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赫帝京闹市区,艳茗楼。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和醉卧温柔乡。
衣着光鲜的富家子与附庸风雅的文人穿梭于莺燕之中。他们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而在这喧嚣之中,单独的一整个阁楼,静得与这烟花柳巷格格不入。
袅袅的香气在阁楼中弥漫,却止在山水屏风处。
屏风之后,有人卧榻而栖。
南王殿下半侧身弓腿支首卧在窗前小榻上,竟是以这个风流却艰难的姿势睡着了。
轩窗四敞,帝京风光一览无余。
也实在难为南王殿下,白天提防打不得骂不得的征和公主虎狼之姿要入洞房,晚上挑灯夜战使尽手段谋这天下。这就是铁打的人也要倒。
所以沉沉入美梦的南王殿下自然是没有听到楼下一群闲着的姑娘讨论着明天谁有好命去给楼上的贵人当挡箭牌,也没有听到屋顶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看!第三个窗子那胖子下面那女的胸好大!!”屋顶上一名黑衣人忽然道。
“嚯,腿也蛮长的!”一人接道。
“长的不行!”那人接着说。
“行啦,你能指望哪天宫主这样子给你看见吗?老大你还是趁早找个女人生孩子算了,别抱非分之想啦。”最先说话的黑衣人无情地打击。
“快给我滚去谢府!”恼羞成怒的那人一巴掌劈过去。
“啊!老大!我看这家老鸨也不错啊!胸绝对够!那屁股也好生养!你等会下手可得小心……”黑衣人一边跳到另一个屋顶一边迎风而呼。“……别伤了我嫂子!”
那人对着那跳蚤般飞快消失的背影气的直磨牙。
苏暮整顿好莲落宫残局,当即素手一挥要直攻南王府。然而南王府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去南王府总要有那么些个手段。比如借痴缠的征和公主之手。
于是苏暮当日就让洛一和他的手下趁夜来到帝京,一边向谢洹报信,一边为次日大戏做准备。
洛一脸色阴沉地跳下屋顶。
艳茗楼已经关了门。大家上床的上床,睡觉的睡觉,没有人关注突然出现在后院中的人。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老鸨房门前——要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是万全准备。洛一推开门,一阵浓郁的熏香熏得他两眼一蒙。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进到屋内,向躺在床上的那人走去,顺便一脚踢翻了那香炉。
床上的人似乎被这声响惊醒,那老鸨惊坐起,抓着被子神情复杂地看着走来的洛一。也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兴奋。
洛一冷笑。就是要你醒,不醒怎么谈条件?
老鸨颤抖。啊啊啊……他觊觎我的美色!他在笑!他在笑!好!淫!荡!
“公……公子,奴家……”
“嘭!”
“公子你为什么打奴家……奴家没有要反抗……”
“嘭!”“呕…”洛一喉咙发出一声干呕,他脸色发青地看着那老鸨硕大但是明显下垂的胸……
“老子就是要打你!高兴!”
“啊!啊……”那老鸨捂住脸,胸却被一脚蹬过去,踹得她险些背过气。
“有话好好说……你要财……还是要色?我都有!都给你……大爷!”
“你有个屁色!”洛一一晚上的火气全部撒在这老鸨身上,这也实在是她无辜。
“不…不是我,姑娘有!姑娘有!”老鸨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她造了什么孽,还以为会有风流第二春,结果半夜给人闯进来只是要打她!
洛一还算满意地点头。他这才坐到凳子上,道:“明天会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来你这里,记住,假装她是家破之后被强卖来的,这个要保密!还有,她做什么你都顺着她,她要是有个什么不如意,嗯?!”
恶狠狠的一瞪。
“明白明白!”老鸨忙不迭地点头。
洛一立刻转头离开这屋子。
哦,亲爱的宫主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艰难!我简直就要死在那!那个胸下垂的老女人觊觎我的美色!我为了你……
洛一想着这一番话,热泪盈眶。
而另一边,半夜爬墙进谢府的黑衣人先是险些给戳成个筛子,然后被半夜就是否睡一张床问题打起来的连慕师徒顺手撕掉了一只衣袖,最后见到谢洹的时候险些被谢洹当做刺客一剑劈了去。
果然一物降一物。
黑衣人苦着脸,鬼知道谢府突然戒备这么严?老大不是说爬墙就跟如厕一样顺便吗?!骗子!
然而他忘了爬墙跟如厕一样方便的前提是谢洹都知道这一切。
黑衣人一边转述着苏暮的话,一边发现谢洹因为他身上一股浓浓的蒜味而有些古怪的脸色。
天知道宫主怎么想的。整个莲落宫因为要“祛除贼人肮脏气息”所以熏了整整三天的蒜!除了宫主外所有人!整整三天!
现在外界都有一句话叫“莲中蒜,尘里珠。”这莲中蒜指的是莲落宫,这尘里珠自然指的就是风尘中的珠玉,南王殿下。
“我已知晓。”谢洹若有所思。
黑衣人退了一步,转身离开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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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艳阳天。
晏云承揉了揉发痛的头,衣袍一撩,端坐榻上,又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王爷,今天?”昨夜被打得内伤的老鸨远远站在屏风外说话都有些艰难。
“不必了。”他翻着昨天看到一半的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吩咐道“给本王辟出一处静雅些的雅座来。”
“是。”老鸨缓缓退出屋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是难伺候的主,一点差池,动辄人命。
她站在二楼廊前,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妈妈,昨天可有人来说我今日会来麻烦妈妈?”老鸨忽而听见一人声音清脆,猝然抬头看去。
倒也正如昨晚那人所说是个美人,却也算不上绝色。
她兴致缺缺地对易容过后的苏暮一招手,“我虽然不知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也告诫姑娘一句,我这里有贵人,万万冲撞不得,若是惹到了那位,你也别怪我出卖你了。”
苏暮乖顺地点头,与此同时,心里默默地倒数。
三,二,一!
“南王殿下在哪里?!”风一般的征和公主撞倒门口的小厮冲进楼内抓人。
在艳茗楼外站了数天的征和公主终于打破魔障一往直前。
“公主哎,您可慢些!殿下在等着您呐!”老鸨几步几摇。苏暮跟在她身后,低垂首,泻下来的头发挡住她的脸,远远瞧去,很是一副唯唯诺诺刚刚被责骂的模样。
司马朝明被这一句“殿下等着你”弄的神魂颠倒,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地点一个错误的人对她说的一句很容易让人理解错误的话。
“在哪?!”司马朝明几步冲到老鸨面前,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抓得她哎呦哎呦直叫。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老鸨身后还有一个人。
“公主……哎……小人这就去让人带您去,您快放开小人……”司马朝明却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直接抓着她就走。
苏暮笼着衣袖,对着赶来的小厮笑眯眯地说道,“我是新来的,妈妈说了,让小哥先将我扭送到南王殿下那里,她自有主意。”
那小厮纵然疑惑,却也只得扭了苏暮向南王那里走去。也许是南王看上的?这般想着他手下动作轻了轻。
苏暮勾了勾唇角。
二人行至一间很是雅致的雅间外头,老鸨见小厮扭着苏暮过来,眉头一蹙,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苏暮动了动手脚。那小厮疑惑地看着苏暮假假的“挣扎”了几番,不防忽然她一用劲,挣脱了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见苏暮转眼间已经扑到门边。老鸨同时也伸手。
苏暮一扭腰——“嘭”,门从外面被她撞开,屋内对坐的二人齐齐抬眼看她。
晏云承将滑到手心的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塞回去,长眉一蹙。
而苏暮冲进屋内却没有停下,她看一眼晏云承,似是又是受了什么极大的触动。
忽然她双膝一跪,扑到晏云承膝上,不顾身下那高贵冷艳的王爷身体的僵硬,将脸覆到他膝盖之上。
“王爷,救我!”
门外的老鸨两眼一翻,倒在脸色惨白的小厮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