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黑云
拉蒂亚城头，军官统帅下的士兵与被组织起来的平民们正忙碌地将从仓库里取出的防御器械搬到城墙上，劳作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城镇西北方向的荒原上，轻骑兵向城头上的夏普行过一个军礼，转身绝尘而去。他将带着夏普和埃布尔的书信去往柯卡莱寻找卡赛利亚王和索菲亚兼梭伦总督海洛依丝。
“说起来，夏普君你自称是从以逃民之身份入军，被提拔到军官的，居然还会写字？”看着信使消失在地平线上，心事暂且放下的埃布尔转而问道。
“额，很不合理吗？”狡猾的光芒从夏普的眼角一闪而过，他挤出一个天真的微笑，道。
“没什么，只是惊叹罢了。听闻边镇常备军都是些不学无术，不通文字之辈，想不到居然还有将军这样的人物。”
在血族王朝的治下，常备军并非只有赛灵斯家那种驻扎于首都的机动军团，还有一些血族诸侯国对于一些形势恶劣到血族不愿受封但十分险要不可不放的城塞，也编组了一些常备军进行守护。由于这些城塞一般都在边疆之地，因此这些常备军团又被称为边镇常备军。
鹰岭军团就是边镇常备军，它的辖区是沃尔纳东部边境，依托鹰岭建立的鹰岭要塞和周边土地。
然而无论是中央常备军还是边镇常备军，都有腐败劣化的危险，一旦领袖不加以控制使得常备军腐化堕落，他们也只能成为人马大军前望风而降的鱼腩军队。
“说来也是惭愧，在下的文字还是在逃到鹰岭前学的。鹰岭指挥官原本想要让我当他的幕僚或者文职武官，但看我有意统兵厮杀，才给我一个骑兵队长的职衔，我的名字‘夏普’也是他给取的。至于那个新营指挥，还是卡拉泽解围后沃尔纳公爵给我封的，他许我在鹰岭编练新营并统辖之。”
“你一定很不满，他为何不直接封你为鹰岭军团指挥，按说鹰岭军崩溃，统帅身死，你是鹰岭旧部里势力最大，功勋最卓著的人啊。”
“他不仅不想让我统帅鹰岭军，还想吞了我的兵呢。”夏普摇头苦笑。
他转身看向城墙四周，落石滚木大批大批地码在过道边，烧油和粪水的器具一组一组擂在一起，随时可以组装起来，仓库里存放的弓弩箭矢不仅迅速地武装起了守城部队，更还有各种大小弩机被扛到射孔旁，甚至他的部下还从库房里拉出了五门投石机。
哎，要来几门大炮，来几把火枪那就更好了……夏普不怀好意地暗想。
“拉蒂亚果然是大镇，防御器械如此完备，有了这些，守城就更有把握了。老伯爵有心了。”夏普长叹一声，向埃布尔鞠躬谢道。
“只可惜我父亲没能用上啊……夏普君，如今沃尔纳等同灭国，你也无根无系，若是这仗结束我们还活着，你不妨留在卡赛利亚吧。我会为你牵线搭桥让国王接受你的效忠的。若国王被奸邪蛊惑，我拉蒂亚也一定会给你留一个位置的。”
夏普心中一动，思虑片刻却是叹息道：“难道海洛依丝会把沃尔纳和塔祖尔都抛弃了么？也许两国终究无法恢复，但海洛依丝也不会坐视人马占据此地，威胁巴兹特腹地吧。我觉得……她至少会在那里另立诸侯或军团。”
“两地残破如此，难道你还想回到那里发展么？”埃布尔瞪着面前的年轻将领，惊道。
这简直不可思议！
“沃尔纳和塔祖尔即使恢复，恐怕也再也无力阻止人马的袭掠。军队尽墨，民生凋敝，堡垒毁弃，在这种地方领军作战，何其危险？你能从纳骨斯手里逃过一次两次，但没法一直逃下去！除非海洛依丝派大将坐镇此地，但只怕如此一来各诸侯又要不安，毕竟光是一个瑞瓦库特总督府他们就已经怨声载道了。”他接着说。
“残破自有残破的好处，只有在废墟和荒土上才能随心所欲地建设事业。”夏普笑道。
当天黄昏，夏丹前军来到拉蒂亚城下，他们派出了一支骑兵小队在城门口高声恐吓劝降了一会不见回应后便回营了。
一夜无事。
次日，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万里无云。在这种能见度优良的天气下，守城士兵静静地站在城墙上，他看见远方黑压压的人群，密林般树立的旗帜，以及看不到边际的包帐的海洋。
黑可汗那黑底三红心的大旗，就树立在那个营寨的中央。
……
中军大寨开门，风沙弥漫，威震天下的黑可汗一马当先走出大营，他麾下最精良的禁军亲卫，紧随其后，其中既有健壮的人马武士，也有精悍的人类铁骑。
另一边，前军的指挥官扎木花拉则带着几个侍卫急匆匆地跃马而来，下马跪下。
“见过大汗！”扎木花拉重重磕了三个头道。他的面前，是被厚重铁板甲包裹着的三角人马——尊贵的黑可汗夏丹?克烈。
夏丹?克烈，世袭的夏丹君主。
他肤色如铁，面容俊毅，头顶长着中长侧短的三支犄角，犄角上还套着尖刀，在夏丹汗国，他就是力量的代名词。
他的家族的统治可谓一波三折，他的父亲在他祖父死于篡位贵族夏因氏后出逃大漠，励精图治卷土重来，经过大小百余战后平定叛乱，为父报仇，杀死夏因伪汗，重登汗位。但随后此人就因为惨败于普泰克特劲旅而势力大损，夏因新族长见机起兵叛乱，杀死了克烈的父亲。克烈继承父志以及两代世仇，苦战数年，最终取得胜利，为父亲报了血仇。尽管如此，夏因氏势力之大还是让他不得不妥协，在其臣服后令罪人之子继承夏因族长的位子。
这个充斥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传奇故事不仅仅传遍了人马各汗国，连血族诸国也津津乐道于此。
“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之情，何时拘谨到这种地步了！”克烈豪爽地大笑着，俯身将扎木花拉扶起。扎木花拉是他的家奴，也是在他兵败时，唯一一个紧随他从未离开的人。也正因此，他才非常信任扎木花拉。
“大汗，罪臣不敢受此错爱。”扎木花拉起身后尴尬道。
之前维特塔罗之战，他不仅惨败，还丢了他的夏丹帐下效力时拉扯起来的嫡系军队，再也无力自保。等他回到卡拉泽，几乎所有人马贵族都吵着要办他。若不是黑可汗在最后一刻赶到，他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你聚歼卡赛利亚大军，大功一件，也算将功补过了。”克烈哈哈大笑起来，道，“别怕，好好打，若有亏损，我补给你便是了。”
“谢大汗恩宠。”扎木花拉感激道。
“走，随我入帐议事去！”
今天，连续灭却两国，横扫东巴兹特无往不利的黑可汗大军，全军抵达拉蒂亚城下。其议事的焦点，自然在这拉蒂亚城上。
黑可汗宽阔奢华的大帐中，军议正在进行。
“拉蒂亚不愿投降，昨晚我派人去劝降他们并没有理会。”扎木花拉站在黑可汗身侧，说道。
“今天我的使者去劝降，他们也拒绝了。”站在众臣之首的人马纳骨斯?台吉明冷冷道，“不过居然没把使者杀了，倒是奇怪。”
“拉蒂亚是卡赛利亚重镇，防守严密。但不打下来我们也进不了卡赛利亚。”从东方追随黑可汗而来的人类头领巴鲁剌思?孟特穆皱眉道。
“呵呵，这又何妨？血夷在沃尔纳和塔祖尔的城塞何其之多，那个不是一鼓而下或是望风投降？孟特穆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黑可汗大笑两声，却又肃穆道，“不过这城未必就能片刻攻下。我听闻血族的皇女带着西边的大军过来支援了，海洛依丝百战名将，艳绝天下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假如能擒拿此人，我也不吝封她为后，并掌管军事。不过要想要大破此敌，我等也不能就此顿兵坚城之下，而应该攻入卡赛利亚腹地。”
“绕过去？”扎木花拉问道。
“不错。”
“我恐后路有失。”扎木花拉犹豫道。
“绕城而过这事，我们在塔祖尔和沃尔纳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那些个草包吸血鬼有几个敢出来给我们找乱子的？连这都害怕，你莫不是被那赛灵斯家的小孩打怕了吧？”纳骨斯嘲笑道。
“非也非也！”扎木花拉摇头急道，“我看这城上有鹰岭军的旗帜，但鹰岭军早已覆灭，唯一成建制的一部是一位叫夏普的无名之辈统帅的。我调查到，此人就是在维特塔罗，率500兵甲不齐的乌合之众，打着乌尔法的旗帜出现在我军后方之人！单此胆识谋略，就不是那些庸将可以比的。必须慎重啊！”
“原来是打败了扎木花拉的‘大将’啊，怪不得如此吓人，啧啧。”
扎木花拉一听此言，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起来是个骁将啊，什么来头，可否收服？他带了多少兵？质量如何？”黑可汗用探寻的眼光看向下手的大臣们，问道。
“看旗帜可能用一万之众。”扎木花拉道。
“不确定？那就看看去。”黑可汗轻松地说。
……
“来了来了！”看着远处压过来的人马大军，守兵急切地通知身边的伙伴摇响警报，城墙上下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僵硬地赶到自己的岗位上，有些匆忙慌乱地还不慎碰倒了守城器械。
很快，夏普和埃布尔也先后冲上了城楼。但当两人看到对面军势时，也呆住了。
其实夏丹人只是护卫着将领们出来看一看罢了。
“兵不过五千。”黑可汗看了一圈，冷冷道，“也不是什么精锐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