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新人
瑞卡瓦答应了奥格塔维娅的要求，但心下不安的他还是为自己寻求了一个保证。
“假如我成为了少主的近卫，那我就不是南森林塔楼的屯兵了……”瑞卡瓦揣测着适当的语气说道，“但我在那里还有不少财产，比如我的房屋、土地、工具、存粮、布匹，甚至金银等……这些都是我们家传下来的，额，还有我挣得。我希望伯爵大人不要再派去新的屯兵了，以免……额，以免……”
其实瑞卡瓦的措辞明显有误导之嫌，他作为屯兵拥有的地产无疑是属于伯爵大人的，哪怕农具与粮产都是。估计就是其他财产的归属权都够呛。
不过作为一位既得利益者，让他放弃自己的这些既得利益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心里也有疑虑自己的近卫到底能不能当长久，万一失去了这个工作，又失去了地产，那他就不仅是失业更是无家可归了，岂不是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总之他宁愿土地在自己离家的时候荒芜也不愿意冒着丢饭碗的危险。
“没问题，我会把这些财产全都划到你的名下。”奥格塔维娅显得很大度，毕竟这也不算多少地产，更何况也不是实际掌握在赛灵斯伯爵手中的东西。这不过是给了一个名分罢了，实际上的付出等于没有。
“谢了！”瑞卡瓦顿时感恩戴德。
交涉顺利完成，瑞卡瓦表示自己先需要回一下家，安排整理一下。奥格塔维娅则以完全无所谓的语气告诉瑞卡瓦，她已经为瑞卡瓦在赛灵斯城的内城准备了一套房产，瑞卡瓦完全可以尽可能地把需要的东西带过去，她会派一个人在旁协助的——那样以后他就不用有事没事都跑到那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瑞卡瓦被这一通糖衣炮弹砸得都幸福地快昏死过去了。这就是所谓天上掉馅饼呀！仅仅一面之缘就有那么多好处，怎能让他不高兴。
更何况还能在长久以来牵念的人身边效力呢。
接下来他当然免不了一通赌咒发誓表忠心。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他突然变了说辞，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迫切的需要立刻回家去，而是打算直接留下来。
其实他也没有立刻搬家的打算，赛灵斯城比初林要塞远多了，他从没去过，如今更是兵连祸结，这时候搬家明显不是好主意。
“那好极~不过，你得先学习一下。”
奥格塔维娅安排了一番就离开了，临走前她托付一位老仆教导瑞卡瓦相关的礼仪以及近卫应该做的工作，之后还差人送来了衣物、事物和装备。
……
傍晚，绿旗馆。
绿旗馆内有一个挺大的餐厅，本来还是有不少顾客的，但近日却不再接纳客人了。
因为这里被包了下来。
厅内现在放着一只长桌，奥格塔维娅穿着一套华丽丽的纹章盔甲坐在里侧正座，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的入口。
长桌两侧坐着两排穿蓝色赛灵斯家族纹章罩袍的士兵，靠近奥格塔维娅的几个还挺严肃，一声不吭，向下的人却渐渐不安分起来，最后都有人开始低着头窃窃私语了。
他们在讨论自己的临时上司新招的近卫，当然，也是第一个近卫。这位上司为了拉这位少年入伙可谓费尽心机，这位少年各种闪避也是费尽心机，这自然让士兵们很好奇。虽然暂时还没什么风声，但士兵们光是自行揣测交流就已经硬生生地造出一股股谣言来——种类还不少。
凯?迪理安只是把那张死人脸扭了一个九十度，扫过所有的士兵，私语声便戛然而止。
奥格塔维娅虽然察觉了，但也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私下里凯曾经对奥格塔维娅的这番行动表示很不满，但是奥格塔维娅没理他，这使得两人间的关系一时间闹得很僵。虽然现在好了一些，但还是有隔阂。
快些来吧。
凯那么想，他现在就盼着那个叫瑞卡瓦的家伙赶紧加入他们的队伍，然后就可以去干正事了——虽然还真没什么正事好干。
“赛灵斯骑士持旗侍从，近卫兵瑞卡瓦——求见！”侧立门旁的仆从大声喊道。
“请进！”奥格塔维娅笑了笑，坐正了。
门被打开了。
理了理一身沉重的板甲，拉扯好崭新的蓝罩袍，瑞卡瓦用力抱好身侧的头盔，扶好配剑剑柄，大踏步地走向厅内。
两侧，30名士兵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用或怀疑、或羡慕的目光注视着这位新任骑士近卫。而瑞卡瓦在围观下也毫无一丝动摇，直挺挺地半跪下去。
“赛灵斯骑士持旗侍从，近卫兵瑞卡瓦，在此郑重向恩主，伯爵嫡女，赛灵斯城内城封邑骑士，碎盾者军团第二重甲骑兵队长，代理初林要塞守护奥格塔维娅?赛灵斯报道！”他大声说道。
不亢不卑……凯那么评价他说话的语气，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人。一般人在这种氛围下，往往显得慌乱弱气，而这家伙的态度……凯不知道该说这是沉着还是自大，说是前者吧，这厮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让人不爽的气息，说是后者吧，似乎也不至于。
“好！近卫兵，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奥格塔维娅高兴地站起来，“士兵们，随我去内城！”
……
凯虽然负责带兵保护奥格塔维娅，但他并不是她严格意义上的下属。他是常备军军官，严格意义上是赛灵斯伯爵的直属，而这几年都是赛灵斯伯爵长子约西亚负责管理常备军事务，所以他其实是约西亚的事实部下——更深一层说，约西亚很看重他，多有提拔，而他心内感激，工作尽心，已经是他当之无愧的心腹。这一次，不过是奥格塔维娅首次涉足家族事业，约西亚为了她的安全而专门派凯护卫她而已。
对奥格塔维娅而言，凯虽然尽心尽责，但并非她真正的下属，不对她负责，因此不仅时常对她的命令拒绝服从，并且还总是指手画脚地提出意见。
没错，这让她非常恼火，因此急切希望尽快组建自己的直属护卫部队，这样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兄长把这个烦人的护卫官调走。
哈哈，到底还是自己的嫡系部下用的舒心，是吧。
……
“内城……”夜路漫漫，周围人打着火把，骑在上司提供的骏马上移动的瑞卡瓦不由地自言自语着。他们这一票人有甲有马有刀子，平民百姓见了躲都来不及，因此行动还是挺迅速的，很快便靠近了内城。
随着奥格塔维娅转过一条巷道，瑞卡瓦抬起头，仰望着内城黑夜中怪兽一般巍峨的城楼。
正前方，铁栅城门正被慢慢拉起——在众人到这里之前，奥格塔维娅便随手叫了一个士兵前去通报。
初林要塞作为边境重镇，其实内城人口并不多，一共三千出头的样子，血族更是只有三百不到。
与外城城墙不同，内城城墙上插满了火把。每到夜里，内城都是灯火通明的，如同一个庞大的光圈漂浮在城市之上。
城门口，几位全副武装的士兵散漫地站着，也不知是来保护城门的还是来聊天的。
其中一人望了瑞卡瓦一眼，很快扭过头去。
瑞卡瓦不自主地握紧了剑柄。
明明周围很安静，但他却像听到了恶意的讥笑一样无由来地开始发怒。
又回忆起了什么东西，瑞卡瓦觉得自己浑身的戾气都慢慢膨胀开来。
杀心自起。
想不到那么快就能进内城呢……
维利安、茉伦，他暗暗念着这两个名字，同时还试图回忆那几个人的样子。喝得烂醉的亡妻者、一具干尸、绝望的父亲，还有，嚣张的士兵。
这次能见到那杂碎和他的主子吗？
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脑补起自己可能遇到的嘲讽、诋毁与风言风语，乃至挑衅与冒犯了。
顿时瑞卡瓦的贼寇本能发作了起来，他居然开始思考在内城杀人行凶之后逃走的可能性了。
他的身后三个马位，凯异样地看着前面的这位新同伴。任何行业，尤其是军官这类以生死相拼的行业，在较长时间的从业后都容易产生一种奇特的感知能力——直觉。
他这次光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就能感觉到那股暴戾的气息。
这小子不是想要作死吧……
一般而言无论是谁初到一任上，肯定都会收敛脾气，等到混熟了以后才会慢慢暴露本性，更何况一个刚刚受大恩惠的人。但这小子现在浑身暴露出来的气场也太诡异了。不少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过去。
凯暗自踌躇片刻，开始向前靠过去。
右手抓着剑柄，瑞卡瓦扫视着守门的士兵几眼，随着队伍前进。
抬起头，看着黑暗偌大的城门拱顶从自己的头顶掠过。
一行人很快从城门中穿了过去。
忽然，走在第二行的奥格塔维娅勒住了马，转身挡在了瑞卡瓦的面前。
“少主？”瑞卡瓦眨着眼睛问。
奥格塔维娅笑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前倾过去，伸手抓住了瑞卡瓦握着剑柄的手，凑到他耳边耳语着。
“别怕！有我！”
瑞卡瓦能够感到自己的身体忽然抽搐一下，然后握剑的手就自然而然地松了开来。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他低头示意。
奥格塔维娅咧着嘴，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身继续前进。
“镇静一点。”凯见她似乎已经安抚了部下，本想退去，但一时停不下马已经走到了瑞卡瓦一边，只好低声说道。
“谢谢。”瑞卡瓦转过头看向他，同样低了低头。
“别做傻事。”退到后排，凯自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