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舞处,是一抹抹温柔的眷恋,一如你一尘不染的温润笑容;素袜轻点,如一次次缱绻的顾盼,难舍你流连痴缠的深情凝眸;青丝扬起,似一层层画舫的红缦,怎忘你相思入画的淡淡忧伤?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如今,近在咫尺,可又何尝不是远比天涯?
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的勉强,却也不能抑制心里的泪如雨下。一连串的旋转中,我笑的如同绽放着最后的绚烂般明媚。
从嘉,我舞的可美?这是为你而舞的!我唱的可好?这是为你而唱的!
结束最后一个旋转,我对着从嘉弯腰深深鞠下一躬。你教会了这些乐师演奏《江南》,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吧?谢谢你!
一记优雅但响亮的掌声中,传来从嘉的喝彩声:“好,果然柔若无骨,身轻如燕!舞姿优美轻盈,似凌波仙子踏浪而来。‘舞中极品’,当之无愧啊!呵呵呵……”
这话怎么听来这般熟悉?啊……这不是我当初赞美窅娘舞蹈之辞吗?脑中突然忆起从嘉当时吃窅娘醋的焦急模样,半是好笑,半是酸涩。低头谢恩时,唇角扬起的笑容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悦还是苦笑。
前方忽的一片静默,寂如深夜,只有悬满夜明珠的大厅仍亮如白昼,形成极反差的对比。整个宴席中,就连谁悄然换了坐姿的衣袂磨擦声都清晰可闻。我半蹲着身体,渐渐嗅出一丝诡异,却终是没有胆量抬头去看。心中猝然一痛,原来从嘉在说完那一席话之后,笑着笑着,竟笑着落了泪。
“记得窅娘第一次起舞时,用的还是姐姐当年改篇过的《霓裳羽衣曲》呢。可姐姐如今……天人永隔,相思无尽啊!”狐媚姬突如其来的一阵“思念”之后,竟也当众流起泪来。
仲寓再老练,可也只是个孩子,也终究抵不过狐媚姬的这张亲情牌,未等狐媚姬语落,他就已恸声哭了出来。腕上的镯子倏的一阵异动,我不好改变行礼的动作去安慰仲宣,只能任由他激动。
良久,仲寓的哭声渐止,腕上的镯子也稍渐平复,我却依旧孤单的半蹲在这大殿中央。酸麻的双腿没有稍移半分,只任它难受,就当是陪着从嘉一起思念吧。只是,我好想知道,从嘉这一刻,到底是在思念我呢,还是在思念娥皇?
本无心去争他心中的地位,但却有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希冀,更期待现在的他能不被狐媚姬的言语所左右。我一点也不怀疑他先前的话是为我而说的,但狐媚姬开口之后呢?她的目的很明显,是要将沉浸在对我的思念中的从嘉拽出来,转向思念娥皇,哪怕她自己此时在从嘉的心中荡然无存,也要极力让对面的我败下阵来。一而再,再而三,娥皇就像是她的杀手锏,屡试不爽,百战告捷。
可是,这种胜负真的有意义吗?虽然隐约中我想要让从嘉想我更多一点,但如此碾压从嘉的心,却让我打骨子里心疼起他,也暗暗埋怨起自己的执念来。若我能放下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他此刻就会是另一番光景吧?只是……我要如何做得到?
眼前倏的不经意的浅浅掠过哥哥的长睫和小逸逸琥珀色的眸子,他们可能懂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就算懂了又如何?哥哥是哥哥,就是能懂,若有一天我找不到,他只会徒增伤悲为我难过;小逸逸的理想是要成仙,就算它懂,它也只是个女子,它纵能陪我一世,又如何给得了我爱情?心下不由一片黯然,懂了如何,不懂又如何?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终究人生如梦恍惚一世,倒不如大醉一场来得干脆!如今我对从嘉情已浅爱也疏,又何必惹出这许多烦恼来扰人忧己呢,莫若趁早放下才是最佳抉择啊!
“窅娘,你先起来吧。朕知道你筝弹的好,也颇有造诣,那琵琶呢,你可也精通?”从嘉柔和的声音已听不出什么异样,但所问的话语却如根根细针刺痛着我的心房。会弹琵琶的,是娥皇吧?
想要起身回他,却发现双腿已麻木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了,只得仍旧半蹲着答道:“臣妾不才,只略通一二。”
“好,朕倒想看看你所言的一二究竟为几何?”从嘉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些吩咐道:“上琵琶!”
“那臣妾就献拙了!”扶着宫女端来的椅子就势坐下,接过琵琶试了一下音,抬手弹拨了一首《琵琶语》。本想弹一首流珠昨日所授的曲子,手指拨弦时,却极自然的拨出了林海的这首《琵琶语》。是潜意识里想要让自己在从嘉的心里更深刻一些,还是只单单贪图曲子的缠绵悱恻?
从嘉自听曲时就一直沉思不语,在座的所有人也都面带神伤,大殿中压抑着一股淡淡的伤感在无声流淌。见到大家这样,我本欲开口谢幕,却也只有默默的欠了欠身子,将琵琶交给了随侍一旁的宫女,兀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流珠短暂的沉默之后,似笑非笑的对上我的眼,又很快的转开去,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也有着毫不隐藏的赞赏。也许,此刻她或许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吧。此情此景,面对心中爱过或爱着的人,谁不会想要借着琴声来透露点自己的心声呢?我爱过,真的爱过!
“曲子美则美矣,却少了姐姐的几分激荡。”狐媚姬如果有从政的野心,绝对是慈禧二世,哦不,按历史时间排序,慈禧只怕才是二世呢。
从嘉思索了会,悠思怀远的感叹道:“娥皇的曲风激进明快,与一般温婉忧伤的小调的确不同。不知有哪位爱妃还记得娥皇曾作过的曲子吗?”
殿中一片沉寂,更加衬托的我心中凄凉。他只问有没有人记得娥皇作的曲,却对我的弹奏只字不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曹操的一番英雄慷慨,却在今天让我比作了儿女情长。愧对了一代枭雄,却成就了我此番的独自偷“欢”。默然举杯,频频尽饮,谁能与我共醉?举杯仰头无明月可邀,明亮辉煌的夜明珠下,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只有无处遁形的落寞孤寂紧密相随……李白,你可知你曾经好幸福啊,你能邀明月,共影儿,我却能与谁共?
唯有一杯,一杯,又一杯……
只依稀记得有人弹琴,有人念曲,有人舞蹈,有人叫好……
冰冷的心如寒冬里被人遗忘的深山崖石,冷的彻彻底底,却仍然有着尖锐的棱角,就算伤不了人,也会硌的人手疼。而唯一不同的,我是时刻硌的我自己心疼,梦中亦如是。突然,脸上一阵温暖滑过,我急忙追过去……再近一点,再多一点,再紧一点!好温暖,好温暖啊!
我要的,就是这样能不让我心疼的温暖;我要的,就是这样能融进我心底的温暖!含着笑,我紧紧的拥住这份温暖,如此安心,如此温馨,能融化我所有的冷硬,能卸下我所有的伪装,甚至……能容纳我所有的贪婪!
“好暖,好暖!”我含糊不清的不停念叨着,将整副身体更紧的向这份温暖偎去。
“别怕,有我在。”
一句更加温暖的话语在我耳边轻诉,从没有过的坚信弥漫开来,密密的温柔着我的整颗心房:“嗯!”
好梦由来最易醒,可是我的这个好梦一直到我醒来还依然存在。那种温暖在我怀中依然如此真实,只是梦境里满满当当的温暖如今却浓缩在了我的一方怀中。紧了紧,再紧了紧!好久后,我终是好奇的问道:“不难受吗?”
“那你难受吗?”怀中的小逸逸一脸温柔的反问我,难得如此直接的爱怜让我的心猛然一怔。
“不难受!”呆了呆,我爽快的答道。
“我也不难受!”
“那要不要再紧点?”
“好啊!”
它话语刚落,我便真的又紧了紧手上的劲道,可惜我最大的力气也只有这样了,否则,我也许真的会将它揉进我身体里也不一定呢。不是恶搞,而是真的很想。也许,它本就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啊!缺了它,我要如何圆满?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如果昨晚带了它去,也许我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欢笑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快要过年了。
不同于现代春节的冷清,南唐宫中自打进入了腊月,便已有了过年的气氛了。领腊脂,吃腊八粥,发年历年画,送灶神,打扫,做年糕……忙的不亦乐乎。
我却没什么事情做,只每日下棋,弹琴,练字,画画,当然,修练也是必不可少的。哦,如今还多了一项,就是有事没事我开始喜欢对着小逸逸发呆傻笑。呵呵,自我觉得最后一项才是最好玩的。因为每当我这样被它发现,它总是摇摇尾巴大摇大摆的走近,然后坐在我面前让我看个够,笑个够,好似这也是它最觉好玩的一件事情了。然后,我们相对而笑,再相拥着互相取暖。哥哥也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只是那一脸的从容中温馨更甚。
初来皇宫时,我自哀自怜,根本无心其他,对月叹息,临风生愁。可自从中秋梦醒以后,不只哥哥和小逸逸看着我开心多了,就连流珠和仲寓也说我整个人眼看着变了许多。如今的我,不仅清晨夜间勤加修炼,白日里也与哥哥、小逸逸一起积极研究起师父所教授的各种学识,更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修心养性,全面发展。
我开始怀疑,难不成我骨子里是想要做个全面完人?可这目标也太强大了吧?根本就不适应我嘛!又或许,我此番温情归来,只想不辜负了自己的大好光阴?也好,充实自己全面发展,听来已足够鼓舞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