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沙漏里的沙,不要钱似地争先恐后地往下流,汪强和美姨谈论着江湖上的事迹,浑然不曾留意时间的逝去。
大部分时间都是汪强在问这问那,完全是把美姨当作了来之不易的“百晓书生”。“百晓书生”是汪强从村子里的那位,被村民们称之为最博学的白爷爷那里听来的,似乎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的大人物,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故为百晓。
究竟是与不是,汪强是不知道的,只是每一次汪强有什么问题,而村口的那位白爷爷又回答不上来的时候,都会被其用“怕是只有百晓书生才会知道”这种类似的话一推而过,久而久之汪强便把百晓书生当成了什么都知道的圣人。
美姨来的机会不多,而汪强又有太多的好奇和问题不得解决,故而就苦了美姨,从来的那一刻开始,她那张嘴就没怎么停过,汪强那层出不穷的问题,就仿佛没完没了一样,而且一个比一个怪。
就在汪强和美姨谈论着江湖上的那些趣事时,汪母已抱着木桶回来了。村南口的池塘离村尾有着将近两百米的距离,说不上是很远,但也不短。汪母有心想快一点到家,好不让一个人待在家的汪强饿着,却也是心有力而力不足,多年的劳累使得她的身体早已不如当年那么好。
汗水顺着紧贴着皮肤的丝发直往下流,在那灼热的太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芒,透明的一如剔透的琉璃珠。滴水无声,汗珠还未来得及滴落至地面,却早已蒸发的无影无形。
院子外用篱笆织成的简易院门,发出“吱吱”的声响,声音并不是很大,顶多就小鸟唧唧喳喳那个程度,自然也就惊扰不到谈得正欢的汪强和美姨两人。接着便是一个美妇,从篱笆门中走了进来,正是洗衣归来的的汪母。
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娘,你回来了啊”的声音,汪母略感诧异,毕竟听久了,突然之间没有听到,短时间内会很不习惯。如同一个人在黑夜里呆久了,猛一时地见到阳光,会觉得是那么的刺眼,显得很不自然。
将木桶放下,带着一丝好奇和不解走向内屋,平时去洗衣服的时候,汪强都不过是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不曾真的睡着过,汪母知道这点,却也不曾说过什么,毕竟刚吃过的药,想睡着真的很不容易。
正因为这般,所以在察觉到今天的反常后,汪母便带着一丝自厢情愿的意味,猜想着是不是今天汪强太累,以致没有像往常一般只是躺在床上发呆,而是真的睡着,却是没有想到会是来了客人。
“寒儿,快点起来啦,待会就吃饭了。”人还未进,声音已经透过门缝传了进去。
“娘,你回来了啊!“一道充满着欣喜的声音从里面回应道。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比之外面更加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可是对这股药味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汪母,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香气怡人。
“娘,你快看是谁来了。”汪母前脚还未落地,性子比猴还急的汪强,就已奔向汪母。
“寒儿,你怎么下床来了,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的吗?“
见汪强并非是躺在床上,再又联想到之前没有听到往常的迎接声,汪母顿时紧张起来,而对于汪强刚说的内容,根本就没注意,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娘,你看看这是谁。”
没有回答汪母的问话,而是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时汪母这才发觉原来屋子里似乎多了一个人,只是之前因为太过关心汪强的反常,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发觉到屋子里的异样。
“美芩,怎么是你?”汪母惊讶道。
美芩,全名叫王美芩,是王家人,但却是王家的一个异数。在汪母嫁入王府那一年里,唯有她曾对汪母有过好脸色看,而不似王府里的其他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横眉以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汪母才能够在王府里坚持那么久,没有被逼疯,更别说在怀汪强以及坐月子的那段日子,更是受其照顾颇多。所以对于美芩,汪母是很感激的,甚至连带着对王府的怨恨也少了一些。
王府总共有四位公子以及三位小姐,美芩排行老六,人称六小姐,和汪强的父亲王平胜,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只因母亲并非正房,所以在王府中的地位并不是特别的高,但也不差,然而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原因却是因为王父。
兄弟姐妹七个,虽说都是一家人,可是彼此间的关系却并不是很和睦。原因无它,都是因为家主这个位子的继承权。家主的位子太过诱人,没有谁愿意放弃,毕竟王府家规中,不曾规定过一定要是长子才能继承家主之位。
就这样,为了一家之主的继承权,他们兄妹七人可谓是明争暗斗不断,不过在现家主面前,也就是彼此共同的父亲——王佑面前,却还是表现出一副手足情深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虚伪至极。
兄弟四个当中,最得王大家主喜爱的就属汪强的父亲——王平胜,而不是长子王平天,至于原因没人知道。因此其他三个兄弟都视汪父王平胜为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一层的缘故,汪母才会在王府里受到那么多的不公平待遇和折磨,当然这些隐秘汪母是不知道的,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嫂子,听你语气似乎不怎么欢迎小妹我来啊!要不我现在就回去吧!”美芩开玩笑地说道。
美芩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是性子却和十几岁的丫头没什么两样,问题喜欢和汪强一起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对此汪母已是见怪不怪了。
“嫂子哪敢啊,要是把给赶走了,寒儿非得跟我闹上一天一夜不可,你是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寒儿他总是在我耳根前嘀咕说你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来看他啊?弄得我是耳根不得清静,现在你来了我也解脱了,呵呵。”汪母说笑道。
不知是不是美姨来了的缘故,平时不怎么说笑的汪母,此刻脸上也挂满了笑容,更是打趣地陪着美姨开起来了玩笑。让站立在一旁的汪强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无限的开心和幸福,更是情不自禁地想着,“若是母亲能永远这般地笑容满面该有多好”。
……
月光如水,倾洒着安静祥和的小村落,白天玩得太疯的孩童,都已早早进入了梦乡,做着美梦。在梦里,他们依旧玩耍,依旧笑声如虹。至于大人们,许是白天太过劳累,也早早就睡下了,更别说那些年迈的老人。
唯一出来活动的,除了夜间出来觅食的老鼠、家猫以及看门的家狗以外,也只有那些精神比较亢奋的存在了。汪强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躺在床上,却是始终不得入睡。
白天从美姨那听来的江湖轶事,或者说是村子外的事情更为恰当一些,到现在为止都还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因为好奇,所以不甘寂寞。
透过窗户,看着镶嵌在夜空里那忽闪忽明的星星,汪强心中一片平静,虽然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对于母亲,汪强无法割舍,何况他的身体条件根本就不允许他离开太久、太远。
房间的门关是关上了,可是不可避免地还是有着些许隙缝,一声声叹息透过这隙缝传入汪强的耳中,顿时将原本心静如水的汪强给吸引了过去。
“嫂子,寒儿的病真的到了那么糟糕的地步了吗,当初那位神医不是说,这药虽然不能治愈寒儿的病,可是至少可以压制十几年,不让寒毒发作啊。这才不过四年而已,药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啊,可是自从上个月开始,那药的确就开始不管用了,就算我用再好的百花露水做药引,也依旧无效。”
“好在寒儿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不然的话,怕是病情又得恶化。“
“嗯,寒儿的病我一直都瞒着他,就是怕他知道实情后,情绪波动太大,加重病情,可是这终究不是个办法,难不成寒儿真的就得这样坐以待毙,寒儿的命真的就这么苦吗?”
“嫂子,当初那位神医给你开药方的时候,就没有跟你说过可能会发生这种清况吗?照理说他竟然能开出效果这么好的药方,那想必应该也有料到过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啊?“
………
沉默,在两个房间里安静地酝酿着,就如同静止了的时间一样。
不知是真的心性比较成熟,还是别的其他原因,在听到自己的真实病情不是很好后,甚至说是糟糕透顶也不为过。
汪强并没有表现的很伤悲,情绪波动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反常的表现让人隐隐觉的有什么不妥,但是却又察觉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安的前兆,很是隐秘,但是却又是那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