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那一对师徒的车内瞬间静了下来。连慕的外袍随着车的行进轻轻地晃动。
谢洹闭目背靠着车壁。
光线暗暗的车内让苏暮心中一阵烦躁不安。犹记得那日的宫殿也是这般……
她伸手去扯那外袍。指尖刚触及那面料细致的袍子，一只纤长的美到炫目的手已轻轻地捉住她的手腕。
谢洹抬眼看着她，目光灼灼。苏暮被那冰凉的触觉弄得一怔。
“不要拿。”谢洹的目光渐渐恢复平静，“光天化日也会有刺客。今天你不是见到了？”
苏暮的手指蜷了蜷。不知是就此作罢还是要跳下车去。都是些从尔虞我诈中步步舔血长大的仕族子弟才有的怪癖。
“你妹妹似乎很怕你。”苏暮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想着说说话或许就不会太在意这见鬼的环境。
谢洹抖抖衣袖，宽大的衣袍垂到他指尖。“呵，”他轻声一笑，垂下眼，“她也不是怕我，只不过是……”他忽然停住。苏暮抬眼看他，他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好在谢府离皇宫很近，乘马车最多不过半刻钟便到了，而后来这一路上车中只听闻二人沉沉交错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到了府前，苏暮抢先一扯那衣袍下了车。谢洹起身的动作一顿，看那人逃也似的背影，无声笑笑。
心中魔障，爱恨嗔痴。
“……把这门给我多加一层板！”
“还有偏门！对！一个不要放过！狗洞？还用我说吗？堵了堵了！”
苏暮行至府内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谢沄蹲在院中竹凳上大手一挥，指点江山。连慕站在一边神情猥琐地出着些损阴德的主意。
本就没多远的路程这二人稍微施展一下轻功确实是可以快一些回来。
“你们这是在报复谢洹吗？”
原本很是雅致端庄的谢府前院此刻左一块石头右一抔黄土，也不知道这二人在这短短时间内到底想做什么。
“嗯？怎么会……哎哎哎！错了！先是花盆！后面才是水桶！”谢沄话未说完，眼风一飘忽而跳起来大喊。
“埋把匕首！插死他！”
嗯，不是报复，是谋杀。
“你想多了哦。”连慕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苏暮身边，“你看谢洹到现在还没进门，谢府有人要回来啦。毕竟过半个月就是谢洹父母的祭日了。”
“那要回来的人是谁？你们恨到要挖这么多坑来埋他？”苏暮顺着府门正对的青石板路一路指过去。
“谢沄二哥，谢洹二弟，横竖都二的谢家老二，谢漓。”连慕踢开谢沄扔过来的石块，对苏暮摆手道，“别问我为什么，反正那玩意儿不是个好鸟就对了，个中原因嘛，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苏暮撇嘴，横竖是谁跟她都没关系。再说了，谢洹是什么好鸟吗？她眼瞎才这么觉得。反正记住谢家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就对了。
“每年这个时候我府中都要重新翻修一遍。”不知什么时候进府的谢洹从苏暮身边走过，很是习以为常。“沄儿，去后院。”
谢沄正在劲头上，不情不愿地跳下凳子。“大哥……商量一下呗？那谁过几天就回来了，我这是在做万全的准备啊，今天能不能……嗯？”
“不能。”谢洹拒绝地残忍“乖，今天若你能从连慕身上抢下一件衣服，我就让他在你院子里睡一晚上。”
谢沄眼睛一亮。
不得不说谢家家风实在彪悍。
苏暮跟在谢洹身后，路过激动得狼血沸腾的谢沄身边，停下步子，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扒到只剩亵裤，我亲手帮你把他就地绑好送入闺房。”
谢沄激动得颤抖，连慕远远地打了个冷战。
======================
皇宫。
深春时分，艳色方好。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的名贵花卉簇拥着开放。
有人携美人自花深处前来。
那人是英气的征和公主，那美人自然是美貌与日月同辉的南王殿下。
二人说笑着向前走去。
“这御花园瞧着美不胜收，不过小王还是劝公主若无必要还是少来此走动的好。”晏云承别下一支开得正好的牡丹，语意真诚恳切。“这话小王本不该说，但公主也是明白人，皇宫之中越是美艳的，越是不安全。在哪都是如此。”
司马朝明停下脚步看着拈花浅笑的那人，难得的眼神飘忽，似是无处安放。
“那人是在害你。”司马朝明忽然道。“今天早上，宫门前跟你说话的那人。”
晏云承突然明白过来她是在说谢洹，忽而垂眼一笑。
也难得她一个别国公主在这样的处境下提醒他这样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别国王爷。他怎么会看不出呢，公主。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活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容易。这里四处都是陷害，步步都看人心。”司马朝明上前一步，“所以我宁可征战沙场，直面厮杀。但你跟我选的路不一样，你比我难得多。”
晏云承依旧看着手中娇嫩欲滴的花儿。这么多年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啊，没想到最后还是一个别国公主说出来的。
不过公主你错了。
没有什么选的路一样不一样。生在皇家的人，最终只有一条路。要么登天，要么死。你看你，最终不是还没逃过新皇的猜忌？
你若不操刀，终有人挥刀向你。
“公主明白就好。不过这皇宫之中，只要没离开帝京，公主说话还是仔细点好。”晏云承伸手拉着司马朝阳，避过潮湿的泥土，穿过花团锦簇，迤逦一地芬芳。
“南王殿下……”
“嗯？”晏云承很是适时地松开了手。
“待我回国，你来向我迎亲可好？”司马朝阳脸皮难得发红。“我觉得我们是……”
“公主，小王想你大约是误会了。”晏云承笑。婉言拒绝。
他也不知该说这公主是率性好呢还是实在是迟钝。
如今的她怎么会轻易回国呢。即便回国，他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呢。
“你不喜欢我？”司马朝明指着自己问道。
晏云承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马朝明眼神一暗，忽而又道，“没有关系，我觉得我们在一块会挺好的，我挺喜欢你的。嗯，我追求你好了，今晨看你们西赫的民风也是很开放的嘛。”
晏云承忽然觉得今天主动献身带这公主离开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早晨宫门前一事她处在事件中心竟然对当时的氛围毫无察觉，难道净顾着看谢洹了吗？
民风开放？开放个屁。都死人了。
“公主你随意，小王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先行告退。”晏云承看势头不对，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莫名其妙被那位神一样的公主扑倒了，果断决定身子一转，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