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先生。凡走过的地方必定会留下痕迹,在连环谋杀案的每一个现场,你都留下许多物理痕迹:比如在尖沙咀钟楼上,警方收集到微量泥土,经过对比,这是从你鞋底上落下的总督山庄花园里的泥土;还有,在艾丽丝的尸体上找到几根道尔顿家枣红马的马毛,这正好与你扔到半岛酒店垃圾箱衣服上找到的毛发作对比,相信它们有许多共同之处;另外,你说在那期间你没有开车离开过总督山庄,而且有大门口的监视器录下完整的记录可以做证。其实你每次作案,都不是开汽车离开总督山庄的,你知道罗南平常住在酒店,他村屋的车库里总有一部车停在那儿,你每次都是从马厩后边的小门出去,先骑马到大景村罗南的村屋,然后开罗南的车作案。马毛,还是马毛,虽然你擦干净车上所有的指纹,但你衣服上沾的马毛还是有一些落在罗南的汽车座位上,罗南车库前的新鲜马粪也暴露你的行踪,这些都将成为呈堂证据。”
“还有,立法会、皇后像广场一带,天星码头渡轮上都装有监视器,在监视器的录像中,都找到你穿着黄色雨衣的身影,我是说芬妮遇害那天。”
“还真能瞎编,罗南呢,难道也是我杀了他?全香港的警察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我怎能找到他?”
“很简单。罗南早就在兰桂坊悄悄买了一套房子,供他在兰桂坊夜游后住宿,也算狡兔三窟中的一窟吧。我刚才说这个案子是经过长时间精心策划的,包括这个房子。罗南虽然是秘密买了房子,但他和珍妮特是情人关系,珍妮特肯定知道他的这个房子,说不定还是珍妮特劝他买的,两个人可能经常在这儿幽会呢。重要的是如何让罗南离开酒店,住进兰桂坊的房子里才好行事。”
“绑架案发生后,珍妮特藏身在玛丽安的房间,有很多机会进入罗南的房间,她趁罗南外出,在他的抽屉里放下两张纸条,上面有十七年前绑架案纸条上相同的内容,罗南一看就明白这是来自哪儿的警告。温泽尔死后,罗南如惊弓之鸟,立刻从酒店逃走,按照你们的剧本,秘密住进兰桂坊的房子。”
“昨天,你预先躲在桂花苑走廊的暗处等着,准备跟着罗南进入房间,然后杀死他,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罗南出了电梯后,电梯里又走出一个女人,这是你预料之外的。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白兰小姐,虽然白兰小姐走向电梯的右手,但你不能在走廊里有人的情况下动手。你准备等一会儿,等这个女人进了门回了家,再用从珍妮特那儿得到的钥匙进罗南的房间,可是白兰又折回来走到罗南的门口,你不知道她和罗南是什么关系,但你不能让她进入罗南的房间,那样你就会处于同时对付两个人的局面。你立即从后面把白兰打昏,把她拖进防火楼梯的走廊。你用钥匙开门,蹑手蹑脚潜入罗南的客厅,罗南进门后就去淋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你静静地等在浴室门外。四下观察,客厅各处放着许多澳洲土著工艺品,你摘下墙上挂的一根彩色木棒,这种一头粗一头细,镶嵌着贝壳的木棒,是澳洲土著用来狩猎的。罗南走出浴室,你挥棒在他头上狠狠一击,他立刻光着身子倒在地板上。”
“继续,还有什么,好像你在现场一样。”窦二不屑地撇撇嘴。“你把木棒挂回原处,扛起光着身子的罗南,从防火楼梯上了天台,用细铁链在罗南脖子上绕了几圈,然后把罗南挂在天台上的起重机挂钩上。”李桥拖慢声调,一字一句细数窦二的罪行。“全都是你的想象,证据呢,你这该死的侦探,如果拿不出证据,看我怎么对付你。”窦二恶狠狠地说。
“嗜好,都是嗜好害了你。一个罪犯如果有太多嗜好,一定会在现场留下许多痕迹,不管你是戴手套作案还是蒙面作案。马毛,又是马毛。当你把湿漉漉光着身子的罗南扛上天台,许多粘在你衣服上的马毛又转移到罗南的皮肤上了。”
“另外,警方已经在罗南的汽车上装了追踪器,这辆车从大景村开到兰桂坊,谋杀完成后,这辆车又回到大景村,查清楚开这辆车的人不是很容易吗?”“二弟,我说过多少次你不听,这就是你迷恋珍妮特的后果,你真的帮她杀死了那几个外国人?”道尔顿问道。“我不能再说什么,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这该死的侦探拿去做呈堂供状,快去给我找最好的律师。”窦二说。李桥站起来,两手伸出来展开,好像说:这就是全部故事。
“说完了?”本格森也站起来,好像很不理解。
“还有什么不明白?接下来的工作是警察、检察官和法院的事了,再多说,乔老爷就要说我干涉司法了。”李桥笑着说道。
“你说过要帮助我,我才为你做了一整天无聊的盯梢工作,现在你应该兑现承诺了。”本格森说。
“你盯了一天梢,看见什么了?”李桥笑着问道。
“先前,我看见两姐妹酒店的住客们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后来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尖沙咀海运大厦客运大厅,躲在一根柱子后,从头到尾,看着每一个旅客都上了船,然后我也上了船。”本格森傻乎乎地说。
“你是一日游的旅客,专程从大陆来看环球号启航的?除了游客和邮轮什么也没有看见?”李桥调侃道。
“你都知道了,我看见玛丽安小姐上了船后,立刻用电话通知你了。”本格森颇为委屈。
“除了看到一艘让你心向往之的邮轮外,你还看到什么,让你印象深刻,你还观察到什么,让你觉得不寻常,非常奇怪?”李桥引导道。
“想起来了,我看见公主和柳基德教授也排队上船,凭着我多年经验注意到,他们没有在一起排队,而是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每人都在腋下夹着一个大相框。”本格森颇为得意地说。
“这就对了。我推测你追踪的鸿真法师实际上是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力,协助这二位的,我猜测他们的宽边雕花相框是用海洛因制作的。你去和香港警察局扫毒组联络吧,他们正在搜查公主和教授在船上的房间呢。这回你真的发达了。”李桥笑着说。
“我是公主,你们无权搜查我的房间。”一向羞涩寡言的阿黛尔公主突然站起来抗议道。
“别装了,你要是阿拉伯公主,我就是蒙古王爷。你们真不该在通菜街的画店外打我一砖头,引起香港警察的注意。也不该在尖沙咀文化中心广场的画摊上,买了温泽尔的画拿去装框,引起我的注意。那两幅装了框的画挂在旺角那家画店墙上,谁去了都不卖,是专门留给你们的,你们是国际贩毒集团的外勤人员,我推测你们正在试验打通一条运毒的新路线。还有一件事令人怀疑,我在那家画店买画时,一开始画店的老板娘误以为我是在酒店参加国际水稻研讨会的人,问我是不是来开会的,这引起我对这个水稻研讨会的注意。我进行了调查,香港和水稻有关的机构,居然都不知道这个会议。这个会议租了顶楼餐厅开会,只开了上午半天就结束了,连艾丽丝都注意到这是个奇怪的会,一个门口有保镖站岗的水稻会议。我查了酒店顶楼走廊的监视器录像,公主和教授也在那个上午进了顶楼餐厅,酒吧是在下午5时才营业的。警方根据那天录像核对进入酒吧的人,发现最少有三个人是著名的毒枭,你们大概是开国际毒品交易会吧。”
李桥朝乔老爷挥挥手,一队便衣警察立刻推门而入。“先生们,请退出我的房间,我们乘的是意大利邮轮,这儿是公海,香港警察无权在船上执法。”珍妮特也绷着脸朝大家挥挥手。
“很不幸,你最好请道尔顿先生准备律师了,谁让你正好和公主上了同一条船,船长不愿意带着几公斤海洛因航行,船正在返航,已经进入中国海域了。”李桥客气地说。
“咱们做了那么久朋友,说了多少心里话,你一到香港,就把我送上法庭,真忍心。”珍妮特慢慢站起来,立刻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不无幽怨,柔声说道。
“对不起,我来香港参与破案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但结果却不是你希望的。真希望我没有来香港,也许就会一直和你,那个名叫娥的女孩通电邮,隔着虚无的太空深夜长谈。唉,有时候,朋友之间距离越远,反倒越亲近。在网络的虚无世界里交往,掩盖了算计、利益和丑陋,即使用假的面孔出现,也不会有利益冲突。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同情你的处境,真心希望回到我们交往的起点,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