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警进门没一分钟,李长娥就疯了一样跑了进来,看到被刘栋背在背上的云芃,她扑过去扶起云芃搭拉着脸,云芃那张清秀的脸上在院子的地上蹭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孔里有血污,眉骨也裂开了,血还在流,身上早已是一团污秽。李长娥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尖叫着跑向院子角,那里立着她前两天放的一根木棍,她要用木棍把这些动了她儿子的****的打回来。
片警挡住了她,很威严地朝站成一堆的张家的人说:“刚才都有哪些人动了手?站出来。”刚才那些热气方刚动手打人的小子们此时都缩到了大人的身后,那些拉人扯人的帮凶也不敢上前。“没人站出来是吧,那都跟我回派出所。”其中的一个片警嗓门特别大。一伙人这下慌了神,但又不敢站出来说话。片警走到张德文跟前,他们白天见过面,“把你的这些人都带到派出所去一趟,问题总要解决。”张德文此时已是垂头丧气,他也没指望阵势会闹这么大,只是想来吓唬吓唬这两母子,找她们要个说法,没成想没控制住局面,就成了这个样子。
居委会张主任为了避免事态变化,已经安排刘栋拉着李长娥还有吴婆婆一起去医院给云芃看伤势了。张德文一伙人跟着片警回了派出所,院里院外的人都散了,月光洒在突然空寂了的一片狼籍小院子里,让人有一种透骨的清冷之感。
医院里检查完后,云芃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只是软组织受伤,眉骨缝了二针,但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天,于是一伙人又张罗着住了院,等母子俩安定下来了,吴婆婆和刘栋才回去了,这一天,真是从所未有的漫长,而此时,李长娥趴在云芃的床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片警和居委会主任就来医院看云芃,顺便向他们通报昨天事情的处理情况。派出所把昨天带头出手打人的张德文的侄儿拘留了一夜,张家同意承担云芃所有的医药费。但基于张家是在丧子之痛的前提下做出这些不理智的行为,片警希望能够把事情尽量和解,毕竟这两天事情的重心是在处理张家为的事情上。李长娥什么话也没有说,不同意也不反对,倒是云芃反倒开了口:“我没有害张家为。”片警说:“目前没有最后定论。”云芃说:“如果他们承认不是我害的张家为,我就不计较昨天的事。”这是有些孩子气的话,片警和居委会主任一对视,于是安慰了云芃几句,就离开了。一
到了下午的时候,片警又来了,面带喜色。他问云芃:“你认不认识张志鹏。”云芃愣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张小胖,点点头。片警说,中午的时候张志鹏在家人的陪同下去了派出说,说那天游泳的时候看到了张家为一直玩到最后,当时天已经快黑了,张家为还在一个人反复练习跳闸,跳下去,潜一会水,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片警说,张志鹏看到张家为最后从闸上跳下去扎了一个猛子,然后他就没有看到张家为了,他以为张家为潜到闸的另一边上了岸,也没有多想。第二天听说张家为死了,张志鹏吓坏了,生怕惹事上身,一个人躲在家里一天都没有出门,后来晚上的时候听说张家为的家人把云芃的家都砸了,把云芃也打得住了院,就更害怕了。到了今天,张志鹏终于哆哆嗦嗦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讲给了大人听,大人一听就着急了,于是就鼓励他把看到的情况讲给警察听。张志鹏在派出所里哆哆嗦嗦的讲完自己看到的事情,所有的警察松了一口气。张家为的死无疑是这个夏天发生的最严重的事故了,现在终于确定不是刑事事件,总算保住了北区的治安先进单位的称号。而云芃被打一事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和解了。片警讲得神气,李长娥一言不发,而云芃则如释重负,他抬起头问片警:“那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了。”片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又不是。”“他们还要来给你赔理道歉,赔偿你的医药费呢。”
一直不发话的李长娥终于开口了:“赔理道赚就不用了,他们家现在心情也不好过。医药费再说吧,人没大事就好。”片警很感动碰到了这么通情达理的主,万分感谢他们的配合之后就去办别的事了。病房里,李长娥长叹一口气,对云芃说:“我们收拾收拾,出院吧。”
以过这两天的折腾,李长娥象突然老了好几岁,一脸憔悴,浑身疲惫。云芃心有愧疚,觉得事出有因,还是因为自己而招惹了这一次的麻烦,对母亲心中有愧让他变得特别的乖顺。母子俩简单一收拾,就回到了家。吴婆婆已经把院子和屋子收拾干净了,一点看不出昨天这里遭了一场劫难,他们回来时,吴婆婆没有在,俩母子坐在屋子里,相对无言。
越之晓已经看到他们回来了,不敢进来,怯生生的躲在院门外的墙格子后往里望,空气象凝固了一样,越之晓心里觉得很难受,但又说不出为什么难受,她只觉得对不住云芃,如果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惹得张家为和云芃打这一架,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场突发事件了。她非常害怕云芃就此不再理她,她其实更害怕的是云芃的母亲,云芃的母亲一向不苟言笑,让她有一种畏惧感,这以后怕是更让她害怕了。她有些恼她的二姨,为什么昨天不让她出来,至少如果在云芃哥哥有危险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会让她更有勇气一些。云芃哥哥会不会怪她呢?
小姑娘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屋子里的云芃也在胡思乱想。昨天的事让他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帮到他,关键时候,只有把自己变得强大才会不被人欺负,想起昨天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云芃突然觉得有些瞧不起自己。而只有把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同时有余力保护母亲,保护吴婆婆,保护——越之晓,还有帮助了他的张小胖。
他不是在寻思要保护谁,他其实是在心里感谢这些人。
少年,一夜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