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以温润的姿态划过地平线,喧嚣的、寂寥的,都归于夜幕降临前的恬淡。
“一会儿还有考试吗?”褚悦赶在进教学楼之前喝完了一瓶酸奶。
“好像是物理,我刚刚路过办公室时看见物理老师拿着卷子下楼了。”
“你昨天的数学考了多少?”
“还是一百二十多,感觉成绩好像固定在那里了,不上不下的。”洛延耸了耸肩,“李文轩好像只丢了一分,听说还是因为老师觉得他字太丑扣的卷面分。”
“没事,距离第二次统考还有半个月呢。”褚悦宽慰道。
“大概是天天考试考的我已经麻木了吧,现在对成绩也不是那么看重了。也或许,是终于认清自己的实力了,所以期望值也降低了。好学校人人都想去,但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纠结那些我左右不了的事情一点意义都没有。”洛延随着一群人一点点走上楼梯,背台词似的念叨着。
“话是没错,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沮丧?”褚悦蹭到洛延身边,“李文轩不是一直在帮你学数学吗?”
“要是可以把他脑子里的东西直接复制粘贴在我的脑子里,那我绝对不会再发愁了。”洛延扁了扁嘴,“五校联考的时候,他的总成绩甩了我近八十分,他永远在第一考场,我永远在第三考场,这就是差距。他怎么帮我也弥补不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逾越的距离,就像日界线由东至西的差距,任凭如何日升月落也不可能打破这无可奈何的自然规律。那么,由基因决定的智商大概也是这种无力改变的范畴之一。
“我那天无意间看到文科班的总分排名,伍迪考了第一。”
“等他们都考上了北大就能在一起了。”洛延握着拳点了点头。
褚悦瞪大了眼睛:“其实,我一直觉得李文轩是喜欢……”
“这点你们都搞错了,他喜欢的只是数学而已。如果我需要帮助的学科是英语而不是数学,那他一定不会主动帮我的。”洛延言之凿凿,“而且,我始终有一个预感,理科第一和文科第一会是情侣的,就像上一届一样。”
教室门口,物理老师和英语老师正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彼此,言语亲切而和气,看似不过是一场偶遇后的寒暄,实则两人正谁也不肯退让地争夺着这节晚自修的所有权。等到上课铃声都响过了两分钟,两位老师才不得不相互妥协,各让一步。
“这张卷子作为今天的物理作业,你们想抄别人的我也管不着,不过,这份卷子是去年三模的考试题,你们自己掂量掂量重要性。”物理老师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把卷子发了下来。
“英语卷子你们愿意现在做还是回家做我不管,但是明天第一节是英语课,我会把这张卷子讲完。”英语老师也抢着发完了自己的卷子。
“啊——”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行了,自己做作业吧。”两位老师同时潇洒地转身,扬长而去。
“我还想自习课把数学作业写完呢。”洛延看着铺了一桌子的卷子,忍不住沮丧起来。
“又没有人不让你做数学作业。”苏芮将桌面上的卷子叠好,塞进了书包里,“反正都要写,先做哪科不一样,矫情……”
苏芮说出最后两个字时的声音很小,几乎与蚊虫的嗡鸣无异。奈何洛延和她的距离太近,哪怕听不见声音只是看口型也能猜出个大概。洛延一阵莫名其妙,慢吞吞地把卷子按顺序放好,侧过头拧着眉看向苏芮:“我考虑一下先做哪科卷子也算矫情?”
“不就是想先做数学?”
洛延更加觉得好笑了,干脆侧过身子对着苏芮:“我想先做哪科作业碍着你什么事了?”
苏芮迅速抬头白了洛延一眼,而后抱起两本练习册站起了身,错后一步站到李文轩身边:“要换座吗?你不是要帮洛延做数学?”
“你想现在做数学?”李文轩闻言抬起头。
天地良心啊!洛延内心无奈地叹道。她不过是因为数学比较难一点才想赶在放学之前把作业搞定。这样,就算有不会的题目自己也方便及时请教别人。至于那个人是李文轩还是苏芮抑或是数学老师,洛延从来没有什么预谋。
不过,既然苏芮都主动让位了,那自己当然也要领下她这份人情:“是啊,想先把数学作业做完。”
李文轩犹豫了几秒,象征性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几秒钟后又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苏芮:“我这有点乱,暂时换不了座位,你坐回去吧。”
洛延和苏芮闻言同时眨了眨眼。
洛延:“你书桌洞里不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不务正业吗?”李文轩挑眉,“只是有点乱,怕女生坐过来会觉得不舒服。”
“信你才怪。”洛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和洛延换下座。”李文轩闻言一把将正趴在桌面上大睡特睡的同桌男生抓着后衣领提了起来,而后又向着洛延扬了扬下巴,“你坐过来。”
洛延怀着被无限放大的好奇心坐到了李文轩旁边,看着一桌子鬼画符一样的图纸愣了愣:“你在画什么?”
“年代图。”李文轩把桌面上的草稿纸按顺序摊开,“都是一些可以用来作为议论文论据的历史事件……”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上一届和上一届的上一届,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一直都是情侣。”不等李文轩说完,洛延就开口打断了他。
李文轩偏过头看了看洛延。
“杨雪婷也在文科班,她班的历史老师也要求他们做这个年代图了。”洛延歪了歪脑袋,“其实,我觉得伍迪转去文科班是对的。她当初要是留在了十四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考到年组第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迫使她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们女生总喜欢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
“我们有脑内小剧场,比较喜欢脑补。”洛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但我们也不是无中生有。女生不过是在某些方面比男生要敏感一些而已。”
“伍迪的状态和你差不多,容易患得患失,喜欢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自己的弱项上。但她比你心态要好一些,知道如何平衡自己的时间。”李文轩又在年代图上画下一个分支,标注上时间,“作为朋友,我当然能帮就帮她一下,况且,这个年代图对我也很有帮助。”
“你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友谊吗?”
“你觉得呢?”李文轩反问。
“我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友谊,但我不相信男生和每一个女生之间都只是纯友谊。”
“你的这个‘每一个女生’是指伍迪和你自己?”李文轩浅笑,“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好像要比伍迪多很多吧?”
“所以,我差一点就以为我们之间不是纯友谊了。”洛延认真地看着男生的双眼,“如果不是因为少了那么一点点自信,我差一点就以为你并不是把我当普通朋友了。”
“所以?”李文轩挑眉。
“我差一点就喜欢你了。”洛延坦言,“不过,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你不会在这个年纪喜欢谁,至少,不会喜欢我。”
淡漠、暧昧、友情、爱情,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种可能。我们可以越过淡漠,甚至跨过暧昧,但我们却只能止步于友情。就算我们占据人和,也不会拥有天时、地利。
“你的自信果然少得可怜。”
“我们的智商不合适。”
“我以为你会用那套老掉牙的说辞。就是那句‘我们性格不合适’。”
“李文轩,这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洛延脸上带着难得的凝重,“你总是给别人留有幻想。也许,那并不是你的初衷。但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好就不会让任何人受伤。就像张无忌,不管是不是有意的,他的确伤了很多人的心。”
李文轩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的成绩、外表已经很拉风了,不让再让自己的性格也那么亲民。不然,你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很不开心。”
“你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帮伍迪做了一份年代图?”
“不,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不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你这样的评价还真是让我想不明白。”
“以你的智商根本不存在想不明白,只有不想想明白。”洛延一直不曾眨眼,长时间的目不转睛甚至让她双眼酸涩得想要流泪。
“看在因为教你数学而损害了我不少脑细胞的份上,直接告诉我,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那些话是完完全全地脱口而出,没有理由也没有预演。可经由自己的口说出,再循环入大脑,一系列的反射后便将事实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女生面前——有些距离只需要用时间去填补,而有些距离却是彻头彻尾的力不从心。
洛延微微低下头,避开李文轩的目光:“还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我自己做不到心无杂念,所以,请你帮我断掉那些冗杂的念想。”
“你所谓的‘差一点’其实并不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是因为那个叫程翊的人吧?”
我相信你不会在短短一节课的时间里学会“敏感”,那么,一切就该是拜“智商”所赐。我可以脑补出许多事不关己的情节,却偏偏无法批注自己内心的情感。
“虽然,你这样突然转移话题让我很难适应。”洛延皱了皱鼻子,“但是,谢谢你的质疑如此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