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晨,我真没想到,我婆婆对于相亲这种事儿这么积极,尽管她不知道真相吧,但我索性就这么觉得了,她七点不到就敲我屋门找我问地址,一脸殷勤喜笑颜开,看得我都心情愉悦了。
我把地址耐心细致的告诉了她三遍,她前脚出门儿后脚我就跟出去了,李易欢躺在床上从被窝里露出半拉脑袋,看着我七手八脚的穿衣服,还是那一身夜行衣,“你又这么打扮,回来警察把你当不明飞行物逮起来了我可不管去接你。”
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你这乌鸦嘴能说点好听的么,我这么辛苦我为谁操心为谁忙啊,还不是你和卡卡么,我自己大公无私的我起一个大早比上班的还忙,我容易么,你妈那是什么人物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啊,那轻功堪比楚留香,火眼金睛是孙悟空的师娘,那小眼神要多犀利有多犀利,那小心眼,要多丰满有多丰满,我敢光明正大的跟她后面大摇大摆的跟踪么?”
李易欢大早晨起来被我一堆乱七八糟的说得直打哈欠,“那你偷偷摸摸的她是看不见了,旁边的人瞧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拿你当不法分子报警抓起来呢,拿烂菜叶子和鸡蛋砸你呢?这就算有前科了,只要进过派出所,这辈子你摘不清,回来卡卡懂事了问你,你好意思跟孩子说么?啊卡卡呀,妈以前跟踪过你奶奶,结果被警察叔叔抓起来问话,以为妈是UFO呢。”
李易欢阴阳怪气的学顾洁的嗓音,她气得直攥拳,“我自己有数,死你的觉完了!”
我跟着我婆婆飞檐走壁一直从家门口游蹿到了约定的见面地点,我没想到自己第一眼看见这个“大师”就顶礼膜拜了,他戴着黑色的圆片老爷墨镜,头上是一顶给死人念经的大佬的黄色尖帽子,胸前佩戴着一圈佛珠,乍一看像主持,仔细一看像沙悟净。
我昨天跟我婆婆编完了幌子我的确给婚介所的打电话了,说为了保全老太太的面子,我编的瞎话她才答应的,麻烦您让那老爷子也打扮一下,弄成大师的模样,点到为止就行,全当为爱牺牲了。
可是我真没想到,这大爷这么雷人,这也忒浮夸了吧!
老太太坐在他对面,问了一句“您是大师啊?”
老头儿没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太太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两下,还是没动静,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着,这婚介所这么不靠谱么,给介绍一个聋哑外加瞎子啊?
我婆婆也吓了一跳,赶紧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指了指那仍旧纹丝不动的老头儿,“有残疾啊?”
服务生扑哧一声也乐了,“大娘您真能开玩笑,这大爷经常在这儿吃,儿女都在国外,自己是孤老户,健康着呢,可能戴着墨镜没看见吧。”
服务生说着话就走过去俯身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大爷您怎么不说话啊?”
老头儿伸手在前头胡乱的摸着,嘴上还念念有词,“嗨,这婚介所的非让我戴个墨镜,你说我八辈子都没戴过,这嘛也看不见,我摘下来。”
老头儿说着话摘下墨镜,迎头撞上我婆婆,打量了一会儿,笑着点头,“果然很有大将风范,我听说您还是名门之后?”
我噗嗤一声乐出来,又怕被我婆婆听见,毕竟只隔了一张桌子,我低下头憋着,这底儿还是我跟婚介所的抖出来的,为了给我婆婆提点脸面,我婆婆正好被满足了虚荣,也点头笑,得,这就算聊上了呗。
“是,嗨,我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准是我儿媳妇儿说的,你说这丫头,就是嘴里藏不住事儿,那都是过去了,再辉煌咱们也不能放在心上,得向前看,又不是封建社会,还记着那曾经的贵族身份干嘛呢,这不是固步自封么,我还是很亲民的。”
老头儿估计一句也没听见,皱着眉头只是点头,我想要真是听见了,恐怕就不能这么镇定了,这老太太不纯属神经病么。
我婆婆又聊了几句,觉得也怪没意思的,自己一个人自吹自擂,人家连点反应都没有,她尴尬的咳了两声,“大师,您给我带符了么,我求符来的。”
对,这也是我跟婚介所说的,为了逼真,好歹弄点类似黄符的玩意儿,叠吧一下,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我也算交差了,之后老头儿再说什么,假如谈好了呢,就算皆大欢喜,没谈拢呢,最起码我也能往外摘,就说我婆婆魅力太大了,给这看破红尘的大师都迷惑住了,办完正经事儿就打算发展点歪的,我婆婆也就破口大骂那老头儿,我算是清白跳出火坑。
没想到那老头儿语出惊人,把我雷得天翻地覆,把我婆婆也弄傻了,只见他特别淡定的弯腰俯身从地上的兜里掏出一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推到我婆婆跟前,“球鞋我带了啊,你这岁数还喜欢运动啊,婚介所的跟我说了,女方要球鞋,我特意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多少号,36373839四种号我一样来了一双,各种颜色,你倒着穿,小的呢就挤一下,大的呢多穿双袜子。”
我婆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演的哪出戏,她看着那个巨大无比的四个被丝带捆起来的鞋盒子,龇着牙,“您从哪儿听说的我要球鞋啊?”
老头儿罢扒拉耳朵,“啥?”
我婆婆气得抚了一下胸口,大喘气之后喊了出来,“这老头儿你从哪儿听说的我要球鞋啊!”
“婚介所呀,你儿媳妇儿跟介绍人说的,我听错了是么?我耳朵不好,隔着电话更听不清楚,要不是球鞋是啥你说了我再给你买,这不能影响咱们往下发展不是?”
“我要求黄符!”
老头儿歪着头把耳朵冲着我婆婆,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啥?安全套?咱都这岁数了还用那个呀,你想的真多啊。”
我婆婆气得直拍脑门,我是哭笑不得捂着脸,真心觉得大爷嘴里那安全套比什么都雷人。
“等会儿,我儿媳妇儿从婚介所找的你?”
我一愣,得,我婆婆这话分明是琢磨过味儿来了,我胆战心惊的也顾不上听后文,拿起来包飞快的跑出餐厅,一路疾驰的飞回家,进家门的时候我都喘不上来气儿了。
李易欢上班不在家,卡卡去上学,屋里就我一个人,越这样我越害怕,这意味着一会儿老太太回来和我动起手稍微严重点我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啊,我二话不说拿起手机给李易欢拨了过去,好在他没做手术,正好在办公室里,直接就接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都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的半天才连上一整句。
“老公……快回来救我,你妈……她杀回来了!”
李易欢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半个小时之后就骑着它的“宝驴”回来了,他说过,宝马有汽车,真要是遇上高速路堵车,不及我的宝驴电动车见缝插针能赶回来,所以我不买宝马。当然了,他也是买不起。
他进门儿还没把鞋换好呢,我就蹿了上去扑进他怀里,连蹭带撒娇,“完了老公,你妈知道是我给介绍的对象了,这下他回来肯定不能放过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我为你生儿育女宁愿放弃自己的事业在背后相夫教子做你的贤内助和坚强的后盾,你不能为了你妈抛弃我对么?”
李易欢搂着我,“你不是昨天跟婚介所的打过招呼了么,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绝对万无一失,出了多大的错也绕不到你头上来,这才过去一夜,你就扛不住了?”
我委屈的撅着嘴,我一直靠这一招来掩盖我的罪责,从刚结婚到现在七年过去了,基本弹无虚发,偶尔不管用我也会嫁接一下,让它成为我的杀手锏,李易欢特吃我这一套,岁月我也就屡试不爽了。
“亲爱的,你到底管不管我的生死嘛。”
李易欢被我叫的骨头都酥了,“管啊,能不管你的死活么,再说了没那么严重啊,我妈是人,那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会说,把这事儿说成你的孝心,别让她知道是你憋劲自己过三口之家的小日子不乐意要她就行,而且我妈又不是天山童姥吸血女王靠喝你血扒你皮为生,她能怎么着啊。”
看来他还是没意识到问题发展的严重性,我沉住气把前因后果跟他讲了一遍,他整个人都傻了,光顾着愣神说不出话来,我不住的推他身子,他才咬着牙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顾洁你奇葩你找的老头儿也这么奇葩么?你一天不给家里搅合得鸡飞狗跳就觉得不过瘾是吧?”
我知道我理亏,任凭他怎么批评教育我也没还嘴,低着头一言不发,好不容易熬到我婆婆回来,我知道我的死期将至,躲避也不是办法,总要面对暴风骤雨,兴许扛过去了就是万里无云,抗不过去我死得其所也算光荣伟大了。
可是我婆婆出乎意料的没跟我急,她走进来默默无语的换了衣服和拖鞋,一声不吭的坐到沙发上,接连喝了两杯温水,靠在沙发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举动把我吓傻了,也有点刺激了李易欢,我俩互相对口型,大致感慨和疑惑都是老太太这么安静反而很恐怖,暴风骤雨前往往都平静得吓人,发作起来就天昏地暗了。
我使了个眼色让他替我问问,兴许我自己干害怕人家俩人都情投意合上了呢,世上很多事不都是峰回路转么,不能太绝对了。
李易欢还真听话,靠过去拍了拍我婆婆的大腿,嬉皮笑脸的问,“妈,今儿半日游,身心愉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