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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国夏天

南国的夏天是热烘烘的酷暑,当人们还在为灼热烦燥的夏季作各种防暑解渴时,知了开始悦耳的奏鸣曲,似乎世间的凄风苦雨与它毫不相干。

落地风扇呼呼地旋转着,雨季的双手不停地敲打着电脑键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显示器,一个个文字出现在文档里,他精心构思的文稿。旁边的书架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书籍,房间是一张单人床,靠近床的方向有个阳台,阳台配套厨房和卫生间,一个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狭小,自由,舒适。

雨季完成手头的任务,伸了伸腰,走进卫生间,开始脱衣服,男性健美的肌肤纯如雪白一览无余地出现在镜子里,他冲着镜子里一丝不挂的自己笑了笑,然后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淋浴着他的全身,瞬间他沉浸在浪漫纯洁的世界里。

半个小时后,雨季站在镜子前,着一身蓝色的休闲运动服,三七分的发型,一副斯斯文文的英俊书生相,是女孩子都喜欢的那类型男生。他突然觉到自己就是去趁约的男生,那个娇羞的女生正在向他走来。

从单位饭堂里出来,雨季朝街上走去,走进如潮的人流。街道两边临时摆着琅琳满目的商品,诱人的香味小吃,还有水果摊堆满了鲜红的李子。四月,正是李子上市的季节,桂东南的农民编了个歌谣:三月杨梅四月李,五月毛桃和荔枝,六月龙眼与黄皮,七月菠萝共沙梨。在一处地摊,一位大婶在忙碌,她时而称李果,时而收钱,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三华李,酸酸甜甜,嚼一嚼,开胃果。摊前聚集前来买李果的人们,他们争先恐后地把三华李拾进袋子,一边要求大婶过称一边扬起手中褶皱的钞票、、、、、、

雨季继续往前走去,走过一条街道又转入另一条街道,街上挤满了老人和小孩,小孩子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断从眼前走过的人们,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让他们觉得这是个与村庄完全不同的世界。老人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拿着编织袋子神色茫然地行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家里的重担落到他们身上,为了几代人的幸福生活,步入暮年的他们用尽毕生的精力支撑着整个家。

在街道的转角,雨季停住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身上,只见她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用绳子包扎的一摞书本。在这个并不发达的乡镇里,有个如痴如渴地读书的女孩,雨季被眼前的女孩吸引住了,脚步不知不觉的跟随着她走。也许是赶时间,也许是心大急,女孩匆匆忙忙地行走着,书本扎得并不结实,摇摇晃晃,象是要掉下来一样。

雨季为女孩捏一把汗。果不出所料,那大捆书里忽然掉下本书。雨季没有多想快步走向掉落的书本,就在他靠近地上的书本时,一双健壮的手快速地拾起地上的书本,雨季大吃一惊,定定神才发现是一个尾随女孩而来的男青年,他拾起书本就塞进黑色的上衣里,而女孩浑然不觉只顾往前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雨季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男青年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要离开时,雨季厉声对他说,“你站住!”男青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拦着他的去路,当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个文弱书生时,他很快缓过神来,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干什么?”

“你等等就知道了。”雨季镇定自若,冲着前面不远处的姑娘大声喊,“姑娘,请留步,提着书本的姑娘请留步。”女孩浑然不觉有人在叫唤她,拉着行李箱和书本吃力地行走。雨季准备向那个姑娘走去,男青年想要趁机溜走,雨季看着面前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青年严肃说,“我警告你,你要是离开了,我就对你不客气。”

男青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不甘示弱地说,“识相的就放开我,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尽管男青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向雨季的心,换作别人也许会大打出手,但雨季忍住了,他冲着姑娘的背影大声喊,“姑娘,你的书本掉了,推行李箱的姑娘,你的书本掉了。”

人们听到雨季的喊叫声后,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靠过来观望,很快就有人告诉那个姑娘,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相隔三米远的雨季,一脸迷惑地说,“是你在对我说话吗?”

雨季的表情相当认真,他说,“是的,你的书本掉了。”

女孩只是淡淡地看了一下书本,莫明其妙地摇摇头说,“没有啊。”

男青年听了那姑娘的话后,两眼圆瞪着雨季,满不在乎地说,“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吧,她的书本没有掉,你偏偏多管闲事,小心我揍你。”

这时候,群众指手画脚,七嘴八舌,是非颠倒。姑娘仔细地检查着书本,捆着的书本歪歪斜斜的绷得并不结实,夹在中间的书本自然就掉了下来。女孩看看雨季,又看看男青年,一直站在原地。男青年以为女孩没有勇气走过来,故意大声地对周围的群众说,“你们评评理,他说我捡了别人的东西不让我走,现在又拿不出证据来,他存心地想污蔑我。”

群众的声音越来越大,都说起雨季的不对,雨季努力克制不安的情绪,男青年洋洋得意,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神情。女孩犹豫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走过来。看着女孩拖着书本慢慢向自己走近,男青年不知如何是好了,呆立在原地,女孩站在男青年面前,诚恳地说,“我的书本确实是掉了,如果你捡到了书本,请你还给我。”

男青年表情变得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反驳说,“我没有,你污蔑人,我没有捡到你的书本。”他越说越激动,身体阵阵颤抖,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咚的一掉落在地上,人们定睛一看,是书本。见状,男青年抵赖不过,在人们的责骂声中跑掉了。雨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拾起地上的书本,彬彬有礼地递到女孩的手里,女孩感激地谢过雨季,还没等雨季开口说话,女孩推着行李箱走进人群。

从桂东南往西走,有条九洲江河,途经粤西南汇入北部湾。两广交界的九洲江畔有一处偏僻的山村,山里有百户人家,村民们的房屋集中聚落在一起,房屋紧挨着房屋,站在山路上,可以看得到密密麻麻的屋子。村前有条机耕路,机耕路的尽头,是九洲桥,九洲桥连接着河的两岸。

一个年轻女子手拉着行李箱行走在九洲桥面,她穿着长极及脚边的白色长裙,露出白雪肌肤的肩头,戴着顶花绿帽子,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走过九洲桥,是长长的机耕路,一群孩子嬉闹着,她边挥手边叫喊着,“嗨,嗨,姑姑回来了。”孩子们听到声音后,纷纷丢掉手里的泥土朝她奔过去,他们边跑边喊着,“梅红姑姑回来啦!”

梅红忙把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拿出来分给孩子们,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着一动不动,睁大眼睛地望着伙伴们,不是不想要,而是相信梅红姑姑会分给他的。

果然,梅红看着怯怯地站着的小男孩,走过去和蔼可亲地说,“杰杰,姑姑,还有好多饼干。”说完,她把剩下的饼干递给杰杰,杰杰接过饼干,有礼貌地叫着,“谢谢梅红姑姑。”梅红用手摸着杰杰的头发,又看看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的孩子们,她笑容满面地说,“你们想念梅红姑姑吗?”

孩子们大声回答,“我们也想念梅红姑姑。”

“说说你们的学习情况吧。”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天明看起来神情忧郁,他吃着饼干什么话也不说,梅红看着天明好奇地问他,“天明,你怎么不说话呀?”天明看着梅红姑姑,一会儿象是下定决心似的说,“梅红姑姑,我不想读书了,我要跟你去打工。”

“为什么?”

梅红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孩子们停止了说话,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天明身上,天明神情沮丧地低下头去。梅红心情沉重起来,轻声问天明,“天明,你告诉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天明低着头,难过地说,“妈妈一个人挣钱很辛苦,我想帮帮妈妈。”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就知晓父母的辛苦,梅红眼角泛着泪光,她拍拍天明的肩膀关切地解释,“天明,你想打工,也要好好读书呀,等你长大了,梅红姑姑带你一起去闯世界,好不好?”

天明缓缓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地说,“梅红姑姑,是真的吗?”

“梅红姑姑不骗你。”

说完,梅红和天明互相用手指拉了一下钩,天明眼睛明亮起来,用猛力点头。

孩子们围着梅红欢呼起来,“梅红姑姑,我们长大了也要去闯世界。”

天明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声说,“梅红姑姑,我会好好读书的。”看着天明灿烂的笑容,梅红稍微放下担忧的心情,她指着一捆书本,对孩子们说,“梅红姑姑有好多书本要送给你们呢,你们要好好读书。”孩子们手舞足蹈。

“梅红,你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贺敏英站在他们背后,带着喜悦的心情说。

“伯母。”

梅红转过身,有礼貌叫着,贺敏英急急地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她喃喃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一直挂念你呢。”梅红听着伯母说话,一种温馨的幸福漫过她的身心,她从袋子里取出精美的礼品,递到贺敏英手里说,“伯母,这是送给您的礼物。”贺敏英说,“每次都要你如此破费,过意不去。”

梅红把礼物硬是塞进伯母手里,伯母半推半就收下礼物,责怪梅红说,“梅红,你回来就好,不用买什么礼品,都是自家人了,以后可不许这样。”梅红却是开心地笑了。

有个老阿公向她们走过来,梅红忙把手里的糖果递给他,还一边叫着四伯公。四伯公把糖果拿在手里,满脸疑惑地看着梅红,嗫嚅道,“你是谁呀?”

孩子们听了四伯公的话放声大笑,梅红尴尬地站着,贺敏英不好意思看着四伯公,难掩复杂的心情带着笑容说,“我家侄女梅红。”四伯公恍然大悟,喃喃言语,“眨眼间,这些孩子都长大了。”说完,他蹒跚地走开了。

贺敏英望着四伯公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对梅红说,“你再不回家,没有人认识你了。”梅红难过地点点头。

周奶奶在搅拌着米糠,她的身边围着一群小鸡仔,她边用手去拦着鸡仔们边罗嗦着,“你们不要急,不要急,让我把米糠搅拌好不好?”

那些鸡仔们怎么听得懂她的话呢?大鸡小鸡争先恐后地往鸡槽里啄食,周奶奶无可奈何,只好把没有搅拌均匀的米糠扔在地上,怏怏不乐走开了,她坐在凳子上歇息,眼里满是一群鸡仔。

一群孩子兴奋地往前跑去,梅红跟在他们身后,孩子们边跑边喊,“梅红姑姑回来啦,梅红姑姑回来啦。”村民们停住了脚步,等待着梅红发给她们糖果,有些妇女们甚至大老远的跑过来,顾不上说话,梅红乐呵呵地发给她们糖果。

听说梅红回来了,六阿婆急着要站起身来,梅红推着行李箱走进了院子,她带回来的一叠书本在路上分给了孩子们。看到梅红就站在眼前,六阿婆站住了,梅红迫不及待走到奶奶面前,拉起奶奶干瘦的双手,一脸笑容地说,“奶奶,我回家了。”

梅红奶奶仔细地打量着梅红,半天才说,“是梅红,你回来了,又瘦了一圈,干活儿很辛苦吧。”梅红耸耸肩,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不辛苦,不辛苦。”

梅红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衣服,在奶奶身上比划着,奶奶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受庞若惊地说,“这些衣服得花多少钱呀?省点给锋儿。”

梅红一面说用不着多少钱一面还拿出滋补品,奶奶突然不说话了,拉长了脸,梅红还在为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沾沾自喜呢。村童们拉着梅红的衣角指了指旁边的六阿婆,梅红这才注意到奶奶一脸严肃地盯着她,梅红大惑不解地说,“奶奶,你怎么啦?”

奶奶把衣服放在梅红手里,板着脸说,“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节省节省。”

听了奶奶的话,梅红却笑了起来,轻抚着奶奶的肩膀解释,“你孙女一年也就回来两次家,总不能空着手回家吧,再说吃的穿的用的总是要花钱的,奶奶,你放心,你孙女不会乱花钱的。”

奶奶半信半疑地望着梅红,梅红拼命地向她点头,她才放松地舒展了眉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梅红和奶奶坐在凳子上,奶奶数着手指,看着梅红喃喃说,“梅红啊,又过去了一年呀。”

梅红明白奶奶的话里有话,她没有说话,奶奶又继续往下说,“做父母的希望孩子长大,到了孩子长大,又想着孩子成家立业,儿孙满堂才是老人一辈子的心愿。”

梅红听着奶奶的话,她的一颗心往下沉。她是个开放式,明朗的女孩儿,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小山村里,执着地漂在别人的城市里,明知世事沧桑,却苦心跋涉,烟尘中多少尘埃落定的惆怅。

梅红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一行字,有兴趣陪友吗?条件见家长,期限七天。当她把这几行字打好时,沉思着,咬了咬牙,手指轻按着鼠标发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半个小时,一行字出现在QQ聊天模式上,酬劳人民币1000元/天。虽然不是真正的演员,却如同职业演员,演好未来姑爷的角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高片酬让人无法接受,相当于两个月的薪水,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可是自己的心血和汗水,为了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没有办法,只有豁出去了。

成交!

很快那边发来联系的手机号码。

梅红关了电脑,忙碌起来,她收拾行李,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整理放进箱子,她的世界是个狭小的房间,单独卫生间和厨房,没有阳台,有一个装着防盗网的大窗户,挂在铝合金上的衣服随风飘扬。梅红把衣服收了,关上窗户,忙完一切,她坐在沙发上数着时间。

七年前,她从九洲江畔出来,一直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她付出痛苦的辛酸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了七年,现在依然漂泊在别人的城市。她渴望扎根在繁华的都市,跑去询问房价,却是她这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七年了,她不但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连人生的另一半也没有找到。看着女友象接力赛似的一个个嫁人生子,她的心特别痛,也试着交往男生,但每次想着要去见对方时,总会有一堆理由无法说服自己。

梅红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圆圆的脸蛋,迷人的大眼睛还是惹人喜欢的。她看了看时间,安抚纷乱的心,把电话拔了出去,她心里狂乱着,害怕和紧张缠绕着她,温和的声音清晰传过来,“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瞬间,手机跌落在地板上,她的心坠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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