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沉沉的换了衣服,疲累地从床上爬起。走出房间门下楼时,望见韩少渊正躺在大厅落地窗前的一张榻榻米上,他背对着莱斯莉,落地窗前是镜溪湖无边的粼粼波光。他闭着眼睛,似在沉思些什么,阳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给他完美的面部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莱斯莉没有打扰他,她绕过大厅,打开通向外面的防盗门,悄悄出去了。
“莱斯莉——”
莱斯莉刚走出去,发现洛拉和几个黑衣保镖已经等在外面的花园里。樱花树下,她见到莱斯莉,如久别重逢一般,冲过去张开双臂环抱住了莱斯莉,埋首在莱斯利的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莱斯莉,你一天一夜没有消息,让我找的好辛苦——”
莱斯莉不由一阵感动,五年以来,也只有洛拉最关心她了,“洛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伸手环抱洛拉,轻轻说道。
“莱斯莉,你怎么了,你的身上好烫——”洛拉抬起头,摸着莱斯莉的手,随即又伸手摸了摸莱斯莉的额头,一阵惊呼,“天啊——你在发高烧——”
莱斯莉身体很虚弱,她微微说道:“昨天晚上在樱花林里淋了雨——”
“怎么回事?你的脖子上——”洛拉的目光停留在莱斯利的脖颈处,青紫的淤青指印一条条一道道,“是不是——韩少渊——?”她迟疑而关切地问。
“不——不是——”莱斯莉连忙否定,但又不想述说昨天的事情,于是凝视着洛拉,柔声道:“我不想提起——别问了——”
洛拉见她不想说,就停止了发问,“好好好,我不问,你现在烧得这么厉害——走,我带你去医院——”她拉着莱斯莉的手就往花园外面走。
离开的汽车在柏油路上缓缓驶离,莱斯莉回首,发现自己出来的地方竟是一座巍峨的和式城堡,黑白相间的飞檐在花海里越来越远,前方绕过一个指向城堡的路标,莱斯莉看见上面字写着‘落雪城’。
镜溪湖医院
莱斯莉躺在病床上,旁边挂着点滴瓶,透明的点滴液在输液管里降落。
洛拉守在床边,翻着一本文件夹,“我已经跟摄制组请了假,这次的广告拍摄恐怕要延期两天了,后面的档期我也帮你重新做了调整——今天你就在医院安心呆着吧。”
莱斯莉点点头,抬眸间发现病房的门口,有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孩在向她这里张望,明亮澄澈的双眸美丽而纯真。
见女孩一直望着自己,莱斯莉朝她笑了笑——
女孩也随即向她露出了笑容——迈开小小的步子,怯怯的走了进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吗?”莱斯莉向她问道。
小女孩冲莱斯莉眨眨眼,声音稚嫩:“我叫百奈子,我见过漂亮姐姐——”
莱斯莉有些讶异,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女孩,难道说这个六岁的日本女孩也是她的影迷?
“院长办公室,我见过你的照片——”小女孩又说道。
“院长?哪个院长”莱斯莉有点疑惑。
“镜溪湖孤儿院,我们的院长生病了,在隔壁病房,我和哥哥一起来看他的——”
镜溪湖孤儿院?眼前的女孩竟然是个孤儿。莱斯莉凝神望着百奈子,六岁的模样,想起当年她被苏家领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不由心生怜惜。
“你们院长怎么会有姐姐的照片呢?”莱斯莉笑着继续问百奈子。
“姐姐以前一定也是住在镜溪湖孤儿院的吧——院长给每个孩子都做了成长记录的——姐姐的成人照片最漂亮——”百奈子甜甜地说。
听百奈子的话,莱斯莉知道她可能是把自己误认为樱雪了。看来韩少渊的旧情人也是个孤儿,倒是和自己同病相怜。
“姐姐什么时候有时间?”百奈子扬着小脸望着莱斯莉。
“姐姐很忙——没有什么时间——”莱斯莉这么说的时候,忽然觉得拒绝小女孩真的是一件残忍的事。
百奈子黯然,眸中溢满失望,低头嘟哝着小嘴:“今天是一年一度祭花神的日子——本来是想请姐姐带我和哥哥去看落雪城花神祭的——”
落雪城?花神祭?
莱斯莉望了望瓶中的点滴。“百奈子,你是说今天吗?”
百奈子点了点头——
“洛拉——挂完点滴我们再去一趟落雪城吧——”莱斯莉转脸对坐在旁边的洛拉说道。
病成这个样子还要出去,洛拉无奈的耸了耸肩,她知道莱斯莉是不忍拒绝眼前的女孩儿,“行,你把唯一一天的休息时间都挤满了——”
莱斯莉笑了笑,“百奈子,姐姐挂完点滴就和你去看花神祭——”
“真的吗——”百奈子小小的嘴巴弯出弧度,露出白白的小牙齿,笑容明琅而清澈,让莱斯莉沉重的心好像被和暖的风吹过。
百奈子满眸欣喜,雀跃着蹦蹦跳跳到病房门口,转过笑脸,“我去把哥哥喊来——”又蹦蹦跳跳雀跃着出去了。
百奈子刚出去,换药的护士就推车走了进来,“刚才出去的好像是百奈子?”她随口问道。
“是呀,你认识那个女孩?”莱斯莉说道。
护士叹了口气,边换药边说:“是个可怜的孩子。三个月前他们的父母出车祸死了,她和她的哥哥康城就都进了孤儿院。她常来医院看住院的院长,难得见她那么开心——”
莱斯莉点了点头,她理解失去双亲的痛苦,这倒是让她更想好好对待百奈子兄妹。
百奈子再次回来的时候,换了件淡蓝色的和服,身后拉着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那男孩面貌清朗,只是脸色很苍白,显得有些瘦削。许是还没有从丧失双亲的悲痛之中走出来,他长而翘的睫羽低垂着,眼神微微透着阴郁的光。汽车在往镜溪湖樱海林的方向行驶。百奈子很兴奋,康城却不露笑容。
镜溪湖度假村的樱花林绵延百里,在柏油路上穿行的车辆隐匿在林荫里,如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祭樱花神是当地人民传统的习俗,在度假村落雪城堡附近,有一棵千年的彼岸樱,繁花如瀑,岁岁常开。樱花树前人海如潮,有当地人,但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游客。祭台在千年的彼岸樱树下搭建,几声鸣锣之后。祭师领着一排排旗帐队走来。落花在空中缤纷,一面面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莱斯莉和洛拉带着百奈子兄妹行走在人山人海中,莱斯莉观望着周遭的景致,落雪城堡就在前方不远处,层叠的楼层静伏在镜溪湖的粼粼水面上。漫天的落花在风里飘扬,如雪舞倾城,落雪城如其名,樱花雪中浩然飘渺,在平静的水面留下巍然的倒影。她不由暗嘲自己,早上刚从这里离开,没想到挂完点滴这么快就又回到了这里。
“圣火——他们要点圣火——”
百奈子雀跃着一手指着祭台,莱斯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五个年近百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上祭台,高冠白发,很明显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老。在五位长老之前,却是两个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身影。待莱斯莉看清楚时,不由一惊,正是韩氏的两兄弟,韩少渊和韩逸修。
“下面我们有请韩氏集团总裁,落雪城的主人韩少渊先生点燃圣火——”
祭台上的主持人说道。
韩少渊手举火把,傲然走上神坛,在如瀑樱花下点燃了圣火,当地的人看圣火燃起,都低头默念摩祭火诗,全场诗音杳渺。
‘嗖——嗖——嗖——’
祭台上燃放起烟花,随着袅袅白烟,火光在青天里绽放。
随后连绵不断的炮竹声,震耳欲聋,百奈子被吓了一跳,躲到了康城的身后。
“百奈子,不要怕——不过是炮竹罢了——”康城一手护着百奈子,眸中是一个九岁孩子不该有的坚毅神情。
“请花神——”
炮竹声中,十几个身着和服的少女从人海中穿行而来,群袂飘梭,手持高香。后面跟着一队火攻师,带着五彩鬼面的跳神抬着花神架,身上挂着的铜铃随着跳跃而彼伏作响。
莱斯莉正看得出神,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莱斯莉一回头就撞上了道克罗的笑脸——
“你怎么在这里——”莱斯莉忽觉道克罗像一个四处飘移的游魂,走到哪里都可能遇见。
“我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这种仪式怎么能少了我——”道克罗促狭而笑,身上穿了一件红黑相间花纹缭乱的有点名族风的长袖衬衫,下半身却穿了一条裤管宽大的棕褐色灯笼裤,标志性的黑色军靴依然没有换掉,整个着装一如从前的那么让人看不懂。
“诶——这两个小朋友是谁啊?”道克罗俯身,把目光投向莱斯莉身边的康城和百奈子。
“我是康城,这是我的妹妹百奈子——”康城抬眸对上道克罗的眼睛。
“是我让姐姐带我们来的——”躲在康城身后的百奈子怯怯地说。
“哦——是这样啊——”道克罗捏了捏百奈子粉嫩的小脸,笑着说,“叔叔带你们玩,好不好呀——”
百奈子摇了摇头,又往康城的身后退了退。
“像你穿着这么奇怪的大叔会把孩子吓到的——”旁边的洛拉伺机挖苦。
“跳花神——”
就在这时一队面具神跳跃着铃铛舞穿过祭台下的人群,后面跟着身着彩衣的摩吉,手挥黑色的旗帜,跳脚而舞。
“跳花神喽——”
道克罗嬉笑着,突然跟在跳神的后面,模仿跳神的动作手舞足蹈。他本来个子比较精悍,又穿着灯笼裤,花衬衫,挥手跳脚时像一只发了颠的猴子。
躲在康城身后的百奈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莱斯莉和洛拉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而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跟着跳神绕了一圈,道克罗拉着百奈子也加入了跳神的队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翻飞旗帜下,铃铃乐音中乐的好不自在。
“姐姐——你们也来嘛——”跳神队再绕回来的时候,百奈子扯着莱斯莉的和服袖摆喊道。
“啊?我们?”莱斯莉尴尬错愕。
道克罗却在跳神队伍里癫来跳去,说着风凉话:“能和我道克罗一起跳舞,千年难得一次——”
“来嘛——来嘛——”百奈子扯着莱斯莉的衣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莱斯莉见百奈子这么开心,不愿意扫她的兴,就和洛拉康城一起硬着头皮进了跳神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