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紧握拳头，望着眼前掠过的“长城”号，懊悔不迭。刚才，就在他下达右满舵命令的同时，威廉司令发来急电，要他立即停止前进就地待命，一架编号2801的美国航班发生空难，正飞向他所在的海域，准备救援。妈的，如果这电文早来几秒钟，就是最体面的收场，现在，他只是一个在“俄罗斯轮盘”中输掉的胆小鬼了。
“现在该是我们为2801航班操心的时候了。”迈克尔望着沃克，冷冷地说。他也感到堵心，觉得沃克就像一名蹩脚的拳击手，刚刚打了一场最糟糕的比赛。
远远的海天间，升起了一道浓浓的白烟，紧接着传来阵阵雷鸣，“长城”号上的通信卫星，准时升空了……8、世界睁大了双眼
飞机的燃料显示屏上，数字魔鬼般的跳动。罗伯特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按现在的泄露速度，飞机最多只能飞行40分钟左右，前提还得是那该死的漏洞不再扩大。
“我们该怎么办？”罗伯特抹一把眼眶上的汗水，感到束手无策的绝望。
“听天由命吧。”经过最初的惊恐，现在琼斯竟异常平静。他认为这是上帝对自己的旨意和惩罚。
“你什么意思？”罗伯特莫名其妙地望着琼斯，又抹了一把汗水。这时，无线电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要他们保持航向，在他们前方800公里，有一支美国特混舰队。罗伯特知道，国家安全紧急状况委员会已接管了航空中心，现在飞机与各有关部门和救援中心的通讯畅通无阻。可这又有什么用，美国舰队也只能及时打捞飞机的残骸罢了。想到这里，他按下服务舱的按钮，要玛丽到驾驶舱来一下。他要马上向全体乘客报告飞机目前的状况，让全体乘务员及时作好安抚工作的准备。
“有这必要吗？”琼斯冷冷地问了一句。
“我不能让900条生命糊里糊涂回到上帝身边。”罗伯特说着，按下了广播系统的开关。
机舱里一下变得异常安静，罗伯特的声音在每一个角落响起：“我是罗伯特机长，非常抱歉，我们的飞机由于不明情况而发生燃料泄漏，我宣布飞机进入紧急状态，请全体乘客保持安静，听从乘务员的指挥。”
过了好几秒钟，乘客们才从惊愕中醒来，机舱中顿时传来一片愤怒的叫骂声。
短暂的欢呼发射成功之后，“长城”号开始了发射平台的收回工作。尽管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长城”号的后甲板没其他军舰那样严格的礼仪，但还是划有舰长的专有位置以及在后甲板不能将手放进裤袋的规定。穿便服的人是不能站在这里的。所以，当陆京南邀请他一起到后甲板观看发射平台归位工作的时候，他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看着缓缓靠近的发射平台，江云华还沉浸在与美国舰队惊心动魄的对峙一幕中，他有些后怕，“真不敢想象，就那么一点点时间，‘武汉’号与‘罗杰斯’号就要酿成历史上最大的军舰相撞事故了。”
“将是中美两国最严重的事件！”陆京南纠正道。
北松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发射平台，说道：“母鸡下第一个蛋通常是要流血的，这样的结果就很不错了。”说着，他转过身来，朝陆京南笑道，“我认为，今后他们再也不会与我们发生这样的冲突了。”
陆京南还没开口，江云华抢着问道：“为什么呢？”
陆京南点了点江云华：“他们今天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没想到会遇到我们的当头炮嘛。”
“两个真正的棋手，彼此最懂得尊重。”北松补了一句。这时，他的耳麦响了，听完，北松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严峻，沉默片刻，他扶着受话器，一字一句说道：“命令，舰队进入紧急状态！”说完，他迎着陆京南急迫的询问目光，摇摇头，“通信室报告，一架遭受空难的美国大型客机，正飞向我们的空域！”
美国三大电视网都突然中断正常广播，插进了2801航班空难的消息。新闻媒体的效率令人惊叹，几分钟时间，他们就挖到了不少这趟航班的背景材料：美国广播公司，《豹队，美国橄榄球精英一个不漏》；有线电视广播网，《第901个乘客，联邦快递总裁的夫人怀孕7个月》；美国广播公司，《目标可能是参议员杰佛尼，也许是恐怖事件》；美联社发出一则不愿透露姓名的空间科学家提供的消息《不排除中国发射卫星的溅落物击中了2801》。
这些消息瞬间出现在全世界观众面前，数十亿人的心，马上为2801航班上900名乘客的命运紧紧揪住。
几分钟后，有线电视广播网的主持人噙着热泪，向观众预报：再过两分钟，有线电视广播网将特邀普利策奖获得者、《华盛顿邮报》记者尼克对2801航班进行现场采访并直播。
一时间，许多电视台不得不将节目调到了有线电视广播网的频道，亿万观众都睁大了双眼。
各电视广播公司的老板对有线电视广播网既钦佩又嫉妒，他们在这样的时刻能电视直播，简直成了上帝的代言人！尽管2801航班也许是空前的灾难，但有线电视广播网却无疑是这场新闻大战的大赢家。另外，国际博彩公司马上在网上开出了1比40的2801航班迫降成功的赔率，全世界的赌徒开始了疯狂投注。
9、末日即将来临
2801航班的乘客经过短暂的恐惧之后，现在开始对航空公司迸发他们的愤怒。驾驶舱里，琼斯在全神贯注地驾驶飞机，罗伯特正通过监视器看着各个机舱传来的图像，耐心听着乘客们刺耳的指责声。在接受飞行培训时，心理教授就给他们讲过，不可逆转空难比当场坠毁空难更难对付，飞机上的人要经历恐惧、愤怒、绝望几个阶段的煎熬。这位教授最后说：虽然谁也不想有这样的体会，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将死亡压缩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对一个人是异常残酷的，他怎么反应也不算过分。
尼克站在两人后面，默默地等着有线电视广播网的直播系统连接。几分钟前，当有线电视广播网的卫星电话传来时，琼斯愤愤然要关掉，罗伯特拦住他，按他们的要求，将尼克请到了驾驶舱。如果在平时，这可是一名记者欣喜若狂的好事，可此时尼克心乱如麻，他后悔自己千方百计跟踪杰佛尼的这次澳大利亚之行了。当对方提出每分钟10万美元的报酬时，在场的三个人都苦笑了一下。
显示连接的绿灯亮了，对方一看到机舱的图像时，就迫不及待地问起飞机目前的状况，罗伯特只说了句：“一切都好。”他拿出一个微型无线话筒，让尼克别在衣领上，又在尼克的左耳塞进一个无线耳机：“你可以听到我和电视台传来的声音。现在，你想到哪儿采访都成，由我将你的画面传出去。”说这话时，罗伯特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尼克走出驾驶舱，当他来到充满愤怒、绝望气氛的机舱后，职业记者的本能又像一团火窜回到他的身上。
华盛顿国际机场内，人们围着离自己最近的电视机，全神贯注盯着从2801航班传来的画面。画面很清晰，但尼克的采访对象的脸都是扭曲的，一个神甫一个劲儿地叫嚷：“上帝不会抛弃我们，上帝不会抛弃我们！”倒是那个星相家老头儿，当尼克问他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糟糕的情况时，他竟笑了一下说：“我可没感到什么糟糕，相信我，我是世界一流的星相家，我想与你打赌，我们会平安落到地上，没准还有鲜花和香槟等着我们哩。”
电视机前的观众低下了头，有几个人笑了，可眼眶浸满泪花。
机场安全顾问杰米已经快要将监控录像看完了，还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点燃一支香烟，刚吸了一口，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又急忙倒回去——他看到维修工弗里奥正将一个小盒子嵌进燃料箱！
就在新闻主持人宣布拘捕了有破坏2801航班嫌疑的机场维修工时，导播匆匆忙忙递给播音员一张字条，这是“地狱烈火”教主发表的一项声明：为了给杰佛尼留下忏悔的时间，让他这个狂妄的基督徒慢慢感受死亡的乐趣，“地狱烈火”为2801航班创造了这次死亡飞行。对机上非基督徒的死亡谨表遗憾。
10、寻找诺亚方舟
从2801航班上发出的电视画面震惊了世界，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布朗发表讲话，表示将尽一切力量对失事飞机展开救援。他同时认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中国舰队在南太平洋的活动与此次空难有关，并希望中国海军能为2801航班提供紧急救援。最后，他缓缓宣布：“从现在起，全体美国人将为2801航班祈祷。”
“看来，我们的命运进入倒计时了。”琼斯木然地望着显示屏上的燃料数字，向罗伯特报告，“我们的飞行时间还有30分钟左右，可飞行400海里，前提是保持目前20000米的高度和泄漏速度。”
罗伯特听到琼斯的话，说道：“刚才布朗总统已经宣布全国为我们祈祷，也许总统他妈的还要与我通话，我真受不了！”
琼斯说：“我更愿意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罗伯特奇怪琼斯怎么能如此平静。也许，将来人们在统计空难时，2801航班和他这个机长，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航班和最痛苦的机长了。现在，与其说飞机是在用剩下的燃料飞行，不如说是睁大眼睛一步步走向地狱更恰当。
三等舱里，朱迪蜷缩在座位上，双手紧捧腹部，目光呆滞。玛丽站在她身边，正说服她到一等舱去。可朱迪喃喃自语：“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旁边座位上的星相家对玛丽摊开双手：“她吓坏了，哪儿也去不了。还是我来照顾她吧。”
玛丽正准备离开，尼克挤了过来：“你们好，我是有线电视广播网的尼克，我知道大家的心情很不好，有什么要说的吗？”
沉默片刻，星相家开了口：“哦，人们都叫我走好运的预言家，我相信，上帝这一次也不会让我失望，他一定会再送我们一只诺亚方舟。”
“谢谢。”尼克转向朱迪，“您呢？”朱迪还没开口，眼泪就涌满了眼眶：“我的孩子，你们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这个画面马上被导播处理成特写镜头，瞬间在全世界的观众心里激起了强大的震撼。“我的孩子！”不少妇女跟着喊道，泣不成声。
布朗总统也看到了这镜头，他神情凝重地问在座的人：“真的没办法了吗？”国务卿摇了摇头。一位满头银发的航空专家站起来，摘下他的眼镜说：“除非上帝真的派来诺亚方舟。目前，最好的结局是飞机迫降在离‘罗杰斯’号尽可能近的海面上，而且不爆炸解体，那么大概有百分之十的乘客有生还的机会。”
“那就通知‘罗杰斯’，让他们尽快赶往2801航班可能迫降的地方，但愿能像毛利人接飞去来器一样，给我稳稳接住这架可怜的飞机。”
国务卿转过身说：“按计算，中国海军舰队倒是距2801航班迫降的海面最近。”
布朗总统沉吟片刻，向秘书挥挥手：“立即接通中国总理的电话。”
就在北松准备回收担任警戒任务的飞机时，北京指挥中心的一份急电打乱了他的部署。美国总统已经亲自向中国请求紧急救援，指挥中心命令“长城”舰队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营救2801航班。
北松立即停止了飞机回收工作，已经临空的一架“歼15”扬起机头，呼啸着重返蓝天。与此同时，“罗杰斯”号也尾随着“武汉”号，一前一后向“长城”号所在的海域全速赶来。
“等它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江云华望着海面说。
北松紧锁眉头，命令雷达全方位监测2801航班，每隔一分钟报告它的方位。在北京指挥中心发来命令之前，他就冒出一个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营救方案，可真的得到营救的命令，他反倒有点犹豫了，他不知道2801航班还能支持多久，而要实行他的方案，每耽误一秒钟就会减少一分成功的机会，一想到要挽救900人的生命，特别是那张美丽而绝望的孕妇特写画面，北松毅然作出了自己的抉择。他不知道，自己的抉择将震惊世界。
11、我是“长城”号
波音797驾驶舱。
罗伯特与琼斯已作出决定：在燃料耗尽之前，实行海上迫降。他们在远程雷达上两个较大的回波中，对准离自己最近的回波调整了航向。琼斯认为那是美国航母的回波，罗伯特摇摇头说：“我看不像，它应该是中国的‘长城’号，9万吨的罗杰斯没这么大的回波。但愿他们能为我们的飞机捞起更多的乘客。”
这时，他从屏幕上看到尼克正在采访玛丽。尼克问玛丽：“如果平安着陆，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
“与罗伯特机长结婚。”玛丽说这话时，凝视着摄像头，热泪盈眶。
罗伯特的眼睛模糊了，他好后悔。半小时前他本可以向玛丽求婚的，可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有机会了。“哦，上帝！”罗伯特狠狠地敲自己的脑袋，肝胆欲裂。
“活着就有遗憾。”琼斯本来是想安慰罗伯特的，但不知怎么冒了这么一句，他突然变得激动了：“你他妈的比我强，生死关头有人爱着你，可我的妻子，在她死亡的瞬间，一定在诅咒她的丈夫！”琼斯泪流满面，“天哪，让我们快结束这一切吧，我受不了啦！”
通用频道传来呼叫：“2801航班，2801航班，我是中国‘长城’号，请立即回答。”
罗伯特按下应答按钮，对方马上发来一连串指令：锁定频道，听从指令，准备在“长城”号紧急迫降。
“什么？”罗伯特大吃一惊。
“重复一遍，准备在‘长城’号紧急迫降，请立即与我舰计算机链接。”
罗伯特与琼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疯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中心指挥室里一片哗然。一位舰载机中校大声说道：“不可能！尽管‘长城’号的飞行甲板有差不多500米，但比起2801航班所需要的2000米跑道远远不够，大象能站到滑水板上吗？”
一位少校参谋冷笑：“他们明知不行，却提出这个方案。依我看，无非是想博个好名声罢了。”
威廉司令踱了几步，深邃的目光将在场的人扫了一遍，停在这位少校脸上：“住嘴！我干过航母舰长。一个航母舰长时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中国人可不会随便承诺，他们在世界上的名声够好了，不需要作秀。你知道中国有句格言吗？”他转过身，向在场的人说道，“叫一诺千金！”
他来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大海，缓缓说道：“上个世纪的1999年，在太平洋的丰厚水道，我们的一架‘支奴干’直升机燃油耗尽，就要掉进大海的时候，飞行员看到了一艘集装箱轮，结果直升机一下子就稳稳当当迫降到这艘诺亚方舟上了。他们受到了船员的最好援助和接待。这艘货轮，就是一艘名叫‘大青河’的中国货轮。今天，为了挽救900多条生命，他们想创造奇迹，我相信，中国人一定会创造这个奇迹！”他头也不回地命令：立即通知沃克舰长，全力协助“长城”号展开紧急救援！
江云华从没见过北松与陆京南发生过这么激烈的争论。
“首先，紧急迫降将使我舰的着降系统暴露无遗——”陆京南加重了语气，“更重要的是，我们480米的飞行甲板，怎么能降下波音797这样的空中巨无霸，你想过吗？”
北松说：“我考虑过，我们的着降系统基本与美国相同，去年我们与太平洋舰队进行海上救援演习，双方的舰载机都到对方的航母上起降过，没有秘密可言。倒是你说的第二个问题，确实是个大难题，我仔细计算了，以现有能力，再加上辅助手段，应该能成功。”
“应该能成功？”陆京南反问一句，朝一边的飞行部部长问道，“你计算了吗？”
“算过，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