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丹尼斯在那个老家伙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十分“有教育意义”的话的时候,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分析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与局面,还思量好了对策。他现在被困在一间还不算狭小的私人办公室里(只有丹尼斯和卡拉尔两个人),位于走廊的尽头,刚刚那扇门的旁边,也就是说,这里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马棚。好了,那现在来看看窗户——这个房间总共有三个窗户,卡拉尔身后的墙上有两个,但是离自己太远,而且还都没打开,如果选择从这里逃离的话,成功不了不说,可能还会受伤。那么排除了两个逃亡的选择,还剩下最后一扇窗户,就是位于办公桌左边的那扇。这扇窗户离丹尼斯大概有两米多远,如果要从那里跳出去,凭自己的敏捷程度应该可以赶在敌人有所作为之前。
好了,那么,要解决的就剩下三个近在眼前的问题。第一,让被绑着的手重获自由;第二,把卡拉尔迅速打倒;第三;把他手上的伏魔石给抢过来。不过要做到这一点的话必须建立在第二点的基础上。丹尼斯充满杀手基因的大脑又在像绞肉机一样飞速运转。
等等,如果把这几个步骤连在一块儿,一气呵成,那会怎么样呢?
“所以你都听清楚了,丹尼斯先生?”“还好吧。”“那么我要叫人把你给押下去了!”就在卡拉尔要按响桌旁警铃的一刹那,丹尼斯突然从嘴里吐出一个什么银光闪闪的东西,直朝卡拉尔的鼻尖飞来,那家伙急忙把身子拼命向后靠,以躲开这个像是藏在刺客嘴里的一种新型暗器利刃的东西。也就是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丹尼斯站起来,把背上的椅子用尽全力砸向办公桌,这个不结实的家伙竟然如愿以偿地散架了,他的双手也终于得以解脱,而且卡拉尔的身躯也被倒下的办公桌钉在墙角,动弹不得。“快来人!来人!”更加幸运的是,伏魔石在刚刚碰撞的一瞬从卡拉尔的手中滑落,正巧掉在了丹尼斯的脚边,他一弯腰捡到它,把那块石头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之后纵身一跃,撞破了窗玻璃。可就是在丹尼斯与自由解放之间仅仅还有一毫米的时候,门外守着的侍卫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果断朝即将破窗逃走的囚犯开枪射击。
“呯!呯!”“啪!啪!”
十几发坚硬的子弹划破房间里污浊的空气,毫不留情地冲进丹尼斯的身体,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搅了个乱七八糟,使他像一只鲸鱼一样从背后喷出许多道红色的水柱。这位久经沙场的无敌杀手今天终于品尝到了什么叫做“肠穿肚破”。“呃啊啊啊啊!”丹尼斯发出长长的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趴在了外面马棚的地上。
紧接着袭来的感觉并非对于自己即将死亡所带来的强烈恐惧,也不是被打成蜂窝的身体那有如炼狱酷刑般的疼痛,也非某种本能的求生欲望,而是浮现在眼前的一张张人脸,数不清的人脸。妻子玛丽亚和两个孩子微笑着的面庞重叠在一起,扭曲成可怕的怪模样;埃尔文布满伤痕的脸也随之冲入大脑,还有就是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下的那些家伙们,他们的脸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冲着濒死的他放肆狂笑,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这些像是死人冤魂的东西在丹尼斯眼前的那片黑暗里闪烁个不停,最终像一团雾一样蒸发,被一阵强烈的怨念所吞噬。而这种怨念,正是来自于丹尼斯自己,对于无法将所有仇人绳之以法为妻小复仇的怨恨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怨恨。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钟心想,要是小时候听到的关于“冤鬼索命”的传说是真的就好了,他相信光凭这些就怨念足以让自己化身厉鬼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濒死体验”吧!
这些思绪在一秒钟后忽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击成碎末,溶解于所谓生命的终点。
“孩子,还记得我吗?”
一个空洞的声音回荡在丹尼斯耳边。
“嗯?你是,你是谁?”他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由粗糙的石头所砌成的房间里(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头密室,因为这里没有一扇门)。“你终于醒来了!”那个声音又说,它起来很是耳熟。“我在哪里?我已经死了吗?”丹尼斯说这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有气无力,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死没死,因为这里看起来既不像地狱,也不像天堂。“之间。”那个声音变得老大,好像要把房间给震塌。“你说什么?什么之间?”“生与死之间,爱与恨之间,天堂与地狱之间。”神秘声音开始故作深沉。“啊?听着,不管你是谁,都请你讲人话,要不然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明白吗?”“我们见过一面,还记得吗?在内华达。”“内华达……”丹尼斯一拍脑门,记起来了,确定了现在说话的正是那个幽灵骑士。“你是……吉姆?霍纳?”“没错。”丹尼斯换上一副口气说话:“那么,既然我们认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所处的环境?简单点儿说就是,告我我在哪儿就行。”“就在你手里。”“摆脱,别再说这么难懂的话了!”“伏魔石。我们现在就在你手中的伏魔石里面,也是我灵魂的封印之处。”幽灵骑士继续说道。“等等,你说你被关在这儿?”“对。”“那我上次看见的是谁?”“也是我,只不过那是我在现实世界的一个替身罢了。”“所以你叫我来到这儿,是为了靠我放你出来?”“没那么简单,我之前说过,你是被我选中的人,所以你得帮助我,和我一起完成未竟的事业。”“妈的,我不想听你说教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怎么才能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去!”丹尼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耐心听任何人的解释。“依我看,你回不去了,因为你身中十几枪,早就死了,我们现在都是灵魂。”幽灵骑士干笑了一声。“那我应该怎么办?”“所以说,你想要自由只有我帮你,我可以给你重生的机会。”“让我复活?你怎么做?”“你马上就知道了!”
忽然,幽灵骑士的声音一下子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到了真正地狱一般的可怕的寂静。“喂!吉姆!你人呢?你……”一阵烧灼般的剧痛像一条突然发动袭击的毒蛇一般飞快地窜上他的胸口,速度快到让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一下跪倒在地。“啊!怎么回事?”紧跟着遭殃的是他的两只手臂,刚刚袭击胸口的那条毒蛇似乎又变成了成群的食肉虫,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手臂,开始疯狂噬咬他的皮肉。“救命啊!放开我!”他想要把两只手臂紧紧压在腹部下来缓解疼痛,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他的两只手就像是被两把大铁锥死死钉在了地上,无论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好痛苦……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丹尼斯逐渐对这种世间罕见的痛苦丧失了抵抗能力,不停地把头往地上撞,直到他的脑门开始冒出青烟。不仅仅是脑袋,还有七窍,之后他的全身都开始冒出烟来,没过多久他就被雪白的烟雾所笼罩包围。“不!不要这样!我快要死了!”丹尼斯张开嘴巴大声呐喊,可这一声叫喊不仅丝毫没能减轻他的一丝痛苦,反而招来了更加残暴的折磨——一团炽热的烈焰冲进了他的嘴巴,开始焚烧他的肠胃,丹尼斯甚至能感觉得到自个儿的肝脏像是绑在烤架上的肉一样被烤的滋滋冒油。“求你了!停止!你这是要杀了我!”吉姆?霍纳貌似对他的求饶没有一点儿理睬的意思,而是躲在某个暗处看着他饱受酷刑的样子捂着嘴偷笑。“我……不……行……了!!!”丹尼斯已经被痛苦折腾得麻木了,选择了屈服,趴在地上痉挛着身体,什么也不做。他理解了,他终于理解了,这种痛苦不可能来自于人世间,而是完完全全来自地狱里的恶魔的馈赠,再怎么抵抗也是无济于事。
“呃啊!!!!!!”
地狱之火填满了丹尼斯的身躯,终于从他的双眼喷射而出,射向人世间那永恒的罪恶。
“轰!!!”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波以丹尼斯已经死去的尸体为爆发点向四周飞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当丹尼斯?金再次睁开死封的眼皮,重新获得意识和生命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成了一片烧焦的废墟,废墟之上还点缀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突起物,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具具被地狱之火灼烧过的木乃伊死尸。不仅有人类的尸体,还有马的。他伸出双手放在眼前端详,发现那早已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双属于人类的手,而是布满红色裂缝(那里面填满了岩浆)的恶魔手掌。“怎么样?”幽灵骑士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滚烫的空气中,“重获新生的感觉如何?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了!”“呼哈,呼哈!”丹尼斯顾不上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去看看那些可怜的马儿,挑一匹中意的!”他此时仿佛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被一只巨大的手牵着绳子随意控制。
丹尼斯行尸走肉般地来到一匹被彻底烤熟的马尸体前,用手轻轻抚摸它突出的骨架,空气中还飘着烤肉的香气。“起来吧,我的坐骑!”一个恶魔的声音通过他的嘴巴发了出来。结果,那匹马忽然睁开烤焦的眼皮,露出一只闪烁着火光的眼睛,并慢慢站起身子,像一只真正的活马那样灵活地抖掉身上的瓦砾。“丹尼斯,这就是属于你的战马!骑上去!”丹尼斯依旧照做了,骑上了那匹冒着火焰的骷髅鬼马。当坐上那被烧得几近融化的马鞍时,他终于明白了——
他已不再是人类,而是一个完完全全从传说中走出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