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主任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火，出门来招呼道：“小李，你起草个文件，关于学校开除白开心老师职务的决定。”
那个小李问了详细内容，疑惑道：“这种事情，咱们不能越俎代庖吧？”
曹主任正在气头上，不耐烦道：“你只管写就是，我拿去找行政处签字。”
学校要开除一个老师是大事，尤其是在河图中学这种私立学校，政教处只有建议权，行政处才有执行权，但也要校长签字才能生效，行政处主任是由副校长兼任的，老好人一个，通常都不会驳了政教处的面子。
他打的算盘其实很简单，找副校长签字，然后再拿去找校长逼宫——事已至此，你不签不能服众，也算是个小小的立威。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白开心赶出学校去，至于温脉卿，她跟白开心情况又有点不一样，那小妞长得确实漂亮，在学校里人缘很好，这种事不能急，免得引起众怒，倒不如在期末教师考核的时候轻轻敲打一下，还怕她不就范？
想着想着，曹主任脸上就露出了很下流的笑容，靠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哼起了小曲：“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小李起草完文件后，曹主任直接拿着去行政处找副校长签字，结果对方一看白开心三个字就皱起了眉头，问：“开除？”
曹主任干咳一声，道：“这个人没有学历，也没有任何执教经验，本来就没有资格担任学校的老师，还在校外和流氓斗殴，影响学校风气，面对批评也拒不悔改，这种害群之马，不能留在学校里！”
副校长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曹主任，沉吟不语。
他对白开心印象很深，那个年轻人是校长亲自招进来的老师，也是他印象中铁面无私的校长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给别人开后门，这才进来两天，曹主任就想开除人家？
“这人是校长招进来的，我可做不了主，你去找校长签字吧。”
“一会就去找他，您先签了吧，我拿着再去找校长。”
副校长明白了，曹主任这是想借势呢，行政处和政教处意见都统一的话，校长也不好再反对，但他何等精明，说好听点是老好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万金油，怎么可能愿意得罪校长，当下笑着摇头道：“我签了也没用，校长有一票否决权，你呀，还得找他拍板！”
“知道知道，您先表个态吧，支不支持我的行为？”曹主任清楚副校长的脾性，故意咬着不放，他在学校里向来强势，就不信副校长不给他这个面子。
副校长打了个哈哈，愣是不肯给个痛快话：“不支持，也不反对。”
办公室外，一道影子鬼鬼祟祟，一闪而过。
王立群回到座位上点了根烟，心想到底是新来的，这才几天就想挑战校长的权威了？而且还要开除那个明显后台很硬的白开心？
他撇了撇嘴，呵呵……
他不明白这个曹主任哪里来的底气，那个年轻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白开心来学校报道那天，林因因给他挑……好吧，林因因给他随便打包的西服，穿在白开心身上确实很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气，王立群不懂这个，自然而然地将之理解为世家子弟的底气了。
况且连他都明白，以校长从未在河图中学给别人开过后门的习惯来看，这次能破了例，那个年轻人的能量可想而知。
可惜曹主任是通过白开心手上戴的一块普通电子表进行判断的，在他看来，哪个世家子弟会愿意戴这种表出门的？
貌似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王立群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心想空降兵又怎么样，这里可是河图中学，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年来了又走的人难道还少了？
他想起数学里有一个曼妙的词，用在此处形容再恰当不过——“有且仅有一个”。
在河图中学，只有校长，才是唯一的话事人。
另一边，任曹主任怎么劝，副校长就是不松口，当然，也不签字。
曹主任气得炸肺，干脆直接去找校长，反正早晚都是摊牌，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结果校长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进了校长办公室，曹主任说明来意，递上去那份文件，校长随意看了一眼，就直接撕了，扔进一旁的纸篓里。
整个过程，正眼都没看一下他。
曹主任心里一凉，紧接着瞬间转化为熊熊怒火，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强压火气道：“您什么意思？”
校长依旧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还是没有抬头，缓缓说道：“什么时候，政教处都有权力直接开除学校的老师了？”
曹主任面色微变，干笑两声，道：“这只是建议，再说了，政教处负责考核教师师德，这不还是您定的吗？根据我们的考核，白开心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学校的老师！”
“知道了。”
曹主任闻言一愣。
然后呢？
木有然后了。
曹主任干咳两声，又硬着头皮说道：“我代表政教处，建议撤掉白开心老师的职务。”
“哦，建议啊……”校长继续在纸上写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用随意的语气说道：“回去吧，建议被驳回了。”
“什么？”
曹主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瞬间心头火起，心说我给你面子，是你自己给脸不要的……他语气变得冷冷的，暗含威胁之意，道：“据我所知，白开心没有任何学历。”
“没错。”校长闷着头随口应付道：“所以我没让他教主科目嘛。”
“他也没有任何执教经验。”
“万丈高楼平地起，谁家小媳妇生孩子不是第一次？等熟悉了就好了嘛……”
“这是对全校师生的不负责！”
“多新鲜呐，负不负责的，这话你说了能算？”
“他昨天甚至还跟校外流氓打架斗殴！”
“真的？赢了还是输了？赢了就算了，也省得那帮混蛋三天两头在外面骚扰学生，算是做件好事，要是打输了，我就得找他谈谈了，主要是别给咱们学校丢人！”
“……”
曹主任呆立原地，彻底斯巴达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情况啊！
难道不应该是他找到校长，隐晦地点出这件事情后，校长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可大可小的隐藏危机，赶紧摆出张笑脸说小曹啊，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就照你的意思办好了——以后当然也会对自己多一点照顾，起码自己提出的意见他得好好掂量一下，毕竟开后门这种事情，虽然司空见惯，但老头这回做得也实在太不靠谱了点。
一个没学历没文凭没经验的三无人员，你都敢往学校里招，学校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吭声是一回事，但自己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摆明车马要给你好看，况且我在上面也有人，不像那些没背景的可以任你拿捏，这个时候，都被抓到把柄了，你难道还不该低声下气一点？
现在你摆出这幅冷艳的画风是给谁看啊？
曹主任扪心自问，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明显，还是校长有点老糊涂了？
他于是干咳一声，小声提示道：“校长，这个人好像是您亲自招进来的吧？”
“没错，有问题吗？”
脸皮真特么厚！
曹主任暗自骂了一声，做了亏心事还能摆出这幅人畜无害的脸，不愧是多了几十年经验的老狐狸，他于是决定说明白点，正色道：“咱们学校是河图州排名第一的学校，对于老师的要求，不应该这么低吧？”
校长理所当然道：“谁说我要求低了，白开心是我考验了好久，最后才定下来的撒。”
曹主任顿时风中凌乱，继续死挺：“可是他没有学历和经验啊！”
“这个问题你已经掰扯过了。”
校长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了当说道：“还有新招吗？”
“哈？”
“哈个粉条！”校长终于肯抬起头看着他了，似笑非笑道：“不就是想说拿住我把柄了？没错，人是我招进来的，我大大方方承认了，就是要搞一言堂，怎么着？你要开除他，没门儿！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
“没什么要说的就赶紧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我一把年纪陪你在这叨逼半天，很辛苦的啊……”
曹主任愣了好几秒钟，脸色铁青道：“学校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吧？”
“你刚来学校半年，还不大了解情况……”校长面带热情，很诚恳地笑道：“河图中学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你这是任人唯亲！不，你这是搞幕后交易！”曹主任神色激动，冷哼道：“我会向上面反映的！”
回应他的只有很不耐烦的几个字。
“去吧去吧，记得关门哈……”
曹主任神情恍惚出了校长办公室，刚在白开心那里遭到冷暴力，接着在副校长那里碰了软钉子，本来想找校长摊牌，毕竟手里捏着张好牌，结果人家直接告诉他，我不鸟你，老子都习惯打牌出千了，而且是明着来的……
曹主任简直开始怀疑人生了，值此内心饥寒交迫之时，校长雪中送炭地又在里面发出了一句嘀咕，从还没来得及关严实的门缝里飘了出来。
“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是什么鸟……呀，小曹啊，你怎么还没走？你别误会啊，刚才不是说你，哈哈哈哈，赶紧回家去吧，记得把门给我关上啊。”老头在里面笑呵呵的说。
曹主任欲哭无泪地哼了一声，你明明就是说我。
而且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