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
君兰峰
宁心舍内，水月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默默注视着窗外的竹林，半响才缓缓回头，看着静云。
静云却似乎不愿与水月对视，把头偏开。
师姐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其实说起来，水月与静云谁也不是话多的人，以前这种场面在她们独处时也时常出现。但不知怎么，今天这个时侯，在她们之间却似乎另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觉，让她们的距离比以前远了许多。
过了一会，水月打破了沉默。
虽然这打破沉默的声音，来自于她翻取茶具的动作。
听着银白锅子煮水的声音，透过缓缓散开的雾气，静静环顾屋内的陈设。
不知怎么，水月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发现了自己平日里一直都忽视了的东西——墙上的漆，年深日久，斑驳剥落，有些地方都有了将要掉落的迹象。
想想上一次翻新宁心舍，还是雨儿抓周的时候。等雨儿回来，应该让她好好设计一下屋舍的整修，反正这种事情她很在行。
其余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少了个陪伴身旁的人，听不到她清泠柔润的声音。
水月苦笑了下，孩子明明已经离开的日子已经不短了。
可为什么，最近，觉得好冷？
水，已烧得滚起。
水月无声叹了口气，看着一片片茶叶在略微乘凉的热水中起伏。
半响，将还有些炙热的茶盏递给静云。
“雨儿常说，这头道茶，杯内沸腾翻滚，激情澎湃，茶叶以优美的姿态散开，然后浮浮沉沉，舞姿翩翩。浓酽的色，苦苦的味，宛若少年。
二道茶，则杯内水光翠影，蔚然成观，茶叶欲上不能，欲下不得。从而若起若伏，如蝉翼轻振，却有着迷人的甘醇与芳香，应是中年。
而第三道茶，杯内暇思悠远，回归自然，茶叶层层叠叠，纹丝不乱。显得安恬静谧，燕处超然，却有着绵绵不绝的余味，是老年。
不过我不像雨儿精通茶道，冲不出她那股人生的意味。但我饮的茶叶都是雨儿精心收藏、酿制的上品，想来也还能入口。”
水月泡得茶是日铸雪芽，芽身满披白色茸毛，带有兰花芳香，味甘而滋，气厚醇永，汤色乳白。
它的名字美丽到了极端，可李忆雨却并不喜欢这种茶，总觉得它有些悲伤。留在柜里，只因为它的养生之效。
日出雪化，空留泪痕，看似的美丽原是一场不能长久的悲伤。这世间，哪还能有比这更美丽悲伤的茶。
静云听出水月语气里的冷意，轻轻笑了笑，也不知是为什么。接过茶杯抿了两口，口感的确比她平日用的好上不少，想来是李忆雨特地淘换来的。
至于水月刚说的那些，她无可知否。
她可不像水月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被她那宝贝徒弟给伺候的妥妥贴贴。于喝茶而言，她还真品不出什么；顶多说个好喝，不好喝罢了。
水月没有理会静云，只是安静品着杯中的名茗，回想以前雨儿为她一杯茶，耐心调控浓度、水温的耐心。
静云轻轻放下茶盏，看见水月正拿着枚雕花扳指在手里无意识的把玩。
微微挑眉，既以紫檀木为材，雕工就应该精巧至极。可这枚扳指的雕刻，一看就知是稚儿游戏之举。
抬手揉了下额角，犹豫几许，静云还是宁声道：“师妹还在为前日的事不豫？”
水月抬头看着静云，近乎是冷笑道：“师姐怎么说起这些了？莫不是也被他们请来当了说客？明人不说暗话，《惊神》虽被历任严命束以高阁，但只要他们敢练，拿出来我也无妨。问题是，他们敢吗！”或者说，你们敢吗？
如果你们敢，那我就给！
水月的话犹如一支利箭，射穿静云以及她身后那些人的人伦理智，暴露出阴暗本心。
静云自己不敢面对，她捧起凉茶，茶水抖落，倒进嘴里。
她来之前想了很多，想着怎么跟这个师妹打太极，但唯独没想过水月会这么直接。
如此的，直白。
就像是那件皇帝的新衣，每个人都极力维护那件衣衫的华美；其实每个人都如同缩在沙堆里的鸵鸟，一直掩盖那裸奔的现实。
而她，笑看他们的虚伪，将一切点明，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具破碎下的面孔。
【期末考试临近，雨落要好好复习了，所以更新只能暂时停止。雨落在此，向所有愿意看这本书的亲们，由衷说一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