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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红军的病对田菊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这打击不仅突然,也太沉重了。一时让田菊难以接受,也让田菊无法相信。在尹川川开始给她说,她父亲患了肝癌,并且是晚期时,她一个劲地摇头,并且还连连说这不是真的。后来,是尹川川将她父亲的检查报告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才相信了此事。当时,她深埋着头,双手的手指全插进头发里,一边哽咽着,一边说:怎么会这样呢?
是呀,这样的打击谁受得了呢?这些年里,是父亲一直帮衬着她才走了过来。不仅如此,自己受了委屈,有了不开心,她都会给父亲说,父亲也会给她以开导和鼓励。但父亲眼下说病咋就病了呢?况且还是那不治之症,这让她如何相信和面对啊!
人们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是父母的开心果。的确,当田菊知道了父亲患病之后,她在自己与父亲间作了重新选择。在这之前,婆婆对她的伤害,浪木对她的无情,尹川川对她的追求和不舍,还有那金旺子对她的奢望和死搅蛮缠,让她身心疲惫,让她想即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她想宁静的生活,她也想同其他女人那样,不再被歧视,不再被侮辱,自己属于自己。然而,父亲的病完全将她的梦给搅乱了,她不得已、也毅然抛弃了先前那梦,并留了下来。她知道,眼前的事对她来说,没有甚么能重于她的父亲。
这天晚上,当田菊从父亲家回来后,婆婆还是在忙着她的祷告事情。她没理婆婆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屋里。一关上门,她的泪又涌了出来。脑子里也不停地涌现出当自己被父亲扔下她后的情境——她孤独、她举目无亲..。在快要天亮时,她突然想到了尹川川,也想到了尹川川这天将同岭上要出去打工的人们一起,又将离开野鸡岭,再次出去打工了。昨天,当田菊离开父亲家时,尹川川对她说:
“菊子,明天我也要出去了,你按时回来看红军叔,叫他吃药,给他递水..。”
田菊想到这些时,泪水又汪在了眼里。也就从这时起,在不知不觉中,尹川川重又走进了她的心里。但她不知道自己和尹川川是从前的同学、朋友,还是如尹川川说的那样:他们现在是兄妹。不过,在她心里,她和尹川川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青春年少的时光里。
然而那牵挂和不舍又让田菊不能左右自己。所以,在初六的早晨,她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去送尹川川一程。为了不让人们说三道四,她只能藏在母鸡河边的树林里,静静地看着一拨拨打工的人们从她眼前过去,静静期盼着尹川川的身影。
后来,当岭上出去打工的人们全都涌了出去,田菊还没看到尹川川时,她心里不知的喜还是失落。她竟发疯般地朝父亲家跑去,她一边跑,一边想:他会不会没走呢?
的确,当她跑到父亲家时,尹川川正陪着父亲在院坝里晒太阳哩。因而,他的心又一次被感动了。她站得远远的,看着这对不是父子却情同父子的一老一少,她的心很乱,也很欣慰。尹川川后来给她说:她父亲的病刚好稳定,他想多陪她父亲一天再走。田菊当时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嗯”一声。
一个默默地“嗯”,代表了她心中的一切,一个淡淡的眼神充满关切和担心。田菊和尹川川这两个曾经相爱却又没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在后来的两天里,虽然没啥话语,但在各自的心里,有了从未有过的默契。在尹川川要走的头天他对田菊说:
“菊子,有甚么事给我打电报,不要一个人硬撑,要不会把你累垮的..。”
初八的早晨,田菊父亲的病有了好转,尹川川背上背包,告别了田菊的父亲田红军出走了,他一路走,一路回过头,他期望能看到田菊的身影,然而这天的田菊没再来,她除了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外,也怕他俩独自见面时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了她抬不起头的事,因为此时的她毕竟还是浪木的女人。
尹川川的走,一时间让田菊空落了许多,无助了许多,也思考了许多。尹川川在时,尽管自己每天也去父亲家,但父亲的一日三餐和端药送水都是尹川川照料的。每当她要帮着做事时,尹川川总是说:你歇着,婆家那么多事你一人做,还没累着?于是,她除了又陪着父亲聊天外,就是闲着看尹川川做这做那的。
尹川川走后,父亲的病虽然有了好转,一日三餐也能自己做了,但每天还得留意父亲的病情,因为父亲那病总是时好时坏的。每天还得为父亲煎药测体温,这样一来,田菊每天真的忙得辫子不沾背了。
如果就这么忙下去,田菊还能承受。但心里的压力却让她焦头烂额了。眼下她除了担心父亲的病外,又得考虑父亲治病的经济问题。在前些年,庄稼人种地只能糊嘴,哪来的钱存呢,所以她和父亲都两手空空的。父亲眼下一病,田菊就着急不已了,因为父亲的病每天都得用钱,这钱并且用得还不少,这咋不叫田菊着急呢?
尹川川在走之前,虽然留了一部分钱给父亲治病。但田菊始终下不了这个心,他想,这钱是他尹川川辛辛苦苦挣来的,她和她爹怎能随随便便的用呢?况且,自己家与尹川川非亲非故,有甚么理由动尹川川这钱呢?
田菊想过这些,脑子里突然有了想自己凑钱给父亲治病的欲望。但思来想去,就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法子。她想过去向别人借钱,她想过去深圳去找浪木,还想过像曾经准备的那样到外面去打工,但这一切后来全被她否定了。因为她不知道去向谁家借钱,况且,即使能借一点也是杯水车薪。再说出门去找浪木和打工,都是不可能的,她走后谁来照料父亲呢?
一时间,田菊被困在了深深的无助里。
然而那一天,田菊到镇上去为父亲买药,在路过杨春花曾经那小卖部时,她脑子里突然有了灵感,心里也一阵高兴。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上面来呢?年前杨春花就叫她把这小卖部重又开起来,还说,里面一切齐备,只是进上货就可以开业了。当时她不屑一顾,但眼下不一样了,她真的逼上梁山了。
田菊这么想过,便打定主意,这小卖部她开定了。这天回家的时候,她给父亲田红军说了做这事情。父亲既没赞成也没反对,只是对田菊说:菊子,我不该拖累你。田菊听了父亲的话,她知道父亲这话里的意思,于是她对父亲说:
“爹,开这小卖部又不是为了你,你看现在人们都出去打工挣钱,我不想出去,在家里也该想法子挣钱噻。”
田菊的话,让父亲田红军没再说什么,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女儿开这小卖部为的是甚么。
田菊要开小卖部了,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野鸡岭。于是,无论是岭上还是岭下都顿时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大家也兴高采烈的。当然,那高兴劲和兴奋劲也并不亚于当年杨春花开小卖部时的情境。因为,在野鸡岭老百姓的心里,田菊和杨春花有本质上的区别,当年她杨春花开这小卖部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那后台另有其人金旺子。说白了,金旺子尽心尽力地帮杨春花开起了这小卖部,其目的为了他们好私会。而田菊是野鸡岭的老百姓看着长大的,既本分真诚,又行得端走得正,也乐意帮人..。再说,现在的野鸡岭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稍年轻一点的人外,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出门不方便,赶集又远,所以,他们咋不为之高兴呢?
在小卖部开张那天,岭上的老老少少都去了,有的给她放鞭炮,有的给她打扫卫生,当然在回家时,都买了不少的东西带回了家里..这天的田菊不仅忙来忙去,心里也好不高兴,她也觉得这天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以至在后来的几天里,她还沉静在那兴奋里。是呀,当一个人走投无路时,猛然间柳暗花明,咋不为之兴奋和狂喜呢?
但田菊怎么也没想到,当她正全身心地扑在为父亲的病凑医药费时,一只魔爪也正慢慢向她伸来。
田菊开了小卖部的事,是在田菊开张的同一天传到金旺子耳里的。开始时,他心里还有几分异样,不由嘀咕了几句:好你一个田菊,你还真会捡便利,这小卖部当初是我给杨春花建的。眼下却被你不声不响地占了去,你也太没把人放在眼里..。但,后来他又一想,这究竟是你田菊有意,还是天赐良机。因为谁不知道他和杨春花在这小卖部里的事情,你这么做,不就是想来接替杨春花么?
金旺子想到这些,曾经的欲望重又嗖地升腾了起来,不仅如此,那“身子”也好像有了蠢蠢欲动,甚至难以自制。自从杨春花和自己那女人弯弯走了之后,他就如光棍汉一样过着日子,夜夜孤枕独身,日子也清汤寡水..。他有时感觉自己甚至比光棍汉还不如,光棍汉至少不知其味,也无其瘾。管它三七二十一,吃吃喝喝,了此一生。而他呢?是有其名而无其事,闹心啊!
金旺子这么一阵思索之后,在第二天便开始去光顾田菊的小卖部了。当然,他是大摇大摆,名正言顺地去小卖部买东西,他想,谁也不会歪边撒网乱想的,就是你田菊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我怒目相向置之不理了。
来到小卖部,田菊正在忙着收拾屋子,昨天刚开张,买主又多,店里的东西被抄得零零乱乱的。所以,金旺子站在门前田菊还不知道呢。此时的金旺子也在竭力克制着自己,他不想一开始就把事情弄僵。当然,他也明白啥叫循序渐进、啥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因而,他站在门外对门内的田菊笑呵呵地喊了一声:
“菊子。”
田菊当时正埋着头,对门外的喊声习惯地,甜甜地“唉”了一声后,这才抬起头,但当他看见门外站着的是金旺子时,心里不由一紧,脸上的表情也随即暗淡了下来。但金旺子却无所谓,因为他明白自己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所以,他故作一副甚么也没看到,甚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继续对田菊说:
“菊子,你早就该把这小卖部开起来了。”
田菊听着金旺子的话,心里也提防着金旺子。但是,眼下的田菊与以往不同了,以前金旺子来找她,她怎么对金旺子都无所谓,说白了,自己心中有没有鬼自己知道,而眼下,她田菊开着生意,总不会老黑着脸对别人吧,况且,此时的金旺子也是随随和和给自己说话呢,因而,她也只好不温不怒地回答说:
“耍着没事干,不知开不开得下去。”
田菊在说这话时,她一直没抬头,那样子好像在自言自语。她心里明白,对金旺子她只能拒而远之。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金旺子看着田菊这不冷不热的模样,她知道田菊对自己还心存敌意。所以,他只能就此作罢,以退为进,等待时机了。于是,他向田菊要了一瓶酒,一包烟,又爽快地付了钱,便故作匆匆地离去了。
金旺子走后,田菊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过,后来她又责怪自己,别人来买东西,何必大惊小怪的。
然而,田菊一点也不知道,此时的她,正一步步地走进了金旺子的陷阱里。
金旺子这天买了田菊的一瓶酒、一包烟后,好几天没在来这里。这不是金旺子不想来,而是他在有意这么冷处理。他想他这么做会让田菊对他不再提防,也让自己尽快心想事成。
金旺子再来田菊的小卖部是在一星期后,他照例买了酒,买了烟,也爽爽快快地付了钱。还是那么匆匆忙忙离去。不过他一直在想,他要等待时机,最好是让她田菊对他不防,或是耐不住天长日久的寂寞,给他暗示。他知道,女人其实是口是心非,哪一个愿那样朝天没日的守活寡呢?浪木出去一年多了,说不定田菊心里已有了想法,只是还咬着牙硬撑哩。因为在他的感觉里,田菊对他再没了以往的敌意,说话也越来越随和了。
但是,后来就连他金旺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千年修来的道法竟被自己一拐棍打掉了呢?
这是这年的三月。三月的天气不再是暖和,而是开始热了起来。也许而今时代不同了,女人们总比男人们更怕热。所以,当时光还在二月里徘徊,女人们就做好了消暑纳凉,一展风采的准备:短袖的衣,露腿的裤、胸脯故意挺得高高的..。这样一来,无论是在闹市的街头,还是在恬静的乡村,这些女人们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金旺子是看了女人们这独到的风景,重又浮想联翩,按耐不住自己的。在以前的这个时候,他可大摇大摆地去找杨春花释放一阵子,舒坦一阵子;或许如酒鬼一样缠着自己的女人弯弯发泄一阵子。尽管多少时候被弯弯拒绝,甚至推下床去。但女人最终还是女人。她哪来男人的力气大呢?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得已让他得了逞。
而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已是今非昔比,可望而不可即了。
这天,他又去田菊的小卖部了。当然,这次的去与以往不一样,以前他心里虽然念叨着田菊,想着田菊,但却没那性的诱惑,欲的冲动,况且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坏了他的计划:他要她田菊敗在自己脚下,如杨春花一样,甘心情愿地做他的女人。但眼下,他却被女人们那独到的风景乱了阵脚和分寸了。
金旺子这天去时,正是这天的半晌午时分。田菊也刚回到小卖部里。早晨她去了一趟父亲家,父亲的病还算稳定。所以,她除了高兴也很欣慰。她把父亲的一切安顿好后又急匆匆地赶回店里。三月的日头已有些火辣燥热了,当田菊从父亲家赶回店里,浑身已是汗津津的。因而,他关上门将自己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时髦的衣服,这衣服是当年结婚时买的,短裙、低领、紧身,她一直还舍不得穿哩。自从开了这小卖部,田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对穿着也讲究了一些,是呀,做生意的咋能邋里邋遢的呢?
金旺子去到田菊的小卖部外,见田菊的小卖部关着门,心里不由有些窝火,自己咋就这么霉呢?热气腾腾地跑来,不说与田菊怎么样,连看一眼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咋不闹心呢?他在小卖部外站了站,又抬头环顾了小卖部四周,看有没有田菊的身影,就在他失望着准备离开时,他隐隐听到小卖部内有洗澡时的撩水声。于是,他的心猛然间亢奋了起来,周身的热血也好像在沸腾,于是,他重又回到了从前那想入非非里了。
不一会,田菊洗完澡悠然地开了门,但她那知道门外早已候着了金旺子。
金旺子见了开门出来的田菊,他顿时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了。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如此漂亮的女人,以前他见着的只是田菊那美妙的身段和脸蛋,就没目睹田菊刚洗过的、那奶油般的肌肤和紧身衣裙包裹下的,那挺挺的胸脯、浑圆的臀..。因而,金旺子周身沸腾着的血液直冲脑门,他便晕沉沉地一头朝田菊扑了上去,并一个反手关了小卖部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