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开了空调，冷冷的空气流带着点柠檬香的味道，夏安歪在副驾驶上，头斜斜的靠在窗户上。
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从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王俊凯双手搭着方向盘，偶尔忍不住困意就空出手喝几口咖啡。
神色疲乏，想必是为了早起接机而没有睡好。
“起得很早吧.”她看着他略显疲倦的侧脸不免有些愧疚，视线忽然扫过CD架上散乱着几张光盘，想着节奏强烈的流行曲会不会能打破车内沉沉欲睡的气氛。
“呐，要不要听音乐清醒清醒。”
她提议道。
向来不觉得音乐这种精神上的刺激要比咖啡因带来的生理刺激更有效，王俊凯心不在焉的回应，“随你。”
得到主人的认许，夏安便无所顾忌，肆意在CD架上挑挑拣拣，却失望的没有找到自己钟爱的流行乐，光盘大多都是欧洲轻音乐或是钢琴曲。她有些失落，不满的撇嘴，“觉悟提高的很快嘛，都开始听不带词的了。还钢琴曲，你不听周杰伦了？”
“没差啊，我觉得都一样。”王俊凯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不以为然，“再说，这些都不是我买的。”
夏安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王俊凯说这话时表情淡定没有丝毫波澜，好像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恢复手中翻看的动作，却再无心挑选，随意从中抽出一张插到播放器里，关上了空调，她佯作不在意的耸耸肩，“也是，人嘛，总会变的。”
变得学会妥协，学会勉强，学会包容。
然后可以面无表情的接受所有你曾以为绝不会接受的事情，淡定的习惯所有你曾厌恶到极点的习惯。
对于她这种故作深沉的感叹王俊凯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共鸣，他显然对于另外一个话题更感兴趣。
“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了？”
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夏安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漫不经心回答，“回来当然是因为觉得祖国人民需要我喽。”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你还真是想多了。祖国人民暂且还不需要你来排放二氧化碳。你还是适合去祸害资本主义国家，顺手拉低他们公民的平均智商造福祖国完成你高中时期没有完成的梦想。”
王俊凯这话说的淡定且一本正经，换来副驾驶上夏安的无数白眼，却又无从反驳。
王俊凯说的似乎也没错。
高中时期，由于夏安令人不忍直视的数学成绩，数学老师一度对她痛心疾首束手无策心如滴血痛如刀绞，终于在高三二模成绩发下来的时候积累的不满由量变转为质变，发飙了。
“夏安你是隔壁班派来拉低我们班平均分的卧底吧，在能有王俊凯的单科最高分的情况下，你一个人把咱们班整体成绩拉下来0。4你也真是蛮拼的啊，我觉得你比他牛多了！当时二战的时候怎么不把你派日本去呢，抗日战争还能少打几年，也算是为祖国做贡献了。”
夏安是肯定没办法回到二战的时候留学日本造福祖国了，所以真如王俊凯所说，她在高考结束的那年夏天毅然决然的留学到了墨尔本那个南半球滨海城市祸害资本主义去了。
“嘴巴这么毒，小心讨不到老婆哦。”夏安恶狠狠地诅咒。
“真不好意思，家妻就喜欢我说话冷静又犀利。”王俊凯挑衅的看她，颇为得意。
“呵。”她从鼻子里发出闷哼，甚是不屑，“我看是变态又恶毒。”
“所以说你这么多年找不到男朋友，什么好词从你嘴里吐出来都变了味。”
“哎哎哎，你注意用词啊，什么叫找不到，关键是我想不想找。”
夏安急忙坐直身体，瞪大眼睛相当严肃的更正。
“那夏大小姐你现在是想不想找啊。”
王俊凯戏谑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
这回换做夏安不出声了，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着又窝回座位里。
车内CD播放器里钢琴曲悠扬婉转，每一个调子都动听的打在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酸酸痒痒。
“想。”
沉默了好久，就在王俊凯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她不轻不重的说。
“怎么，有目标了？”
王俊凯单手扶着方向盘，专注的目视前方随口问。
“嗯。”
夏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言他，摇头晃脑的望向了窗外。
郊区的高速两旁的绿化总是做的很好，放眼望去分不清车子是在前进还是倒退，一模一样的风景，像是个死循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这条漫长又孤独的公路。
“我其实一直在等他，可惜，看样子似乎等不到了。”
她忽然补充一句。
王俊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沉默蔓延开来，钢琴曲一曲终了，车内恢复到安静，安静的只听得见窗外掠过玻璃呼呼的风声。
也许是关了空调的缘故，王俊凯将车窗降了下来，五月末的雨季，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阵新翻泥土的味道。
吹散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王俊凯侧面望去是很好看的。
天蓝色的衬衫领口微敞，能看到好看的锁骨，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胳膊，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叠搭在方向盘上。
面部线条柔和，鼻梁高挺，双唇因为专注而紧抿着。
专注驾驶时，神色认真仿佛高中时期的课堂上目不转睛听讲的样子。
夏安抿着嘴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心里忽然有些欣喜，又带些遗憾。
在她不曾参与的漫长时光里，记忆中那个还只会骑单车的少年，终究成长成了如今让人觉得安心踏实的存在。
高中时期的王俊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成绩榜上第一栏里常见的三个字，学神一般的存在。
即使是跟其他男孩子一样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也掩饰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
干净的白衬衫，搭上平整的黑色领带，修长的身影总是穿梭在班级与图书馆之间，偶尔活跃在篮球场上。
尽管拿过无数次理科总分最高分，但上课时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安静认真的看着黑板，偶尔停下手中转着的黑色签字笔在草纸上写写算算，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他的书本总是标着密密麻麻的备注解析。
他的笔记总是记的干干净净，条理分明。
班主任对他的评价是坚韧刻苦，脚踏实地。
不像是其他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容易被暂时的成就与溢美冲昏头脑，言谈都多少带着点看不起他人的傲气。
可夏安知道，其实王俊凯也是个骨子里傲气的不行的人。
语言里带着股优越感站在自认为的高处或嘲笑或讥讽他人来获取他人的崇敬与认可，在王俊凯看来不过是他们自卑想要获得关注的表现，他不屑于这种幼稚的行径。
他所认知的真正的骄傲，是不断的打磨自己，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最后有资格选择关于自己一切的自由。
骄傲即是无需言语的选择权。
王俊凯似乎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所以，每次夏安揉着太阳穴抬头想看看窗外时，都能顺带看到身边的他专注的做着习题，右手心里转动着黑色签字笔，胳膊边摞着高高厚厚的练习册。
逆光的轮廓温和柔软，窗外的阳光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美好的似乎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夏安曾不止一次想过就让时间这样停下来吧。
永远停留在这段能每天与你见面，抬头就能看到你侧脸的时光。
然而王俊凯就像是少女时代青涩的梦。
梦里是偌大清新的操场，操场后面的那一大片绿草地，草地上那颗葱葱郁郁枝丫疏离的树，树下那个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等她的少年。
因为是梦，所以终究有醒来的一天。
18岁那年盛夏，他们打着领带穿着白色的制服站在不同的台阶上笑着看同一个镜头，摄影师按下快门，画面定格，全班欢呼，毕业快乐。
然后，梦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