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是听说有“冷宫”这样的存在,以为冷宫里会有阴暗潮湿的地面,腐烂的气息,掌心大的蜘蛛在房梁上结网,老鼠明目张胆的爬过脚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有幸来到这里小住几日,而且冷宫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般,这里和普通宫殿差不多,就是老旧了些,没多少家具摆设,简简单单的一间房子,只是门口的大门改成了一扇铁牢门,粗黑的铁柱子,上面锈迹斑斑,这是必须要的,因为这里关着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像我这么安分的,她们大多疯了,成天吵吵嚷嚷,甚至大哭大闹。
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这里的饭实在不是人吃的,一股子馊味,都怪以前太娇生惯养了,我倒是想吃,只不过没塞几口就全呕了,胃刚刚养好,这么一折腾又伤的不轻。而那些女人见我不吃立马来抢,抢不过便动手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大有人在,更有甚者直接爬到我跟前抓我吐出来的东西往嘴里塞,弄得我吐完又吐。
我没想到的还有就是能在这里看到小言。小言已经疯了,但她不闹,就呆呆的坐在墙角,眼睛不知看向哪里,嘴里念念有词,形容枯槁,哪还有半点以前的调皮娇媚之态。原来仲颖说的把她调去其他宫的意思是把她送入了冷宫,我不禁叹息,仲颖并不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他不是对谁都像都像对我这么宽容的,要是别人像我那样触犯他,怕是死了几次都不知道了,小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想到这里,心里暖暖的,这是这个阴冷之地唯一能温暖我的了,只是暖意太多,不免涌上鼻子,涌出眼眶,温热的泪水滑下,仲颖···你现在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伤感之际,一双枯瘦的手伸进我的脖子,我吓了一跳,立马想逃,可是更多的手牵制住了我,“王···您还记得奴吗?王,奴想你···”“啊!你这个小贱人,你一个洗脚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敢跟我争宠,看我不撕了你那狐媚子脸···”
“佑儿,我的儿···别怕,娘在这儿呢···”···这群女人吃饱了就发疯,净欺负我一个人,扯衣服的扯衣服,扇巴掌的扇巴掌,摸得摸,咬的咬,我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被她们一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从我进来开始,这不知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无力的躺在地上,破布娃娃般的任她们发泄。看到墙角依然一个人坐着的小言,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我笑个不停···
我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那个紫衣少年···子霆,你好狠!
门被一下踹开,只感到身侧一阵旋风,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入一个怀抱,冷冽的气息传来,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心里一颤,子霆,你还是来了。只听见那些女人一阵惨叫,周围就没有了声音。身体在移动,接着被摆上了一张硬床。冰凉细腻的指腹划过我的伤口,凉凉的,很舒服。他小心翼翼地为我上了药,包扎好。他用手托起我的脚,挑破一个一个水泡,很疼,我轻轻挣扎,他抓住我的脚踝,“乖,别动,忍忍就好。”语气出奇的温柔,脚上丝丝凉风传来,痛楚减轻不少,是他在帮我吹气···整个过程我都没睁开眼,因为我怕一睁眼,看到他的脸,我就会心软,我怕一睁眼,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良久,我听到他轻叹的声音,“云笙,睁开眼好不好···”
“······”
“云笙,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
“我真是犯贱,明明忍了这么多天,还是管不住自己···跑来看看你有没有死···”
“······”
“云笙,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走?”
要不要跟你走?呵呵,我真的很想,很想离开这里···但是我有我的骄傲,我还有那仅存的一点点卑微的尊严。
我没有说话,安静了许久,当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耳畔又是一声叹息,“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他迈步离开。“等等!”久违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脚步一顿,他几乎瞬间回到了我的身边,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声“云笙···”他的声音中带着欣喜的颤动。
“仲颖···他还活着吗?”
呼吸声一凝,他挥袖走了出去,冷漠的声音传来,“死了。”
死了······我睁开眼,泪水顺势滚下,不,我不信!
子霆走后,冷宫又迎来一位贵客。
莲步轻动,荣太后娇小妖媚的身子扭进门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嘴角的笑容从进门开始就维持着,妩媚而充满挑衅,我低下头不去看她得逞的表情。她却拿一方丝帕挑起我的下巴,“啧啧啧,”她摇头,头上的金步摇晃动起来,一阵清脆的声响,“瞧瞧这梨花带泪的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呢···”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语气一变,伸手给我一记耳光?我闭上眼,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
“来人···”我睁眼,看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极了正在玩弄手中兔子的狐狸。
“怎么?怕亲自打我脏了您的手吗?”
“呵呵,这话说的,我怎么忍心打你呢···要是打坏了可有人要找我拼命的呢!”丫头端来了一只漆盘,上头放着大红的罗纱,她伸手拿起往我身上一撂,“这是给你的。”
怎么,人家赐白绫我赐红绫?拿起来一看,竟不是布条,是···一件舞衣!“小红,伺候郡主穿上。”
“我不会跳舞。”我冷冷地说。
“小红,小惠!”
两个女子朝我走来,把我拖去了内室。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感叹铅粉真是个好东西,原来蜡黄枯槁的脸一经妆扮,立马生动起来,枯黄变成了晶莹雪白,消瘦如柴变成了病中西施,楚楚动人。我的眉眼天生淡淡的,她们给我描了眉,两弯似蹙非蹙的浓眉间,一朵血红娇艳的凤鸢花生动的绽放着,美得令人窒息。身上的罗裙很清凉,我从没穿过这般露骨的衣裳,但也不觉不自在,也许一切都已看开,无所谓了吧。
荣太后一脸含笑走了进来,站在我身后,伸手将一支花插在我的发鬓上,戳的我头皮生疼。细看这朵花,不正是前些天我送去气她的赵粉牡丹吗!“你们说,这花戴在郡主头上,是不是比戴在我这老太婆头上好看多了?”
被带到昭和宫,看着熟悉的朝堂,坐在最上的那某黄色身影,原应是仲颖···物是人非!一脸不羁的景翠正端坐于龙椅之上,微笑着看我。一侧,那抹熟悉的紫色一动不动地坐着,手中把玩着精致的酒杯。另一侧,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他生的很好看,五官清晰明媚,像是一幅着了重墨的美人图,见到我时,原本慵懒的眸子发出一抹惊喜的光泽,后来我得知他的名字是南宫烨···
“云笙啊,北祁国君远道而来,就由你为他表演助一番兴吧···”景翠开口。
“奴···遵旨。”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捧起古琴,我席地而坐。闭上眼,晌午的向日葵间,一个白色纱裙的小女孩笑声如铃,“仲颖哥哥,子霆···你们快来追我呀······”
嘴唇轻动,吐露满腹愁肠:
一生写成一场梦
梦去梦来无踪
梦里梦外皆空
最难梦醒情更浓
缘份可以不再续
爱过当成一场梦
梦聚梦散如风
梦圆梦缺心痛
最怕相思落入梦
也许我疯狂
我多愁我忍耐
也许我欢喜
我多情我等待
在渺渺茫茫前世里走来
只敢怀抱一种情怀
把红颜比做浮生梦
灿烂的美丽是风中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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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卷梦中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