们也去尝尝辣椒水老虎凳这些酷刑的滋味。”

闻言,一个侍女立刻围了过来,在她身旁讨好道,“好姐姐,今天是真的有事,不然真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冒犯将军啊。”

子棋细眉一挑,不解的看向她。还未等她开口,另一个侍女也围了过来,凑到她身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你且听我细细道来。姐姐可知道今天太子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据说这女子被血幽灵伤了,姐姐应该知道,能解血幽灵这种剧毒的只有瑶雪火莲,这可是在凰焰池才有的东西,太子特意带她来这里疗伤解毒。而我们刚刚才替那女子卸了衣物,泡在池中,现在将军就闯了进去,这……这可怎么是好!”

“什么?!那你们刚刚为何不拦住他!”子棋闻言尖声惊叫起来,然而这种状态刚维持了三秒,她便瞬间恢复成了原来处变不惊的模样,冷静的吩咐:“你们且听着,等会儿将军出来若是问起里面的事情,我们便要装作一点都不知道,他若问你们里面的女子是何时送来这里的,你们便如实回答;若问起有什么人进过凰焰池,你们便答除了送那女子来的几个婢子便无他人来过,而她们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若问起你们进过池内没有,就答奴婢的本分便是看守好凰焰池,不能越矩做其他事,唯恐冒犯池中人;他若问起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来过凰焰池,你们便答奴婢不知,凰焰池本是清静之地,很少有人观游,除了将军常来此处,便是了无人迹。记住我说的话,不可说错也不可多说,否则你们可要吃些苦头了。”

子棋不假思索的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对话都说了一遍,听得那两个侍女是目瞪口呆的,随后小心翼翼的寻问了一句,“姐姐怎么知道将军会问这些问题,万一他问的是其他的怎么办?”

子棋那双明亮的眼睛转了一圈,心里忍不住的偷笑,她自幼跟在将军身边服侍着,见证了他毒舌的一生,又怎会拿捏不准他的性格。

纵使心里已经开始洋洋得意了,可她却努力的扳着脸,装出一服很深沉的样子,再悠悠的开口,“这些事情你们不用知道,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她的年龄本就比较小,脸上甚至还有许多细小的绒毛,说话还带着一丝奶气,可以说是威言不足,稚气有余,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威胁起人来却是有模有样的。那两个比她大许多的侍女听了连声应着,从手上褪下一个色泽匀润的玉镯塞在她手中,嘴里说着奉承的话:“好姐姐,这次我们能否逃过一劫就全靠你了,以后你可要多担待担待啊。”

“没问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好。”子棋眯着眸子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玉镯,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好家伙,这可是上等的水苍玉啊,又可以换好多钱了。随即又感叹一声,没想到现在的侍女这么有钱,她也真该努力一把了。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找个好人嫁了,从此幸福美满,安度一生。

~~~~~~~~~

尽管外面那些小丫头们费尽心机的嚼着舌根,凰焰池这边还是一片安然祥和,氤氲团绕的灵气飘散在上空,倒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子弥气定神闲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朝着更深的境内踱去。即使周围的那些个没剩几片枝叶,还颇显萧瑟的树丫和风一吹便拦腰断折的花草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怎的,这凰焰池内虽是灵气旺盛,是个修身养性治病疗伤的好去处,但这境内的风景却实在入不了眼,一直都是这副病怏怏的光景,似乎丝毫没受到这灵气的滋养。唯一可看的便只有那开在内池的红莲,可说是一朵比一朵开得艳。

越往里边走,那团绕的灵气越浓,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周围,让人喘不过气。平常来海国游玩的人一般只敢在凰焰池外围的温泉池的滞留,那才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内部的灵气太过厚重,对于一些修为较差的人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就像人参与灵芝,适量的服用会对身体带来极大的好处,可一旦超过身体的承受范围,那就要承担加倍于好处的伤害。平日里有谁想要进到内池,都必须佩带专门隔绝灵气危压的凤石。

那池心的红莲也是这样,只有究极的仙品才有可能承受得了这浓重的灵气,而那些自认强大实则弱小的草木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有灭亡的下场了。

灵气围绕下,子弥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前行,在他心中,路旁的草木和池心的红莲并没有任何差别,要说一定有什么差别的话,那便只有一个是红一个是绿这样的说法了。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池心深处,浓郁的白雾瞬间散开,分明的界限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素净清澈的小池坐落在此地,池中红莲相继盛开,宛如碧玉般青翠欲滴的莲叶衬得那火红愈发的炽烈。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沉睡在荷塘边缘的长发女子。

真是一个清纯素雅的女子。素白秀丽的脸上未施粉黛,疾病使她的脸色显出一种奇异的娇弱之美,黛眉微微蹙着,一双杏眼紧闭,纤长的眼睫轻颤,被池水染上了一分湿气,就如从雨中挣扎飞出的蝴蝶,虽然狼狈不堪,却又带着残败萧瑟的美丽。还有那垂落在池中的冰蓝色长发,静静的飘浮在水面上,而露出水面的碎发则紧贴在她的脸颊上,只见那长发的末端莫名的褪去了颜色,变得素白如雪。透过碧绿的池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女子美好的身形。

子弥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池中的女子,并没有觉得这样大胆的窥窃着未着一丝的姑娘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这女子虽沦落至此,但身上那种尊贵高雅的气质却未减半分,必定是个极为骄傲清高的人。

正想着,却见池中的人儿稍稍动了下,惹的那汪碧玉泛起卷卷绿痕。子弥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打算离开,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止住了脚步。只见一双黑色的明眸蓦然睁开,如同黑夜中最亮的星辰,却又带着刚醒时的迷茫色彩,似是有情却又无情,眼角微微上挑,竟是无限的风情。

子弥的心不经意间微微一颤,竟破天荒的升起一种别扭的情绪,刚想开口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只见那女子双眼一阖又昏了过去。

见此情形,他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抬步离开内池。真是时境变迁啊,想他堂堂海国将军,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落荒而逃的感觉,为的还是一个刚刚见面的女子。

快要出凰焰池的大门时,早有丫头在门外等候着,见他走过来,急忙恭敬的福身相拜,正是先前守门的那两个。子弥气定神闲的从她们身旁经过,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身而反,将两个侍女吓得不轻,他却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自顾自的寻问,“你们有谁可知今天池中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侍女相视一望,都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与点点的笑意,想不到真被子棋猜中了。立刻异口同声道,“奴婢不知道。我们是后来才被调来守池的。”

站在一旁的子棋听到她们的回答,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子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继续问,“那你们可知池中的女子是何时送来的。”

“就在不久前,差不多傍晚时分。”

“看守时可有什么人进过凰焰池?”

“除了几个送那女子来的侍女来过一次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而且她们在里面没待多久便出来了。”

“那你们可曾进过池内。”

“奴婢哪敢呐。”侍女赔笑到,“奴婢们的本分便是看守好凰焰池,自然不敢越矩做其它事,唯恐冒犯池中人。”

子弥继续点头,丝毫没注意到那两个侍女越答越顺溜,顿了顿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可还有谁知道我来过这里?”

真是和子棋预想的一模一样啊,侍女们双双松了口气,小心的放开了紧捏住衣摆的手,轻松回答,“奴婢们不知,凰焰池本是清静之地,平日里很少有人观游,除了将军常来休息,便是了无人迹。”

意思是人人都知道他进了那个池子么?子弥微哂,随之又不在乎的挑了挑眉,沉默不语。

刚答完话,见这年轻的将军没有再往下问的意思,两个侍女都有些窃喜,没想到这么轻松就逃过一劫。便不停的看少年身后恭敬的站立着的小丫头,小丫头也朝着她们笑。但笑着笑着的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子弥虽然没有再问了,可却一直没有吩咐离开,似乎在想些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一些的侍女壮着胆子凑了上去,小心的寻问:“将军在想什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子弥抬眼瞥了她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风情,果真是倾国倾城,语调温和的说:“没有了,我在想你们回答得真好,真是机灵的姑娘啊。你说是不是,子棋?”最后一句时还特地敛眉朝着身后的小丫头展颜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子棋听着话锋突然转向自己,还没来得急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便看见了自家主子那温柔的笑,心顿时凉了半截,再看那两个侍女,早已被那突然的笑容给迷得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看子弥仍然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答案,只好僵着笑容小心回答:“或许是因为将军您在这里,所以她们答得认真,能得到您的赞赏,是她们的福气。”

身处“险境”还不忘拍下自家主子的马屁,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姑娘啊。子弥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子棋,你跟了我这么久,尽心尽力的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东西,一直劳心劳力怪辛苦的,我觉得你也该去休息休息了。待我去和君主说一声,让他给你封个衔位,你就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吧,正好这儿又有两个这么机灵的人儿,我可以让她们来服侍我,你说这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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