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告诉他们,梯的特点一是陡,二是拾级而上。此外,因为谓之天梯,就说明了它的高。正是借助于它的高,人们才能借助于它攀登上顶峰。其实,治学以及整个人生,又何尝不像是在登山呢?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表现各不相同罢了。怯懦之人、懒惰之辈,只能是望而兴叹,有的半途而废,有的则不畏艰辛,不惧艰难,直至攀登上光辉的顶点。孟子的一席恰当的比喻,说得弟子心悦诚服。
当他们快接近山顶时,石级像是忽然中断了似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叫祖龙洞,要登上山顶,就必须过此山洞。而此山洞又矮又窄,只能贴地爬行方能通过。弟子一时没有了主意,看着老师。
只见孟子毫不犹豫地伏在地上,朝洞里爬过去。有老师做出了表率,同学们都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爬进了祖龙洞,然后费了很大的劲,终于爬出了洞。
当他们登上山顶之后,师生围坐在在一起。孟子又告诉他们,凡有所成就的人,必定要经过一番大的磨难,就像这登山一样啊。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获释并提举于狱吏之手,孙叔敖举于海滨,百里奚举于市……这一切都说明,上天欲降重任给某个人,必须先苦恼其心志,劳累其筋骨,穷困其身体,使其行为总不能如愿,以此来激发他的心意,坚定他的性情,增强他的才干。那些不被重用的人,整天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胆战心惊,时时刻刻都得提高警惕,做事总是谨慎小心,唯恐灾祸临头。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平安无事地生活下来。一个国家,如果内无法度之重臣,辅弼之士子,外无抗衡之敌国,外患之忧惧,一定会内政不修,外交不办,武国不备,国力不强,一旦有外忧内患,哪有不亡的道理?由此可知: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就这样,孟子在子思学院,或讲学,或答疑,或习礼,或与弟子一起讨论,或是走上社会去了解实际情况。一日三餐,他回家陪母亲吃饭,其他时间,则在书院和弟子在一起。他的衣食朴素,都由母亲来安排,而且经常在吃饭时思考问题,常常食不甘味了。
每天晚饭后的时间,则是他的自由王国,在这段时间里,弟子很少来打扰他。他总是先到因利渠畔散散步,然后返回房间,弹琴、击筑、唱歌、诵读。这时孟子,充分地享受到自由自在的一种心境。然后是伏案工作或思考,常常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神游于天地之间,好不惬意。
有一次,儒生公孙丑为了维护学宫的声誉,在饭馆里与街头的一个泼皮打了起来,那个人被公孙丑打得落花流水,吃了大亏,就带着一群人到书院来报复,捣毁了教室的门窗,打伤了两个儒生。公孙丑想带领着同学们当中会武的人与之争斗,被孟子严厉制止了。风波平息之后,孟子批评公孙丑损害了学院的声誉。
这天夜里,公孙丑辗转难眠,最后他从床上起身,想到外面散散心。当他走到因利渠畔,看到老师的窗前还亮着灯光时,就来到孟子的书房里,羞愧地对老师说:“今日之事,弟子错了,您就责罚弟子吧。”
孟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邻村有个叫张坤的人被强盗打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当他的独生子永年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托人在城里给他找一位武术师傅学艺。师傅很同情这对母子的境遇,只是他既没有教永年学枪,也没有教他弄棒,只是教他生火做饭。第一年,师傅让永年用谷秸烧火,烧时必须用手将谷秸捏成粉末,然后才能送进灶内。第二年,师傅让他用高粱秸烧火,烧时必须用手将高粱秸捏成细末,然后再填进灶内。第三年,师傅让永年用竹竿烧火,烧时必须用手指将竹竿捏成竹絮,然后才能送进灶内。
本来永年以为学习三年,可以学一身娴熟的武艺,谁料想师傅却教他烧了三年的火。他觉得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因为产生了这样的情绪,后来烧起灶火时,他并没有十分认真。一天,师傅严肃地批评了他。他一气之下,就中途不辞而别回到了家。当永年回到村里,有的邻居问他三年都学到了什么,有的人说他的武功一定十分了得了,还让他露两手。这时永年十分羞愧,他说,他什么都没有学到,只是帮师傅烧了三年的火。大家对永年的话都不大相信。
一天永年的伯父家的驴跑了,这个老人追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地,见永年迎面走过来了,就高声喊道:“永年,快快帮我把驴截住!”永年闻声跑上去,双手一抓,竟然把一头驴给捏碎了。他自己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师傅教给他的武功啊。第二天,他就回去向师傅道歉。师傅见他有悔改之意,便将自己所学都传授给了他,一年之后,永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武术师了。
讲完后,孟子停了一下,问公孙丑道:“这个故事的道理你明白吗?”
公孙丑性情急躁,遇事好争,往往失之偏颇,因此,孟子曾批评过他多次。所以这次,他不敢贸然作答,在经过一番深思之后,他说:“习武不能半途而废。”
“就是习武这方面吗?”
“这个……”公孙丑一时语塞了。
孟子接着说:“世事莫不如此。凡事都要持之以恒坚持到底,半途而废就会前功尽弃。就拿挖井来说,掘井数尺却没有找到泉水,就以为这是一口废井,那样永远也找不到泉水,学习也是这个道理。”
其实,通过永年学艺这个故事,孟子更多地想告诉他的学生,凡事不能急于求成,先要打好基础,练习基本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子在邹、鲁两地的名声越来越大了,甚至有一些国家的使者派人来他们这里考察。鲁国是邹的比邻,又是孔子和孟子的祖籍,因此孟子的成功与显赫,对鲁国人来说,也是一种荣耀。一次鲁国派人来请孟子赴鲁讲学,孟子很想借此机会到鲁国看看,还可以拜访一下当年的师长和朋友,了解一下儒学发展的新的情况。因为鲁国也是孔子的故乡,也是儒学的发源地。孟子自鲁返邹已有三年,这三年,一门心思的教书育人,未免闭塞。禹闻善言而拜,舜能舍己从人,子路闻过则喜,他们都善于向别人学习。他也决定以先贤为榜样,向他人学习。
如是,他带了两个弟子回鲁国。一个是万章,这个人性格内向,就像一块木头,整日里都很少说话。但才思敏捷,与人为善。另一个是浩生不害,这个人思想异端,坦诚磊落,也很有辩才。在孟子心中,万章是不可多得之人才,他或许可以继承自己的学说和事业。但他的沉默寡言,常常让人对他敬而远之,这也是他的缺陷。他觉得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他认为:“丰收之年,青少年就容易变得懒惰;灾荒之年,青少年多数会变得强暴。如果他们天生的资质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环境让他们有这种区别的。”他想通过这次游学,让万章认识到娴于辞令的重要性,从而改变他的这一缺陷,让他成为一个可以担当重任的栋梁之才。浩生不害的缺陷在于学道不忠,有叛逆儒学的可能,孟子带他去的目的是想带他到鲁国接受一下儒学的熏陶。
果然,自鲁国归来之后,万章的性格大变,由沉默寡言变得开朗机敏。而浩生不害则因为过于顽固,并没有大多的起色,他学儒术之后,又攻道术。
孟子总是这样,因材施教,循序渐进。他的弟子当中有个叫屋庐子的,当孟子检查他的成绩时,让他分析水的品格,他讲得如滔滔流水,却没有自己的一点见解,也没有联系自己好高骛远的实际。孟子听完后并没有多作批评,而是将他带到一个水潭旁边,并让他掘一个口子,使水按照指定的方向流淌。因为这个地方高低不平,流水所到之处,不将一个地方填平,就不会前进,当流水填满了坑坑洼洼,才向大河奔去。这时孟子说:“世事如流水,不将沿途之坑洼注满,就不能流向大海,学习也是如此,要循序渐进。”
接着他给学生们讲了一个揠苗助长的故事。
宋国有一个人,嫌禾苗长是太慢,有一天他跑到自家的地里将它们一棵棵地拔高,累得腰酸背痛。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对家里人说,他今天可真是累坏了,因为他帮家里的禾苗都长高了。他的儿子听后,跑到田里一看,禾苗全都枯死了。
孟子想借此告诉他的学生:天下不拔苗助长寡矣。以为耕耘无益而不锄耨者,懒汉也;违背作物的生长规律而将其拔高,禾苗势必会枯槁。种地这样,治学也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