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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春散场

林一诺对母亲蛮横的做法非常不满。这一次,他们倒像是铁了心,绝食都不起作用。林永强看到母女俩闹得不可开交,心里倍感焦急。母女俩都是倔脾气,谁也不妥协,让他深感为难。

其实,林一诺清楚,父母对她的爱是最无私的,他们之所以坚决反对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为了她好。看到父母日渐衰老的容颜,担忧的神情,真不忍心继续这样违拗他们。但是,对尤刚的情感又让她不得不坚守自己的立场,与父母对峙着。这些天,从于玲玲口中得知尤刚的伤日渐恢复,心里稍感安慰。

开学的日子到了,林一诺终于恢复了自由。三人约定在县长途汽车站汇合,结伴同行。

林一诺一下厂车,就看到了站在汽车站候车厅门口的尤刚。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能立刻飞到他怀里,好好倾诉一番相思之苦。

跟林一诺的激动相比,尤刚显得有点儿反常,虽说他仍旧很绅士地帮两位女生拎着行李,但一路上话很少,表现得很沉默。林一诺想,也许他是在怪自己这些天都没去探望过他,还在生她的气呢。于是想找机会跟他解释一下,无奈于玲玲一直在旁边不停插话,连上厕所都要拉上她,根本找不到可以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她只好作罢,心想到了学校再约他出来解释不迟。

开学快半个月了,尤刚就如同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变得杳无音信。

上大课时看到他,也是跟她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跟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连看也不朝她这边看。林一诺难过极了,看到他跟别的女生说笑,心里就堵得慌。

林一诺越想越气,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讲,非要以冷战的方式伤人呢?就你骄傲,难道我就没有自尊?腆着脸求人,我也做不到!

于玲玲眼见两人的关系日渐疏远,心中窃喜。这些天,她和林一诺几乎寸步不离,很尽责地“宽慰”着焦虑中的闺蜜。一天晚上回到宿舍,林一诺让于玲玲帮她分析尤刚到底怎么想的。

于玲玲说:“兴许是压力大吧,听说你妈妈为了你俩的事情去医院找尤刚妈妈,两个人一言不合,还大吵了一架。他妈妈回来就说发誓不让你俩在一起,为这事儿天天找尤刚唠叨,可能他也烦了吧。”

这可是闻所未闻,林一诺在家一点信儿也不知道,她有些嗔怪地问于玲玲,“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啊?”“咳,那些天你爸妈把你盯得多紧啊!要是知道我搬弄是非,还不活吞了我啊?”于玲玲连忙搪塞道。

跟于玲玲的一番交流,非但没有令自己心情好转,听到两位妈妈吵架的事情,反而又气又急。

她“蹬蹬蹬”跑下楼,用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正好是母亲接的电话,林一诺问,“妈,你跟尤刚妈妈吵架了吗?”“你听谁说的?尤刚?”林一诺一听这话,明白吵架的确是事实了,她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妈,你到底怎么想的嘛?怎么会去跟尤刚妈妈吵架?难道你是泼妇吗?”

“你这孩子!有这么跟妈说话的么?泼妇?我当然是泼妇,不然怎么能生出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女儿!你这没良心的,千辛万苦生你养你我还有错了我!.......”电话里,林一诺妈妈越说越激动,竟然开始哭起来。林爸爸在一旁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娘俩又怎么了?.......”,林一诺再也听不下去了,挂掉电话,朝男生宿舍方向飞奔而去。

初秋的北方,天已渐凉,站在尤刚他们的宿舍楼下,说不清是因为冷还是激动,衣着单薄的林一诺一直在夜风中微微发抖。她拨通了尤刚宿舍的电话,看到尤刚下楼来,林一诺急切地说,“尤刚,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尤刚有些意外,他很少看见一向安静的林一诺这样的激动表现,“我妈跟你妈妈吵架的事情,我......”尤刚听她提到这事,没有答话。

尤刚是个典型的孝子,他的确容不得母亲受半点儿委屈,更难以理解林一诺的妈妈会找自己的妈妈吵架。这样一来,本来就已经有些艰难的局势,发生了更极端的逆转。

现在,他们最亲的人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他俩的对立面,也就意味着,这注定是一段不可能得到双方父母的支持和祝福的恋情,前景一片灰暗,自不必说。

“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尤刚又想起连日来母亲对自己喋喋不休的狂轰滥炸,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两位妈妈,谁不是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呢?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就算你不过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应该想想清楚,现在这样的状况,两家人关系僵成这样,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林一诺听到尤刚的话,仿佛认不得眼前这个男人,难道这就是在一个多月前对自己信誓旦旦,要跟自己白头偕老永远在一起的人吗?承诺对于他来说,难道不过是吐出去的口水而已?

林一诺听明白了尤刚的弦外之音,心里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被猛烈地触动到了,但还是不甘心,“我做错什么了吗?你知道这些天我都怎么过来的吗?你只知道自己难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一诺,你冷静点,你没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听尤刚这样说,林一诺的心仿佛遭遇了一记重锤,被人用刀狠狠地扎着,疼痛无比,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别这么没出息,更不要在他面前流泪,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缠着你的。”说完,林一诺跌跌撞撞逃也似地跑了。

尤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许自己这次是真正伤到她了。他明白,这一走,脆弱、敏感、又很倔强的她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回想起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尤刚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难过,苦苦守候了五年的初恋,幸福的种子刚刚萌芽,就这样轻易地夭折了。这场不得已的分道扬镳,难道是上帝跟他们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还是他们注定无缘?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难过,转身狠狠地一拳砸在身边的大榕树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林一诺边哭边跑,回到宿舍,拉上于玲玲就往外走。于玲玲见她泪痕满面,一副失魂落魄的颓丧表情,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但还是故意装傻,“一诺,你这是怎么了这是?”

“玲玲,我......我跟他分手了!”说完,林一诺扑到于玲玲怀里,已泣不成声。“傻妹妹,别哭啦!不就是失个恋吗?姐半年可就好几次呢!要都当回事,早活不下去了!走走走,我陪你喝酒去,咱一醉解千愁!”于玲玲看到林一诺痛不欲生的样子,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一一奏效,成功已经在某处向她招手了,想着自己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于玲玲忍不住心花怒放。

校外的饭店里,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林一诺一口气喝了好几瓶啤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地又哭又笑,涕泪横流。于玲玲心想,还真看不出,林一诺平时看起来一副文弱模样,对感情竟然这样执拗。

这时,林一诺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于玲玲拿起来一看,是尤刚发来的信息,“一诺,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于玲玲吃了一惊,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信息!

于玲玲迅速地瞄了一眼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林一诺,果断地打开林一诺的手机给尤刚回复了一句,“我很好,请别再打搅我!我要睡觉了。”随即删掉信息,关掉了林一诺的手机。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诺被宿舍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一诺,一诺,你爸......你爸没了!呜呜......”在自己正在为情所困伤心难过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晴天霹雳,让林一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妈你说谁没了?!”

“你爸爸,呜呜......今天凌晨厂里一车间发生爆炸,你爸去现场,结果,结果发生二次事故,你爸他,他.......呜呜......”林一诺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昨晚迷迷糊糊地梦见一棵参天大树被雷击中,轰然倒地,难道是在预示爸爸......

不!不可能!林一诺想起自己临走时,爸爸送她去车站时充满慈爱的笑脸,温暖的大手,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呼喊声,宿舍的室友听到动静,赶紧帮忙接过电话。林一诺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这一连串的致命打击不分青红皂白砸向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让她无法承受。

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相继失去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而父亲,竟然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她。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命运无情地捉弄着她,仿佛要把她置于死地。林一诺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林永强抢险死于化工原料爆炸事故,被追认为烈士。他的后事都是县消防总队和厂里的领导安排处理的。

由于死于近距离爆破,他的遗体残破不全,几乎无法辨认。林一诺不敢相信,冰棺里躺着的这具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遗体就是一向慈爱敦厚,疼爱自己胜过生命的父亲。他以如此惨烈地方式永诀,突然得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林一诺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惩罚自己曾经的不孝,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执拗地跟父母作对,仿佛可以永远这样在他们面前撒娇、任性。谁都不会想到,人生就是这样变幻无常,仅仅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声巨大的轰鸣烟消云散了。万般悲痛的林一诺仿佛看见父亲的背影在母女俩泪眼婆娑的注视下,缓缓离去,越行越远,远到无法触及.......

突遭变故,母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变得异常沉默木然。

返校时,林一诺看着站台边母亲忧伤孤独的背影,心中不忍。她暗暗发誓,一定不再让母亲伤心。父母感情极好,她需要加倍用心,才能让母亲渐渐走出这场阴霾。

林一诺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回到学校,已是半个月后。晚自习后,林一诺走出教学楼,发现了正站在花坛边等她的尤刚。她下意识地想绕过去,尤刚叫住她,“一诺,我想跟你谈谈。”林一诺没有吭声,抱着书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我知道林叔叔的事情了,你别太难过。”林一诺没有答话,此刻的她心里正在滴血,生生的疼。

“我们谈谈好么?”尤刚走上前拉住林一诺的手臂。“有什么好谈的?我不需要谁的同情。”林一诺冷冷地回答,挣脱尤刚的手,加快了脚步。

尤刚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好几次想要回头。但想想爸爸妈妈,以及之前遭遇过的种种,林一诺感到心灰意冷,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唉,这场注定无缘的感情,又何必让彼此陷得更深呢?林一诺想。

连日来,吃了几回闭门羹的尤刚心里非常难过。

前些天,他才从爸爸那里听说林永强去世的消息,这让他更为自责。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残酷的事情会发生在林一诺的身上,而自己竟然变成了那个往她伤口上撒盐的人。他希望能弥补些什么,至少让她不那么悲伤。可林一诺每次见了他就如同一头受伤的小鹿,逃得远远的,独自****伤口,让他更为心疼。

他决定去找于玲玲谈谈,让她帮忙劝劝林一诺。

周末晚上,精心修饰了一番的于玲玲欣然赴约。但当她听明白尤刚的用意时,顿时打翻了五味瓶。自己费尽心机,无非就是想要让他俩分手,没想到他们还在藕断丝连,想请自己做说客,简直是岂有此理!

于玲玲心里虽然抱怨着,嘴上却很温柔地劝慰尤刚,“别担心,有我在呢,我会帮你劝她的!”看到尤刚忙不迭地说着“谢谢”,两眼放光的样子,让于玲玲非常不爽,恨不得照着这张英俊的脸抽上两巴掌。不过这一切她都忍了,心里有了主意,于是笑嘻嘻地提要求:“我帮你可以,你可怎么报答我呀?”“今晚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由你定!”尤刚见于玲玲答应帮忙,犹如溺水之人寻到一根稻草,迫不及待地紧紧抓住。“好啊,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许反悔哦。”于玲玲娇笑着表示同意。

两人来到校外的一家餐厅,吃过饭,于玲玲又提议去唱歌,有求于人的尤刚没好意思拒绝。吃饭时已经喝了不少的两人又改喝红酒。于玲玲频频举杯,几个回合下来,原本就不擅长喝酒的尤刚被久经沙场的于玲玲灌了个人仰马翻。深夜,迷迷糊糊中,尤刚被于玲玲带到了校外的一家便捷酒店。

于玲玲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一进屋就扑进尤刚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

酒精的作用让尤刚的身体莫名地燥热,昏暗的月光下,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抱住自己的是个长发女孩,“是一诺吗?你原谅我了?”那女孩并未作答,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尤刚抚摸着怀里的“林一诺”,她变得异常乖巧服帖,任由他的手掌在她周身游走,丝毫没有拒绝。尤刚趁着酒劲,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双唇。“林一诺”一反常态地主动迎合着他,两人迅速缠绵到一起.......如洗的月光下,他怀里的女孩变成了一眼欲望奔涌的泉水,娇弱无力,风情万种。他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度兴奋中,浑身战栗着,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第二天上午,尤刚一觉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于玲玲,顿时乱了手脚,脑袋像要炸开一般的疼痛。

于玲玲见尤刚醒来,开始故作委屈地低声抽泣,“你,你欺负我........”,完全没有经验的尤刚觉得自己的头脑已经不够用了,变成了一团浆糊,他下意识地抓起衣裤胡乱地套在身上,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于玲玲见状连忙裹着床单跳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敢!你只要走出这个门,我就去告你,说你强奸我!再说,你都跟闺蜜上床了,还指望林一诺会原谅你吗?”她的话狠狠戳中尤刚的软肋。他顿时沉默了,颓丧倚靠在门边,无比懊恼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

然而,此时此刻,后悔,解释,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始料未及的局面,谁都无法预见。万般绝望中,他仿佛看到林一诺美好的身影已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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