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也许,冥冥之中,有些事已经做了决定。
“沫儿,我睡了多久。”
“四天,小姐。”
“四天,这么久。”
“恩。”
“最近宫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他们下手了吧。
“说吧。”苏沫不是会撒谎的人,她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辰祀。
“真的没。”
“沫儿。”
“太子入狱了。”
“入狱,发生了什么事。”果然事情还是发生了。
“造反。”
“造反?”真是一个完美的借口,绝对置他于死地,另外还连同党羽一起端了。
“太子手上有兵权,说是因为虞昭仪和皇后的丑闻暴露,危及到太子之位,太子怕皇上改变主意,所以逼宫,而且。”
“而且什么。”
“证据很完善,还有手下将领的供词。”
完善,当然很完善。
我忽然想到戚夫人那句,怎么不去问问逍遥王。
他们俩联手的话,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这么快的时间内连着扳倒虞昭仪、帝后、太子,这些总算都结束了吧。
“沫儿,更衣,我要去牢房。”
“小姐不行,因为太子的事你已经和王爷闹翻了,而且现在身子也没有好。”
“沫儿,逼宫是死罪啊,再晚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天牢重地,现在已经全部封锁了,进不去了。”
“太子的兵马现在是谁接管。”
“是…是王爷。”
“真的是他吗?沫儿你觉得呢?”
“也许…”
“没有也许了,有他的令牌就可以进去了吧。”
“沫儿不知。”
“他人在哪里?”
“不知。”
“那就等他回来。”
我坐在院子里,寂静的可怕,苏沫让我先进屋,但是现在的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我会尽快结束的,等等,再等等。
“王爷。”听见苏沫的声音。
我站起来,身子还是很弱,我扶住旁边的桌子。
“在这干什么。”辰焰皱了皱眉头,“苏沫,还不扶你家小姐进去。”
“不用。”我甩开苏沫的手,“我要知道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辰焰看了我一眼,却站着没动。
“你也参与了是不是,是你和帝夫人联手的是不是。”
“你这样想吗?”
“是。”
辰焰看了我一眼径直朝书房走去,没有回头。
我没有追上前,只是淡淡的坐下。
“小姐,先回房吧。”
“我要在这里等他出来。”
“小姐,王爷正在气头上,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子和他赌气。”
“我在这等他出来。”
“小姐,你好歹披上件衣服啊。”
“我在这等他出来。”
书房的灯一直亮着,辰焰半步也没有踏出。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实在挺不住了,迷迷糊糊的支不起精神。
辰焰估计听到了苏沫的叫声,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樱儿,快去请太医。”
“不要…我撑起身子,你终于肯出来了吗?”
辰焰紧皱着眉头,把我抱进房里,我依旧还是那句话,“告诉我。”
“逼宫,仅此而已,证据确凿,死罪。”
“我想去见他。”
“如果我说不行呢?”
“我只想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欠他的太多了,不想到最后都没还掉。”
“你好好养着吧。”
“辰焰。”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辰焰苦笑的拿开拽着他的手,“如果明天你能好起来,我就带你去。”
“真的吗?”
“只有你,我是不会骗的。”
“谢谢。”
“早些睡吧。”
“晚上能留下陪我吗?”
“我还有事,你先睡吧。”
第六 十 章 曲终断樱舞
一转眼,便是早上了,身子还是很虚,我坐到镜前开始认真的化妆,这入宫来第一次这样细心的打扮。
“小姐。”
“沫儿,把那件白裙和面纱拿来。”
“是。”
我换上衣服,和那天一模一样,在镜前照了照,满意的笑了。无论如何,今天,我可以的。我拿起琴,向天牢走去。
“王妃,虽然王爷说过,但是天牢重地,请抓紧时间。”牢头低着头不敢直视我。
“知道了。”
我让苏沫打点一下,也在外面等着。
他更憔悴了,消瘦的认不出他,在墙角静静坐着,听说了,他什么都没有认,什么也不辩解,就一直这么沉默。
“殿下。”我走进牢房。
“你怎么来了。”辰祀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
“我来帮你送行。”我把琴递给他,“樱儿还欠你半曲舞。”
“什么意思。”
“殿下不是说,乐声未停,舞如何能停吗?不知可否请乐师能为樱儿伴奏。”
我把琴递给他之后便自顾开始舞蹈,时间就好像回到了那天的高台,只有乐师和舞者,舞的沧催,舞的动人,一曲《断樱》,只为送别。
我从不跳完整的《断樱》,因为那是死亡之舞,美丽却凄凉。娘亲一生只舞了两次,两次都弃自己于无底的深渊,而我这一曲,只为了他。这一生一世,也只想跳这一次。
曲终,舞散。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樱》吗?”辰祀笑了,我却宁愿他不要笑。
“是。”
“想不到我今生竟还能看到完整的《断樱》,如果能一直看你跳下去,该多好。”
“可我一点也不希望,殿下可知《断樱》是死亡之舞啊。”
“那又如何。”
“对不起。”
“你是想在我临走前,只留下这句话吗?”
“樱儿告退,殿下走好。”
“佳人相伴,自然要好走的。”
我急忙离开,再晚,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而在刚离开牢房的那一刻,辰祀却发话了。
“樱儿,如果没有辰焰,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也许吧。”
“是吗?”
后来苏沫问我,为什么不救他,如果能救他,我怎么能不救呢?但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辰祀,走好。下辈子,不要投身皇家。
辰祀靠在天牢的墙上,也许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现在这样走,他已经满足了,就像当初虞昭仪那个微笑。
八岁的他被过继给皇后,他的生母虞昭仪被打入了冷宫。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偷偷跑过去看母亲,看到的却是一场大火和母亲凄厉的叫声,回来之后他就大病一场,八岁的他,借这场病,故意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皇后无子,视他为己出,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知道的事不断的习武习武习武,因为他要变强,当帝子,当辰帝,这是帝后,他的帝母要的。
所以他放下了最爱的琴,放下了自己,包裹起自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一次,他偶然看到了一副画,画中的女人虽然没有正脸,但那已经美到极致了。他看的入了迷,帝父却出现了,他没有怪他,反而跟他讲了这个叫“时樱“的女人,讲起了那时的《断樱》舞,讲起当初为什么他不在主动一些,带走她。
他从来没有见过父皇那样温柔的眼神。
此后,他在帝父的默许下,每年都会去春城的“樱花节”,在那里没有皇宫,没有阴谋,只有一个乐师,和他那等待的和时樱一样的女子。
多少年过去了,那天,他真的等到了。
和父皇说的一样,她飞上高台,自顾开始舞蹈,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不由自主的为她伴奏。她舞的是那样美丽,那样悲凉,我正到高潮,而她却停了。她向我道谢,就那样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也像帝父那样,错过了带她走的机会。
在宫中,他又见到了她,她被人迷晕,他几乎第一时间认出了她,他没有叫醒她,他只想静静坐在她身边,他甚至不想她醒来。
她是婕秀,这个叫络樱的女人。
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放到了她身上,他总觉的她和她是一样寂寞的,他很想问,但是一直问不出口。
那天说她在栖凤殿受刑,他几乎第一时间冲进了栖凤殿,忽然一种失去她的感觉弥漫心头,就像失去母妃那时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失去了她,尽管我一度认为她是倾心于他的,但是她成了七皇妃,是他的错。
看到她和辰焰在一起,看见她笑,他就揪心的难受,但是她已经不属于他了,永远不属于。
可每次他需要的时候,她总是会出现,没有多说什么,他却能明白,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我就安心了。
母妃走了,帝母也走了。他以为会孤零零的一个人悄悄的走掉,但是心里总有些放不下,原来是她吗?她出现在牢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
那一曲《断樱》,终于知道帝父那温柔的眼神是从何而来,看来,他该满足的都已经满足了。
他可以安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