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众人顿觉一身血液也跟着激荡!
“此时必要你来尝……”
女鬼声音却又一低沉,阴森里带着沙哑。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低着头,翻着眼,眼睛迸出仇恨的血光,眼神里幽光一闪,穿过层层人群,直射向监造官,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粉、骨、烧、身、何、状……”
好像远古的咒语,每个音都被无限地拉长,每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被万千白骨碾压,沉甸甸地凝结,沉重的似乎抬不起、分不开……
监造官嘴唇乌青,腿脚不受控制地发抖。只觉得浑身汗毛林立,层层冷汗一层层浇头衣裳。
之前的内幕,他多少耳闻一些,不然也不会着急着找道士收鬼。只是,这,这……
监造官屏气听着女鬼好像没有穷尽的诅咒,竟忘了呼吸。突然身子一软,脸色煞白地昏死过去……
四面的山峰上,此起彼伏的猕猴叫声尖利,林涛树影,更像是万千厉鬼游荡,亮出阴森森的爪牙……
“鬼啊!”
“恶鬼来了!”
“恶鬼复仇了!”
“救命啊!”
“不是我!”
无论是监工还是劳役,甚至是禁卫军,没有人再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顿时四散奔逃。
“兄弟们……”
女鬼不跳舞了,静静地站在桥上,吊桥颤巍巍地颤着,女鬼的裙摆头发也随着山风飘扬,轻飘飘地好像手挽的白纱一样,没有一丝分量。
女鬼再次开口,声音成了个少女的声音,清澈动人:“兄弟们,我们死得冤啊……”
少女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空灵飘渺。回音一重重荡开:冤啊,冤啊,冤啊……
“兄弟们,替我们报仇……”
“报仇……”
少女的声音里透着无助,透着哀求,甚至能从声音里听见眼底泛出的晶莹的泪光;“兄弟们,我们死得惨啊……”
“惨啊……”
“救命啊!”
“不要找我啊!”
众人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格老子!蹿什么!奶奶的不是冲咱们来的!都跑什么!”猛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只见二斧双目暴瞪,眼若铜铃,脚踏巨石,两手揪住两个奔逃的苦役,“没听见么!冤死的弟兄们显灵,叫咱们替他们报仇!都跑什么!”
二斧一嗓子镇住不少人,有胆大的看向女鬼。
只见女鬼静静地站着,衣袂飘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凄婉无助。
越来越多的人小心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道长突然手指一掐,桃木剑一挥,变色道:“不好!”
众人顿时大惊,道长大喝一声:“竟是奸臣当道!怨气冲天!”
道长说着再次挥起桃木剑,大袖一甩,一手扬起符水。符水飞溅,滴落在案前的招魂幡上,一道道水痕淌下,只见招魂幡上竟渐渐显出字迹来:一张幡上写道……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另一张幡上则是……
“荡平中土,剪除贪吏”。
道长朗声将两句话念了出来,大声呼道:“天降神谕!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女鬼紧接着跟着大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二斧随之大喝,“兄弟们,杀他娘的!为惨死的十几万兄弟们报仇啊!”
阴风森森,女鬼渐渐地向后飘去,浅浅淡淡的声音好像在哼着一首悠扬的童谣,却又透着凄婉哀伤,萦绕在山间:“长阴岭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绸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回音弥散在山间,顿时激起一众苦役的共鸣。
“兄弟们!等死,死国可乎!”有人高呼。
“反了!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弟兄们!杀啊!”
“杀出一条血路!”
滔天的怒火终于被完全点燃,二斧率先一个箭步上前,扑倒一个拔刀的禁卫军。抢过他挎刀,大喝一声,双手握刀狠狠一劈,顿时热血飞溅一脸。
紧接着道长扔下碍事的道袍,挥起桃木剑刺向扑向二斧的禁卫军。
顿时喊杀声一片,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在石壁上投下一片混乱的阴影。
五百苦役登时从任人奴役的奴隶化作反抗的猛虎,与禁卫军和监工们厮打起来。
不同于苦役们的满腔沸血与仇恨,监工与禁卫军早已被女鬼吓破了胆子,四散奔逃。偶有几个挥着挎刀或鞭子想要制止苦役暴动的,如何敌得过几乎疯狂的苦役?
喊杀声不绝于耳,苦役们在这一时刻爆发出了他们血液里、人类最原始的野性。鲜血、厮杀,也许只有这些,才能安抚被压抑奴役多时的苦役们心底的暴躁!
战争的残酷性在这一时刻,初见端倪。
这里的暴乱尚未平息,营地里异变又起!
只见火光突起,大片营舍起火。不多时,滔天的火光耀亮了半边天空!
“砰!”
“啪!”
又是几声巨响,工地上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似乎一下子点燃了所有用来劈山炸石的火药,只见重霄宫主殿那华丽的屋顶在一片火浪中被高高地掀起,木屑瓦砾四溅,雨点一般砸向四周,噼里啪啦、轰隆呼隆、咣当哐锵……
杂乱的声音响彻天际!
“弟兄们!冲啊!”
大刀一声高喝,大规模的暴动终于开始!
无数从营舍里跑出来的苦役们烧了营舍、炸了宫殿、杀了监工。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挥舞着木棍、榔头,咆哮着向山下冲去……
而山下驻守的五百禁卫军,此时仅剩下四百人。
二斧与大刀在山腰汇合的时候,禁卫军还在惊恐地来回奔走,完全不知山上为何突然爆炸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