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秦峦抓准她分神的一刻,左手丢下羲炎,一招破神掌打了过去。
“凤羽姐!”怜月的身子重重撞在小屋墙壁之上,纵然他修为怎么的高,摸底挨了两次十成功力的破神掌,也是吃不消的。
“杀!”鸢音一声令下,周遭无数杏黄长衫的弟子涌现,场间一时无数青芒闪烁,逼向那六十魂卫。这些魂卫因碍及凌灵被擒,并不敢怎么还手,场间情势一时成了一边倒。
“怎么如此……”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凌霄最得意的魂卫,已然尸横遍野。凌灵身子都有些瘫软了,怜月如今生死不知,六十魂卫尽数死去,绝望开始缓缓笼罩在她的头上,笼罩在冥绝宗的头上。
“走吧。”秦峦本想拾起地上的羲炎,但随即微微皱眉,这剑他既然用不到,还要来何用?当下看也不看,走过凌灵身边时,看向她怨恨的眼神,声音缓和了几分。“你会原谅我的。无论如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凌灵却是冷冷一笑,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伤心。想不到他对于昔日的同门,竟没有丝毫的留手……
“去看看怜月还活着没!”鸢音倒是心细如发,她虽见怜月昏死了过去,但仍然不放心。
走上前去,一探怜月鼻息,却是没了气,心中稍安。
“走吧。”
凌灵看着身子半倚在墙壁上的怜月,鼻间酸气上涌。“凤羽姐……”她终是因她而死。
秦峦冷冷道:“她的五脏六腑皆被我掌力震碎,岂能活命?”
鸢音想了想,秦峦那两掌的掌力她是知道的,当下摇头道:“快往雪松亭去吧。”
四角方亭,朱砂红漆。在这白茫茫的空地上,更衬的鲜艳耀眼。亭中静坐一人,古老的石台上放着一张大大的棋盘,棋盘两侧黑子白子均用木盒盛放。这石台料来已是十分古老了,已然泛出青苔。亭中人杏黄长衫,衣裳宽大,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眸却是格外引人注目,阴冷,狠毒。他整个人就宛如一条毒蛇,在暗处,吐着猩红蛇信,找寻着自己的猎物……整洁的雪地上映出一个个脚印来,亭中人一双阴冷的目光立时闪烁出一抹兴奋,他的猎物来了。
阳光洒在凌霄的身上,将他的影子遥遥映在雪地之上,拖得长长的。亭中人在看他,他亦看向亭中人。负手而立,缓步而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他那双让人看不清深浅的眼眸中,亦是浮现一抹莫名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凌霄含笑走进亭中。“贺老哥,许久不见了,小弟可是挂怀得很。”
“我亦是很记挂着凌老弟,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在惦记你呢。”这亭中人杏黄长衫的男子,赫然就是炼魂教教主,贺罗生。
“凌老弟一人前来?”
贺罗生瞥向凌霄身后,却是再也没见到一人。他心中微感失望,但同时也暗暗冷笑一声,这凌霄果然自负。他这般想着凌霄,殊不知他与凌霄相比,更加自负。若非他仗着炼魂教庞大的势力,对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以招来极乐宫上朝廷与凌霄双重围杀。
凌霄缓身坐在贺罗生对面,笑道:“贺老哥以为还会有谁?”
贺罗生干干一笑。“只是不知凌老弟那如花似玉的闺女怎么样了。”
他这话显然是在提醒凌霄,凌灵还在他手中,他最好不要妄动。
“如此美景,老哥不若与小弟对弈一局。”
凌霄看向石台上的棋盘,微微一笑。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因凌灵被人劫去而该有的担忧,反倒是谈笑自若,镇定从容。这一点,倒是让贺罗生极为的不舒服。如今情势明明是他占据主动,为何这凌霄居然有反客为主的态势?当下心念微动,笑道:“好。难得老弟有此兴致,我自是奉陪。”
凌霄颔首。“老哥比我年长,该是你先落子。”
贺罗生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料到,凌霄竟不抢着下子。须知这围棋,谁先落子,便占了主动,有更多的选择性。这凌霄竟主动让出,真是让贺罗生想不明白。既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当下也不犹豫,颔首笑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执起黑子,缓缓落下。凌霄的白子随后跟上。如此,这当今两大魔教派閥的唯一掌权人,就在雪林亭中,开始了自进入这大雪林后的第一次交锋。二人落子看似气定神闲,古井无波。实则均是你来我往,争风夺势,杀机暗藏。这盘对弈的胜负,二人虽不言明,实则彼此都清楚,也隐隐象征着此番冥绝宗与炼魂教的胜负。正是棋逢对手,棋盘上白子与黑子已是密密麻麻一片,木盒中的棋子越来越少……
夕阳余晖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衬出一片金灿灿,二人不知不觉,已是在这亭中坐了一天……
贺罗生拿捏着手中黑子,举棋不定。他的额头已然见汗,如今的局势,对他来说可是非常不利。他怎么也想不通,本是他先下子,他掌握着主动的局势。却被凌霄渐渐将节奏拖慢,一拖再拖,到得如今,他之前先落子的优势已然荡然全无。反而是凌霄如今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凌霄眼中闪烁着精光,他的面上依旧噙着淡淡笑意。自始自终,他都是这种笑容。这种胸有成足的笑容。
“没必要再下了。”贺罗生忽的将手中黑子一掷,正深深刻入亭中的柱子上,入木三分。
“贺老哥何出此言?把这盘下完岂不是好?”
凌霄微微一笑,贺罗生如此反应,正是他需要的。
“不必。再下下去,也难以分出胜负。”
贺罗生这话有些自欺欺人了。凌霄也不在意,放下手中白子,含笑道:“贺老哥棋艺高超,小弟自叹不如。”
贺罗生摇头。“这棋也下了一天,你我还是省去这些客套,直奔主题吧!”
“哦?”凌霄面上笑意更浓,这贺罗生果然沉不住气。
他与贺罗生在这干坐一天,并不是全为了这盘棋。更重要的,他是在为怜月她们托住贺罗生。按时间算来,他们如今也该杀入炼魂殿了。贺罗生看着他面上笑意,不知为何,心中总是跳的厉害。当下眼中杀意闪烁,一拍手,原本寂静的雪林,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约莫数百人,皆是杏黄长衫,将这小小的四角方亭团团围住。
凌霄此刻显然就是众矢之的,但他仍然气定神闲,缓缓一笑。“贺老哥太给小弟面子了。这里来的,该是炼魂教的全部精英吧。”
“全部谈不上,但也是大部分了。”
贺罗生缓缓起身,阴****:“极乐宫上的一掌,我可是无时不刻不想讨回。”
“贺老哥旧伤未愈,还是不要贸然出手的好。”
凌霄兀自坐着,漆黑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语气虽是平淡,但隐隐含着警告。
贺罗生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他约莫半年前在极乐宫上挨了凌霄一掌,到得如今也是没有痊愈。这凌霄修为深不可测,便是他无伤在身,双方胜负亦在五五之数,如今他旧伤在身,贸然动手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凌霄显然非常清楚贺罗生这条老毒蛇的性格。其实这贺罗生若是真的不顾一切与自己动起手来,他还真的不好收拾这里的局势。但他就是算准贺罗生此人生性谨慎,自己是一点亏不肯吃的,断不会与自己拼命。特别是如今在他看来,局势已完全在他手中的情况下像这盘棋,若是贺罗生一开始便下快棋,仗着先手的优势以雷霆之势步步紧逼凌霄,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盘棋,凌霄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但他偏偏没有。他认为他占着先手的优势,稳稳来一样可以将凌霄磨死,却不知最终缓缓被凌霄带入节奏,方才落得举棋难定的地步。
如今也是,他太谨慎了。所以他再次拍了拍手,围着亭子的人群中,押出一人来。一抹鹅黄色映入眼帘,少女俏脸映入凌霄的眼瞳中。“爹!”
这被押上来的少女,正是凌灵。凌霄瞥了凌灵一眼,见她身上并无什么伤痕,想来炼魂教的人并没为难她,当下心头稍安。
“贺老哥响当当的人物,何时开始为难起一个小丫头来?”
凌霄虽心中担心凌灵,面上依旧不改神色。他决不能让贺罗生看出任何破绽。
“凌老弟的手段之厉害,我也是佩服的很。所谓打蛇要打七寸,想来令千金,就是你的七寸处了。”
贺罗生根本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讽,成王败寇,只要他赢了,谁会在乎他用的什么手段?凌霄摇头失笑。“打蛇七寸,这个比喻,还是用在贺老哥身上比较合适。”
贺罗生阴冷的面庞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可惜那两大护法并不是我的七寸,你虽令他们一死一叛,却也无用。”
“怎么,贺老哥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失去两位最得力助手的事情吗?”
“不,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凌霄眉头微皱,笑容第一次收敛了下去。“此话何意?”
贺罗生见他这般神情,终是放下了心,看来自己的计划很成功,他根本不知道。所以,他输定了。
于是他更加得意了。“秦兄弟,何不出来见见昔日的宗主?”
随着他的声音,人群中再走出一人,昔日的火红衣袍已然换位杏黄色长衫。但容颜依旧是那般的冰冷,充斥着杀意。见得这人,即使凌霄的城府再深,眼眸中也不由闪出一抹惊讶。
“宗主。”
秦峦遥遥对他施了一礼。
“呸!你个叛徒,你还有脸出来!”
凌灵看着身后离凌霄有百步开外的秦峦,说不出的气恼,又有说不出的酸楚。
贺罗生面上得意神色更浓。“久闻冥绝宗有龙敖凤羽两大尊者,实力超群,修为深不可测。又有冷面杀手秦峦,尽得冥绝宗宗主亲传,年纪轻轻已然习得《镇魂诀》中的破神掌法,前途不可限量。”
贺罗生说到这里,看向凌霄。“凌老弟,这三人,如今两死一叛。你说,我与你比,究竟谁更惨一点?”
“你说什么?”
饶是凌霄再如何从容,听闻那“两死”二字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