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我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把窗帘狠狠地拉开,在阳光的照射下,可用肉眼看到的灰尘肆无忌惮的飞舞在空气里。我看着这个城市,今天天气好的无法置信,温暖笼罩着大地,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从高楼上看下去的人们如般蚂蚁大小,忙碌而充实。这一切都那么美好。
当徐曼仪在大清早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狂轰滥炸而我一个都没接后,她直接冲进了家的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我的房间,在我还没完全消化这一系列动作后,完全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指着我的鼻子大声的说了一句:“王之摇,刘耀烁走了。”
“你说什么?”一个星期没说话的我声音本应该是沙哑而有磁性的,可是这句话从我喉咙出来的却尖锐刺耳,像指甲刮了背板的声音。徐曼仪大概也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活生生吓了一跳。我脑袋里浮现出刘耀烁黑白头像摆在祭台上,我在台下大声哭泣的样子,嘴里还大喊着“我不想守寡,我不想守寡。”
“你不会是以为他死了吧?不是,他今天十二点的飞机去墨尔本了。”哦,他走了,就这样走了。“你不去留住他还在这发霉到什么时候?”
我想,要是我能留住他,何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能留住他,恐怕早就留住他了。
徐曼仪没有理会我,出了一趟门,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两碗混沌,海味的,还冒着热气。或许是特看不惯我一副颓废绝望青年的样子,她边吃还边说着刘耀烁的各种事迹,包括和我分手以后的事。她仿佛一点都不在乎我是不是和刘耀烁分手了,仿佛好像是我们只是像以前吵架了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他的事。
而我,听着他的故事,却好像在听隔壁的王二狗去相亲又失败了,楼下老张的儿子考上重点大学一样稀疏平常。这些年,我听过他太多的故事,而现在,都变得不重要了。
徐曼仪把最后一个混沌吞下以后,大大的喝了口汤,然后说了句:“他爱你,一直都爱你。”来结束这聒噪的对话。我也大大的喝了口汤:“徐曼仪,都过去了,这次真的真的是完蛋了!”或许是她感觉她这一系列的劝告一点效果都没起到的时候,她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刚吃完的混沌饭盒狠狠丢进垃圾桶。汤汤水水撒了一地,我真心的想揍她。
我翻出我衣柜里唯一一条连衣裙,化了个妆。我想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出门逛逛。想来也是快半个月没出门了。徐曼仪有一辆车,奥迪A4L,我还记得她二十岁那年开着这辆白色的奥迪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活像个被包养的小三。她矫情的抚了抚她的墨镜:“王之摇,我的新坐骑怎么样!炫不炫酷?”
那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我的交通水平还停留在步行的时候,她就骑着小踏板摩托。后来她买了四个轱辘的车子,我的交通方式依然停留在步行,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徐曼仪带着墨镜,车子里放着整耳欲聋的DJ打碟,她的侧面像是发光的欧洲雕塑,白得几乎透明。“上天是公平的”这句话是谁说的?我真想问问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像徐曼仪这样的女人,身高170,长相能和电视上的女明星媲美,爸爸是企业家,妈妈是舞蹈演员,家庭和睦,成绩优异。这在平常人一切的一切都几乎完美的好运都降临在她头上。
“徐曼仪,你能不能别放这些烂俗大街的非主流音乐?你以为你是在那种职高小孩聚集的溜冰场溜冰吗?”
“我不但溜冰,我还吃肉,我还飞叶子。”
“吸毒你都敢,杀人放火更不在话下了吧,不良少女?”
“我已经过了少女的年龄了,现在我可是女青年。”我白了她一眼,便没再接话。徐曼仪把车停在了宁远百货。大摇大摆的带着我逛起了商场。我擦了擦眼睛,确实是宁远百货。徐曼仪看我一副吃了煤矿的表情,耸了耸肩。
“徐曼仪,你把我拿去卖了我也买不起这里的衣服上的一颗扣子。”徐曼仪从她闪闪发光的小手拿包里拿出了一张闪闪发光的信用卡。
“随便选,就当是我作为你的好闺蜜给你抚慰心灵伤口的一种方式吧。”虽然我不觉得我心灵有什么伤口,但是徐曼仪的钱我从来都不会客气。
徐曼仪给自己选了一条小礼服,大红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接着,她也给我选了一条白色的小礼服。
“我又不参加宴会,这裙子也用不到。”
“过两天我想让你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你就穿这个去吧,免得你灰不隆冬的给我丢脸。”
“什么宴会?哪些人参加?”
“你别管。叫你去你就去。”
“。”
实际上我不太喜欢那些场合,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也不擅长与人交流,我喜欢旧的东西旧的事物和熟悉的人。也不擅长与人交流,更何况有徐曼仪出场的地方,那基本是和我无关的两个世界。所以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很少陪她去参加一些公众场合。她也从不不强求我陪她去。
“宁远也会去吗?”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宁远这个名字好像有些陌生了。是多久没提起这个名字了呢?徐曼仪这辈子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宁远的心。
“所以你今天才会来宁远百货买衣服吗?”宁远百货是宁远的父亲宁建国当年一手创建的宁氏集团旗下的百货公司,或许是太宠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所以用自己的儿子名字来命名。
“恩,他结婚。”
这下轮到我大吃一惊了。我不能想象她知道这个消息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来安慰失恋的我,还能平静到来宁远家旗下的商城买衣服,然后再去参加宁远的婚礼。我根本不能想象这一切,徐曼仪是怎么做到的。
“是江凌吗?”
“恩。”
这对话是如此的熟悉。
我记得第一次听到宁远这个名字是高三我和她在艺术集训的时候。那年我的成绩不论怎么努力就是上不了二本线,最终还是选择艺体生这条道路。靠着从小就练舞的基础,加上徐曼仪他妈妈找了点关系,让我进了最好的艺术培训学校学习,徐曼仪成绩本身就名列前茅,但是她非说如果我走了没人陪她玩儿,求着他父母和我一起考艺体生。别人在兵荒马乱的高三中为成绩而挣扎,而我和徐曼仪却每天除了练舞练功,其他的时间是玩儿的不亦乐乎。
那是十二月的某一天,我们刚从练功房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雪。我和徐曼仪互相哈着热气,他还嘲笑我带上兔子耳罩像小学生。走到大厅的偏门的时候徐曼仪正和我打闹,一个男生和我撞了个满怀,他满脸歉意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他穿的很暖和,就如同他的长相一样,看起来如此阳光。他说:“请问你们这里学舞蹈二班在哪里?”
“我们就是舞蹈二班的!你有什么事吗”徐曼仪抢着回答。
“太好了,请问你们认识江凌吗?我是来给她送衣服的。”因为这所培训学校远近闻名,很多区县的和周边的小镇的学生也会选择来这里培训,又是严寒季节,时常会有家属来给学生送衣服。
“当然认识!她应该回寝室了,我们这会儿也回寝室,顺路带你去吧。”徐曼仪热情的邀请这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一起。
刚好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我妈打来的,说是给我带了好吃的在校门口等我。我当时为了和徐曼仪花天酒地,财政状况比较紧张,好久都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一听我妈来给我送吃的,跑的比豹子还快。就把徐曼仪和那个找江凌的男生丢下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就应该阻止这两个人认识,如果当时那天我们不那么热情,也不会有后来这些年徐曼仪悲惨的爱情之路。
回到寝室时徐曼仪正对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那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猥琐,我抢过她的手机,确定不是在看什么污秽的东西后,还给了她。我的注意力还在我妈给我带的糖醋排骨和一大包零食上。她突然对我说了一句:“他叫宁远。”
原谅我脑袋有些运转不过来,“他”是谁?“宁远”又是谁?
“今天来给江凌送衣服那个。”徐曼仪还是盯着手机傻笑。虽然我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但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她说:“不是看上他了,是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