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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曾志的故事(8)

1932年,蔡协民去上海向中央汇报,而曾志却留在了福州,夫妻分居两地,倍加思念。1933年元月,蔡协民回到福州,曾志在一家破烂的小旅馆里见到了他。由于革命斗争的艰难困苦,本来就年龄比较大的蔡协民,此时几乎变成了一个衰弱的老人。他告诉曾志,从厦门到上海后,住在旅馆里,到最后弄得没钱交房租,没钱吃饭,东西典当光了。老板天天来催,不敢呆在房里,只好整天在马路上流浪,徘徊,看看有没有熟人,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位同乡,讨了10元现洋,这才有钱买了回福州的船票。说着,蔡协民掏出一块布料,递给曾志:“买了船票,剩下点钱给你买了身布料,拿去做身衣服吧!”曾志见他如此落魄,仍给自己带布料回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

蔡协民回到厦门,深入到工人中去做工运工作,同时也去做苦工以维持生计。他一个文弱书生却去修马路,在马路边上打石料,背木料,晚上就住在工棚,苦得很。后来,蔡协民被调回中央苏区。一天,他回厦门与同志接头时,让叛徒发现,被捕后押到漳州,不久英勇就义,用壮烈的死为自己对党的赤诚抹上最后一笔红色。

曾志和陶铸,这对共同生活战斗了30多年的夫妻,更是经历了几次生离死别!

初识陶铸,是曾志从闽西到厦门后不久的一天。她觉得这个人虽谈不上魁梧英俊,更谈不上潇洒儒雅,却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他就是陶铸,时年25岁,福建省军委的灵魂人物。对这个名字,曾志可是熟悉的。震惊中外的厦门劫狱,总指挥就是他,听说是位十分英勇又极有才干的同志。

陶铸当然也听说过她--闽西一员泼辣能干的女将,党内谁个不晓得呢!但陶铸有一种颇带偏见的看法--凡能干的女人必丑!而今日所见之曾志,却与他想象中的粗壮黑丑女人大相径庭,如此一个秀气的“女英豪”,能让陶铸不吃惊吗?

然而,紧接下来,曾志对陶铸的那点好印象就全没啦!那天,罗明在跟陶铸谈问题,可陶铸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曾志很反感。他还竟然顶撞罗明这位受人尊敬的领导和年长许多的“老大哥”,如此的傲慢,在曾志看来实在太过份了。后来,当她进一步了解和接触陶铸后,又不能不改变这种看法。

曾志亲眼目睹了陶铸照料患病同志的事实,只见他是那么无微不至,一丝不苟,任劳任怨,对同志就像一团火!没有花前月下的缠绵,没有盛大的婚宴,曾志和陶铸结合在一起了。可是不久,陶铸奉调上海,彼此是多么的依恋啊!分手的时候,陶铸不过25岁,而曾志仅仅22岁。

开始时,陶铸每周都给曾志写两封信,信写得很短,但充满深情,来了四五封信之后,突然就断了信息。曾志盼啊,盼啊,睡不着觉,咽不下饭。她预感出了事,但又不相信事情是真的,总怀着一线希望。直到20多天后,谣传陶铸被捕叛变了,这真是晴天霹雳,轰得曾志一阵眩晕,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陶铸是铮铮铁骨的硬汉,他怎么会叛变?

实际上,陶铸在敌人的法庭上,表现了一个革命者的大无畏气概,和对党至死不渝的气节,因而被判了无期徒刑。

1934年春季的一天,曾志意外地收到陶铸一封短信,信寄自监狱。陶铸写道:我已判刑,刑期你可以想象得到,没有出去的可能了。他请求曾志善待老母,替他尽份孝道,并说病重,若回信寄南京军人监狱1271号。

一年了,总算得到了陶铸的消息,曾志给陶铸写了一封信,凑了20元钱,到福安城里去邮寄。这可是极大的冒险,因为曾志已是受通缉“女共匪”。但是不这样做,她感情上过不去,想到以往与陶铸的恩爱,想到陶铸铁窗的煎熬,她下决心冒这次风险!

第二天,听城里同志说,曾志刚走不久,城里突然戒严,城门四闭,严加搜查,说是有一个女共产党进了城。

数年后,陶铸出狱后告诉她,钱和信居然收到了,那时他肺病严重,咳血不止,曾志寄的钱真是雪里送炭,他用来买了几瓶鱼肝油,又买了一些书籍,把监牢当学堂,勤读了几年,直至第二次国共合作,党中央营救他出狱。

然而,数十年后,中国发生了一场给党和人民造成空前灾难的内乱。1966年,“文化大革命”将厄运降临到陶铸和曾志身上,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残酷迫害他们。1969年深秋,身患绝症的陶铸被押往安徽合肥,曾志下放到广东农村落户,两位革命家再次经历了生离死别,但是,这一次却是永别!离别时,他俩没有说一句凄切的话,更没掉一滴泪。

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党中央为他们彻底平反昭雪。曾志曾深情地写道:“我突然觉得,陶铸根本没有死,他活着,活在一切爱他、敬他、理解和同情他的人的心中!”

为革命舍家抛子

曾志自15岁投身革命,许多年与可敬的母亲不曾见面,又同爱人几经生离死别,她先后生下了4个孩子,前3个孩子的命运如何呢?

1928年11月7日,曾志生下她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却无法抚养孩子。战争环境,那么艰苦残酷,天天行军打仗,打的是游击战、麻雀战,这里放一枪,那里放一炮,打了就跑,如何带得了孩子?正在曾志犯愁的时候,一天,王佐部下一位姓石的副连长的妻子来看她,他们就是井冈山本地人,曾志请他们帮助寄养孩子,石妻抱起婴儿,轻轻地摇着拍着,说:“我没有孩子,我的孩子三年前生下来就死了。瞧这毛毛多可爱,就送给我吧!”孩子在母亲怀里生活了26天就被抱走了,一旦母子真的分离,曾志又难过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尽管当时她只有17岁。

那个孩子,被石副连长夫妇抚养成人,取名石来发。他们故去后,来发继承了石家香火,根植井冈山。1952年,石来发24岁时,才第一次与生母曾志重聚。

曾志1931年11月生下第二个男孩,因为又黑又壮,就起名“铁牛”。

两个月后,曾志抱着铁牛,随丈夫蔡协民一同回到厦门。可是,一到厦门,厦门中心市委书记王海平和准备接任福州中心市委书记的陶铸就来了。原来在曾志还没来时,厦门中心市委急缺经费,听说曾志生了一个男孩,就由组织决定,将这个孩子送给一个有钱的医生寄养,换了100块现大洋。这种事在今天是绝对不能设想的,但是对那时的共产党人来说,革命利益高于一切,除了自己的信仰之外,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曾志坚强地承受了这一突然打击,没有一句抱怨,但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地对王海平说:“既然组织已经决定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就这样,曾志为解决组织上的经费,又献出了一个儿子。革命者的心也是肉长的,送掉儿子宛如从娘心上割去一块肉,更何况铁牛又是如此活泼可爱的一个小男孩!他一生下来就出奇的乖,他那革命者的妈妈产下他后第六天就跳下床忙活开了,他好像很明白似的,不哭也不闹。小不点还会定时拉屎,从不把屎弄在尿布上,后来,把他放在膝盖上,旁人一逗就“咯咯”地笑,好玩极了!如今,孩子要送人了,今生今世难说再见到了!曾志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孩子送走前,曾志和蔡协民抱着孩子,特意去中山公园玩了一次,他们将小铁牛放到草地上,两人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孩子,蔡协民立于一旁,照完相就将孩子送走了。

孩子送给一个小儿科医生。这年恰逢麻疹和天花流行,病孩非常多。刚两个来月的小铁牛,又突然断了奶,很快就感染上麻疹,紧接着又传来染上天花,去了不到一个月,可怜的小铁牛就夭折了。

起初谁也不忍将这一消息告诉曾志,但她还是知道了:铁牛永远不在了。她压抑住心中的痛楚,一声不吭,仍然默默地忙碌着,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她才任泪水纵横。

第三个儿子也和前两个一样,生下13天就不得不送了人。孩子是送给一位做地下工作的警官的婶婶。这位婶婶家境贫寒,但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因孩子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婶婶又把他送到一个奶妈家去喂养。

1933年8月,曾志有机会看望了一次儿子。

不见孩子还好点,一旦真见到了,却是心都要碎了。儿子已经半岁,看上去不过3个月大小,瘦得皮包骨,两手像小鸡爪,一脸小皱纹,活像一只丑陋的猴子。衣着更是寒酸破烂,肮脏不堪,头上的小帽子还是出生13天抱走时,曾志亲自给他戴上的。那天曾志刚好买了两个馒头,她掰下一块,用开水泡泡,喂给儿子吃,孩子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吃了还要,看来是饿极了。曾志心里一阵酸痛,泪水涌了上来,本能的母爱与革命者的志向交织在一起,使她徒生一股惆然,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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