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皱着眉头认真地在火上烤着羊肉。宋琼和晨光互相看了一眼，宋琼点点头，晨光是什么意思她全明白。宋琼坐到了优优身边，问道：“优优，原本以为高考结束后你会特别高兴，可这次出来发现你的兴致并不是很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优优无精打采的说：“啊？没有啊。”“是不是因为尤帅他一直没有和你联系？”宋琼直截了当的问她，优优掩饰着心中的失落，说道：“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不喜欢说话不算、做事失信的人。”宋琼和晨光又对视了一眼，宋琼继续说：“说不定尤帅他有什么难处呢？”优优不快的说道：“有难处可以跟我直说啊，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可是、可是优优，不知你明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欺骗可能是善意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宋琼话里有话的说完，看着优优的反应。
优优感觉出了宋琼的话里有话，她抬头狐疑地看着宋琼：“妈，你想跟我说什么啊？”宋琼沉吟片刻，她在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跟优优开口。片刻，宋琼缓缓的说道：“妈妈是想告诉你，妈妈和爸爸也曾经骗过你。但我们那样做完全是因为爱你的缘故。”
优优从宋琼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问题的严重性，她怔怔地看着宋琼，又回头求证似地看看晨光。“你妈妈说得对，优优，如果我们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你的感情，请你一定要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我们真的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晨光恳切的说道。优优皱着眉头，她在脑子里紧张地判断着父母话里的含义，优优着急了，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们到底骗了我什么呢？爸，妈，你们能不能不要跟我绕圈子了，有什么事你们跟我直说行不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宋琼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着：“好吧，那妈妈就跟你实话实说吧。事情是这样的，因为许多许多的原因，爸爸和妈妈在感情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妈妈和爸爸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了。”说话时宋琼不断地清着嗓子，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优优愣住了，一时间许多复杂的表情从她脸上一掠而过，她问：“……你们是要离婚吗？”宋琼和晨光又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眼泪在优优的眼眶里打了一个转后又被她硬憋了回去。
“不可能再挽回了吗？”优优的口气像是在跟他们商量似的，宋琼和晨光沉默着不说话，像是告诉她已经无法挽回了。优优继续问：“是因为那璐第三者插足的缘故吗？”宋琼赶忙说道：“不，不是这样的。优优，你千万别这样误解你爸爸，那璐她也不是什么第三者。我和你爸爸的分开完全是因为我们自身发生了很多分歧和裂痕。其实，我们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其实，我才是第三者呢，是你爸爸和那璐之间的第三者……因为怕影响你的学习，所以就一直瞒你到现在。”
优优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沉默良久，才说：“哦，原来是这样一个善意的欺骗，我现在明白了。”晨光说：“优优，我们当时瞒着你，一是因为考虑到你的学业，同时也因为你那时还小，有些事情还理解不了……”优优淡淡地打断晨光的话：“不，你们错了，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幼稚脆弱，这种事情我同学的父母中发生得多了。真的，你们根本没有必要瞒我这么久的，这样多浪费我们大家的感情啊？尽管你们是善意的，但我还是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优优表现出来的成熟和沉着令宋琼和晨光感到吃惊和尴尬。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不起，优优，真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宋琼一个劲儿的说着。“妈，你别这么说。其实现在这个事实也挺不错的。那次撞到那璐和爸爸在一起，我一直不能完全相信你们给我的解释，我心里一直担心妈妈你会受到伤害，现在我可以放心了。”优优的口气平静却真诚，宋琼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沉默，久久的沉默，四周只有篝火发出的滋滋声。
返沪的飞机上，优优和宋琼、晨光并排坐在一起。空乘来送饮料，晨光把饮料递给优优和宋琼。“谢谢爸爸。”“谢谢你，晨光。”三个人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
优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小点心，她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的电视屏幕看着。上面正在放着《狮子王》的结尾，小狮子和父母终于团圆了，一家三口互相拥抱着，打着滚，亲热无比……优优眼泪在突然间一串串地滚落了下来。她还在不停地嚼着吃着，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其它表情，只有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在不停地掉落。宋琼和晨光觉察到了这一切，宋琼从优优手里拿下饮料和点心，她塞给优优一块纸巾，她和晨光都伸手搂住了优优。优优这才禁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起来，她显得那么无助，如同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小女孩儿。
四
转眼就到了高考查分的日子，一大早，壮壮却突然发起了高烧。朱燕珍说什么也要跟晨亮一起陪壮壮去医院，查分的事她宁愿放一放。出门的时候，吕母拉了拉晨亮，悄悄说道：“这次你们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再打他骂他了。”晨亮点头应道：“不会的，妈，我们要再那样的话就变成是吃屎长大的了，你放心好了。”
急诊室里，壮壮在挂盐水，朱燕珍坐在他旁边陪着，她伸手摸摸壮壮的额头，又测测他的脉搏。“还难受吗？”她疼惜的问。“还好。”壮壮有气无力的答道。“你嘴巴干吗？你爸爸帮你到外面去买汽水去了，马上就来了。”朱燕珍拉着他的手说。壮壮摇头：“不渴。”说着又垂下眼皮，他并不太想和朱燕珍多罗嗦。
邻座坐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也在挂盐水，他腰上的手机响了，他大着嗓门接着电话：“啊，老张是你啊，什么？你儿子分数出来了？多少，噢，噢，那很好的嘛，恭喜恭喜，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以后就等着享你儿子的福吧，哈哈哈。”高个子挂掉电话摇了摇头，跟朱燕珍搭着话：“平时浑身上下都不搭界的人，莫名其妙跟我报喜说他儿子考上大学了，有毛病的，肯定是开心疯掉了。”朱燕珍酸酸地笑了笑，她偷偷地看了看壮壮，壮壮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朱用手焦虑地为自己煽着风，一边往门外看着，嘀咕道：“这个死人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把水买回来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晨亮拎着两瓶盐汽水跑了进来。朱燕珍埋怨道：“嗳，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买两瓶汽水买这么长时间？”晨亮这次也不跟他计较了，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朱燕珍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来。壮壮其实一直在注意着父母那边的动静，他的脸上尽管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他的一只手却在无意识地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
晨亮和朱燕珍压低声音说着话，朱燕珍又问：“这是真的吗？”“真的，你说这个分数应该可以进申师大了吧？”晨亮期待的看着她，朱燕珍激动地说道：“肯定可以的，这个分数比去年的录取线高出五十多分呢。可你会不会听错啊？他怎么可能考得这么好呢？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晨亮对天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听错的，肯定就是这个分数。我怕马路上太吵，就躲倒弄堂里打的电话，我拨了三次，每次报分前我都对了他的准考证号，百分之一百不会错的。”
朱燕珍哆嗦着嘴唇一时间被这个好消息给砸晕了。晨亮见她的表情，就知道有戏了，赶紧问：“那就是说我们壮壮这次铁定可以进申师大了？是这样吗？”晨亮扯着朱燕珍的衣服追问着，朱燕珍不住地点着头，她咧咧嘴，又想笑又要哭的样子，终于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呜咽声。
所有在那儿输液的病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抬头惊异地看着朱燕珍，壮壮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朱燕珍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不断地哽咽着，走到壮壮跟前蹲了下来，忍着泪说：“壮壮，你考上大学了，你知道你自己考了多少分吗？你考了480分，480分啊！壮壮，你太为妈妈争气了，你真是太为妈妈争气了。”朱燕珍说完索性扑在壮壮的膝盖上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高个子摇了摇头说：“噢哟，原来是又一个范进中举了。”边上的病人也插话道：“哈哈，范进的妈妈比范进还要激动哩。”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壮壮没有笑，他呆坐在那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腿已经被自己掐肿了。
邹志和晨红站在小鲁房间门口不安地踱来踱去，终于听到房门里有了动静，小鲁拎着电话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沉着脸把电话机放回到电话座上。邹志和晨红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邹志问道：“分数查到了没有？多少分啊？”小鲁难过的说：“爸、妈，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比我估计的还要差。”
晨红和邹志认真地看着小鲁，从小鲁的表情上看出来，他不像是在逗他们。晨红小心翼翼地：那到底是多少分啊？
“340分。”
邹志和晨红心头一凉，他们一时无法掩饰内心的失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小鲁低着头不敢看父母，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小鲁终于开口了：“爸，妈……”
邹志晨红抬头看着小鲁，等他的下文。小鲁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回房间去了。”小鲁说着就低着头往自己屋里走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晨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脸的惆怅和茫然。这时，吕母打电话来了。邹志接起电话：“喂，妈，查到了，查到了，小鲁他考得不太理想，340分，嗯，我知道，知道，优优和壮壮怎么样？是吗？优优的分数这么高？那得恭喜她了，壮壮呢？噢，他去看病去啦？他要紧吗？嗯嗯，妈，您别太着急了，你想这么多人的高考，总是有胜有败的，想开点。对，我们都得想开点……”邹志接吕母电话的时候，晨红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邹志把电话递给她：“晨红，妈妈让你听电话。”晨红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去，她慢慢地拿起电话来，还没说话，眼睛就红了。
小鲁在床上一躺下去就足足睡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吕母给小鲁做了他喜欢吃的茄盒送过来了。邹志坐到床边拍着小鲁的脸：“起来吧，儿子，外婆来看你来了，爸爸妈妈也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我们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光睡觉也是不成的，虽说考试考砸了，但这日子咱们还得好好过下去啊，快起床吧，吃完了饭再睡。”
小鲁闭着眼睛没有反应。邹志一把将小鲁拉了起来，可小鲁身子软软地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邹志叫他：“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快睁睁眼，醒一醒。”小鲁迷迷糊糊地央求道：“我现在真的好困啊，爸，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说着他倒在了床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邹志和晨红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吕母替小鲁盖好毛巾毯，说：“那就让他睡吧，等他睡醒了再跟他说吧。”他们关上灯轻轻地退了出去。
客厅里，吕母和邹志晨红围在一起吃晚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晨红端着碗长吁短叹：“这孩子总是这样，一碰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了就往死里睡。”“你不用担心，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的脑子也该彻底清醒了。”邹志说道。“这次的打击对于小鲁来说也真是个不小的关口啊。”邹志摇着头，说：“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他就不能算是我邹志的儿子。晨红你快吃吧，别胡思乱想了。妈，你也吃，今天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孙子孙女全考上大学了，真是双喜临门了。”吕母感叹道：“是啊，晨亮和晨光总算是熬出头了。”晨红伤感地说：“要是小鲁今年也能考上的话，妈就更高兴了。”吕母宽慰她：“不要紧的，晨红，最多让小鲁像壮壮一样，再多读一年，到明年他也就可以进大学了。”
“妈妈你说得对啊，小鲁他这次也是因为写小说耽误了好多功课，明年让他再好好复习一年，他准能行的，你说呢老邹？”晨红好像是想通了，问道。邹志想了想，说：“咱们还是听听小鲁的意见再做决定吧，我觉得这个事情啊还得由他说了算。我们说过不再逼他的，我们得说到做到。”
五
尽管收到了一大堆祝贺，可是优优一点也不开心，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