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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母听闻绣菊有了身孕,心中大喜。虽说是妾,还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妾,但比起赵家有后这件事情来说什么都不值得一提。于是赵母欢欢喜喜的打点了些细软从京城赶到了杭州。
要说绣菊的性格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有了身子,府里的人只认为她脾气越发不好。可谁知,这绣菊有了身子,性子倒软和了,村红几个只说:“原是姑娘腹中的孩子柔了姑娘的性子,要做母亲了的不是?”春杏笑道:“你与她只在人前,可没见夜里她怎么折腾侯爷的呢。”碧娘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那几个丫头不知淡淡的几言透出的全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宠溺。
赵母来到临安时一边掩不住喜气,一边又望着碧娘叹气。待人走了,只剩她与碧娘,她坐在高堂上,皱着眉道:“你打小便跟在我身侧,除了后家,你是个一等一的好女子。怎赵聊偏朝那甩给他脸子的人屋里去!你比他长着几岁,他出了赵府来临安,也是你陪着,什么都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你与他却是如何都亲近不来?绣菊的脾气可又是一等一的冷僻,他却那般宠她。我见你着实委屈。”碧娘坐在右侧的檀木椅上,垂着眼,淡淡笑着:“古来书中男子都有可选可爱的两人,一人温软贤淑,一人清冷孤傲。若是那男子选了那温柔贤淑的,那人便道那孤高的不识抬举,小家子气,心胸狭隘。若是那男子选了清冷孤傲的,世人又道那女子不同世俗,实在难得,那听话懂事的倒是过于平常过于世俗去了。全是在那男子身上不是?可惜咱们这本子偏又讲得是第二个故事。”赵母听着这些话心中更是难过,执起她的手,泣道:“你若是心狠些,倒是好了,我便不这般难过了!偏你对她又那般体己,直叫我心中泛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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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菊这几日害喜害得厉害,郎中也无计可施,赵聊急了,问碧娘:“我听说你有个表弟跟着广信府的那个神医学着医,能不能请他来替绣菊调理调理。”碧娘笑着:“侯爷糊涂了不是?一他在广信府不说,这二来他一男子即便从了神医学医术也不懂这些女子生产之事。”赵聊蹙着眉不说话。碧娘望了他一会又平声道:“待明日我去城外寻那徐老太,在临安,调理产妇的人里她是顶好的。”赵聊闻言,点点头,虽不言语,眉倒是舒展开了。碧娘说完话,便牵着村红走了。赵母原在屏风内午睡听着二人的话,本欲说两句,想着又咽了回去,这般碧娘无声无息的走了,她便大骂道:“你便作孽吧!人家碧娘一颗心挂在咱赵家,你回去问问绣菊去!她来府里这几年碧娘怎么待她的!你如今倒是撒气到人家姑娘身上!那是你媳妇!不是你阿母!”赵聊承了赵母这番训斥,他也后悔那时自己的态度,又想着碧娘是个爽朗的女子,不会计较这些。而这时赵母的一番话却似一个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不喜欢碧娘的人是极少的,那些人多半如绣菊般冷僻觉得碧娘此类人太过于会做面上的功夫。可碧娘待绣菊,在人前人后那都是没话说的,要说是做功夫,那她的戏也演得着实太好太长了。只是那日后,赵聊见碧娘的次数更少了,好似心中有歉,再不好去看她。
绣菊卧在床上,翻翻前几日作的诗词,看着看着却笑了。赵聊问她笑什么,她摇摇头,将纸叠好放在被子上,又歪着头问赵聊:“你与我说,回来时送了把扇子给那姑娘?”赵聊点头。绣菊叹气摇摇头道:“赵聊啊赵聊,你此般如何对得起我?”赵聊正欲看口叫她勿要多想,谁知她却先道:“你却是真爱上了那姑娘了,爱到骨头里了,只你自己却不知道。”赵聊笑着问:“怎么我自己不知道,你倒是知道了?”绣菊微微起身,赵聊替她垫高了枕头将被子又向上拉了些,绣菊眉间轻蹙,苦笑:“那些觉着你过于宠我的人,只是见了你对碧娘与对我,二者放一起才觉着你偏爱我。可那些人偏没见过你提起她来的模样。那般隐忍,你要有多喜欢她,眼中那些个欢喜才怎么掩都掩不住,那些个欢喜像是满了的水,忍不住要流出来,偏你又那番克制。若是你不克制着,那那些个欢喜又要胜出多少个十倍百倍来。……赵聊……,若我某日离了你,你这番个欢喜又排解给谁去?”绣菊口中本欲道,你只可惜我受了苦,想将这世间顶温柔的事给我,可你不知道,你的温柔全溺在了那姑娘那里。可若是说出了这句,便是承认赵聊与她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可她偏又有所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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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大伙便开始忙着做针线活,赵母如今不过四十来岁,与她们这群姑娘还算有聊处,于是便一同坐在内屋做着针线。绣菊的身子渐渐大了起来,容易犯困。这般针线不知不觉的从手里面划了下去。赵母谅她有了身孕说她不必跟着,碧娘却说她整日呆在屋里,闷着不好,还是与众人说说话的好。现在渐渐入了夜,她便再撑不住了,昏昏睡去,混混里却见着一个穿着彩衣的女子向她走来,四周一片白雾看不清楚,那仙子笑掩着唇道:“我有一姊妹因误打了天尊的九龙杯被贬到了凡世去。我原与她姊妹一场应下去看她。谁知天尊也罚我关了五月的禁闭。如今出来,想是凡间已轮回几道,她也认不出我罢。因而特请姑娘借我身子一用,让我见见我那姊妹。”绣菊听后道:“不知你那姊妹姓甚名谁?”那彩衣仙子道:“她与我在天宫时,唤作清荷,如今下了界,历了劫倒不知在凡世的名字了。只是那****偷到星尊那里望了望她的命笺,匆忙中只记得一言道‘小时了了大未佳,街边幸遇贵佳人。白露两分飘大雪,菊假二日损香魂。’”绣菊闻言,一惊。
“姑娘!姑娘!”春杏摇着绣菊,“姑娘可是被梦魇住了?”说着连忙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绣菊缓缓气后,见着满屋的女眷围着,心中不大舒服便轻声回道:“这园子里的蛐蛐叫声太大,我有些不大喜欢。”碧娘笑道:“姑娘还没睡醒不是?年年都听着呢,怎么今年倒是不喜欢了?”赵母也笑只道:“这促织促织,也没促着你,怎么你倒是不喜欢了?”绣菊自醒来便冷着面,像是被吓到了。
赵聊从官府回来,碧娘便朝他解释道今晚的事,说是菊姑娘想是被梦吓住了,她有了身子,不益郁结于心,一屋子女子,她也不愿同谁说句体己话。如今侯爷回来了,好好劝着才是。
书笙此时却从门外赶回来,喘道:“侯爷,紧急公文。”赵聊接过看了看,又朝书笙道:“你与书香一同去请各个知府县令去,只叫他们收拾打点好了。不几日静安王连着徐巡抚便来临安。”书笙唉了一声又急忙跑出去。碧娘听着,问道:“静安王这时候来做什么?”赵聊抬头看了看庭中的那棵树,不说话,打起帘子进了绣菊的屋。
绣菊只呆呆坐在床上,卸了妆,脸白得吓人。春杏在一旁抹着泪不知说些什么。碧娘道她被梦吓到了,可究竟是何梦却没人得知。赵聊坐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不言不语。绣菊忽得笑起来,问:“侯爷,何时最爱绣菊的?”赵聊抬眼望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凉得可怕,原是滚烫的泪,怎在她眼里却是凉得要命?“是在绣菊有了身子时。”绣菊淡淡笑着,“可这身子,却……”还未说完一股泪却落了下来。赵聊想说些什么有觉得说什么都化不开眼前这女子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