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春深阁的。铜雀急急地迎上来:“夫人,您总算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也不让奴们跟着,可真是急死奴了!”看着眼前絮絮不停的孩子,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死了吧···眼泪终于决堤,我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铜雀···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无法对她说出这个消息。她还是个孩子啊!也许终有一天,她会知道,她会了解人性丑陋的一面,她会变得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只要她还在这深宫,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只是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回至房中,拿出那粒莹白的药丸,放在手心,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也是这般冰冷,脸颊是冷的,手是冷的,就连心···也是没有温度的。
永别了,子霆。
此时此刻,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多么恐怖的事。原来的我很怕死,常常想死了就是到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就像是在无梦的觉里,没有一点知觉,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啊!那时的我一定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不再畏惧死亡,甚至向往它,憧憬它的到来。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无论你前一刻有多么畏惧将来要发生的事儿,当这一刻最终来临时,你仍能坦然地面对它,接受它,甚至喜爱它——就如此刻的我认为死神也是可爱的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我的死讯能传到曜京,传到子霆耳朵里,那样他会不会为我的死感到内疚或是后悔?哪怕只是一点点······唔,不过,千万别让仲颖知道···那个疼我爱我的男人,最好永远不要知道。
(几天前)
“夫人,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吧···就是宫外。”莺儿难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外面啊······和宫里不一样,集市上的人啊,车啊,马啊,各种各样的,可热闹了。东角胡同里有卖胭脂糕的,又便宜又好吃。城外有陶然亭,钓鱼台,潭拓寺······”其实我也只出过几次皇宫,却把这些东西都记住了,得意的一样一样数出来。一旁的莺儿像孩子在听阿娘讲故事一般,那痴痴地眼神让我心中一痛。“我只去过曜京的宫外,不知道你们北祁的集市是怎么样的呢!”
“如果夫人有机会出去的话,一定要替我看看···看看宫外的天空是不是更蓝······”
莺儿,我怕是不能完成你的心愿了呢。
冰凉的感觉滑入腹中。“不会很痛的”,他是这么说的吧···只是现在痛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再痛,不过是我解脱之前的一次洗礼罢了。
窗户下立着几株瘦削的一丈红,该是莺儿种的。大红花和斑红花,像是在水中浮动,忽而碎散,拖长了···缕缕胭脂红,然而没有晕。屋瓦,池塘,雪,宫人,云······也在浮动着。大红花全被拖长了,这是泼刺奔迸的红锦带,锦带织入池中,池融入雪中,雪映在云中,云散在锦带中······在一瞬间,一切都融入一切,拉长,又忽而缩短···融成一片湛蓝——莺儿你看到了吗,这是天空的颜色。
一声发了疯似的嘶吼,像是要扯裂天地:“云儿!”······
只是我没能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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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祁雪卷完)
ps:云笙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