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西赫皇宫宛若一只蛰伏的兽,静静的盘踞在京城的心脏。
雍和殿前几名带刀行走侍卫靠近着交代了几句。换班的那几名侍卫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在殿前逡巡着。佩剑撞击胄甲,发出轻微的声响。
“圣上真是日夜操劳,这都连续多少天了,到凌晨才歇下。”一名侍卫侧眼瞟见雍和殿中那抹晕黄灯光,低声感慨。前面一名侍卫闻言,将身子微微后仰,应道:“可不是,朝中还有一个南王,圣上可不得要防着些。早晨我还听几位大臣在那说,昨日圣上没去给南王贺寿,送去了个美姬,南王府中竟那样巧被贼人闯了,还将那美人打了一顿!今日圣上据说在朝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呢,吓得那些大臣!”
“啧,这可不是当众地打圣上脸面么!换谁不气,何况那位!”
“依我说,这搞不好都是那位王爷指示的,不然那南王府就那样好闯?”
“你们!不好好值勤嚼什么舌根!那些大人的事是你们能置喙的?被人揭发了瞧你们有几个脑袋给人砍的!”走在一旁的侍卫长忽的停下脚步低声呵斥。那两名侍卫缩了缩头,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有些话不说出来,不代表人心里不会想。就好比众所周知南王权可翻覆天下。就好比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心里是多想将南王的权柄收归手中。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自己的江山让别人坐大,即便是亲兄弟。
雍和殿中,明黄色烛光将支首坐在书桌前的天子的眉眼蒙上了一层阴影。沉沉的气息将烛火吹得一阵摇曳。
“咔哒”一声,自御座之后的书架边传来,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晏承徽阖着眼,似是极疲累地睡着了。却又似是在等着什么。
宫殿中又静了许久,一直阖着眼的晏承徽缓缓睁开眼。他模样倒不是多像他那权倾朝野的弟弟,只是睁开眼时那股子锋芒毕露,阴冷算计的眼神,倒是让人意识到,这就是帝王家,个个都是吃人的虎豹豺狼。
“你出来吧,朕晓得你在。”晏承徽头也不回,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
话音方落,只听得那书架又发出一些极轻微的机簧转动的声音,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书架之后传来。
“草民叩见陛下。”那人走到书桌边,晏承徽摆手示意他免礼。
“朕的好弟弟府上出了这样巧的事,连同着你的人一起……你可要给朕一个交代?”晏承徽食指轻叩桌面,语气低沉难明。
“陛下恕罪,此事确实巧合的很,不过以草民拙见,南王大约是没有想到付烟是我六合宫的人。”那人整张脸掩在斗篷之下,声音低沉,难辨男女。
“呵。朕那皇弟纵是没猜到那女子是江湖人,却也是清楚明白谁是谁的人的。迟早要动手。”晏承徽轻笑“只不过,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以及那件事,朕要个交代。朕的计划,向来不容许有半点不确定。”
皇家向来不屑于同江湖门派达成协议,只是当世西赫的朝廷之上,南王人脉早已宛如百年大树的根茎一般,纠结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轻易动不得,晏承徽这才想着与江湖门派纠结。
要说晏承徽这皇位来的确实是侥幸,倘若当初老皇帝临终前没写下这遗旨,或者晏云承早他一步来到宫中动上些手脚,如今这天下是谁在掌管着,就实在难说了。
晏承徽掌权,其弟晏云承面子上倒是做得极漂亮,加上他政权不稳,也不好动手强行除去他心中的这个隐患。如今借江湖人手除去了这心头大患,晏承徽倒也还能落得一身清静。
况且江湖门派本就是依附朝廷才得以风生水起,如今晏承徽能与它合作将它捧高,那明日他也能将它用尽弃置,斩尽杀绝以全皇室尊荣,抹去污点。
不过是兔死狗烹得权术把戏,每个帝王都玩的如鱼得水。
“陛下委实不必为此事担心。那女子据草民所知应是莲落宫上一任宫主的幺女。莲落宫近日乱的很,老宫主被右护法所弑,权力旁落,自是要将那些遗患斩草除根,这个陛下应当清楚。不过是名女子,再厉害在这般追杀下,也难成大事。所以陛下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晏承徽眉头轻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必此事你也有插手了。”晏承徽声音急促,似是有些烦躁。
“莲落宫的少主,也就是那女子的长兄,曾与付烟有过些纠葛。不过最终,死于付烟之手。”
寂静的宫中,烛火跳动发出噼啪的轻响。晏承徽起身走向殿内,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书架后的机关门又缓缓合上,暗黄的烛光几下跳动,忽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