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完了还在后面写上姓名和日期，像信一样，格式很标准，怎样想都觉得好笑。我也无处可去，蹲在那里和他聊。问他吃饭了没有，他普通话不是一般的普通，但很快我还是听明白了，他说他习惯了收了摊再吃；问他现在住哪里，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的麻袋和破衣服。我说说你一天能挣多少钱啊？他犹豫了一下：够吃。我指着他的破麻袋：看来你每天讨来的钱都放在这里了？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听懂的话恐怕真会吓他一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体挪了一下，其它什么反应再没有。我说听人家说，装睡之人唤不醒，你刚才不会没听到我说什么吧？“你说什么？”他有点不耐烦。这老头，老一辈的人没有不爱打太极的。我去了，打了两个饭回来，给他一个，他说他还不饿。我说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我真以为我有什么歹心吧？你一天真能讨多少钱？我随街找一个人打劫也比打你的主意强吧？吃吧，我只是想你陪我吃吃饭，饭也不会有毒，两份我都试试一下总可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迷魂药多少钱，我想价钱也不便宜，怎么也不会用到你身上，你放心好了。你看，我两份都吃过了？他还是无动于衷，他会不会怀疑我是疯子？我只是三个月以来都是和自己说话，想找个人说话而已。我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我除了话多一点，其它还算正常啊？看来刚才说话得罪他了。我拿了钱包出来，有十多张毛主席：你吃吧，你吃了我给你一张，我有钱，我不会抢你的钱，刚才说话得罪了你，是我的错，我真心向你道歉。可以了吗？吃吧，做乞丐的千万别死要面子，这是大忌，切记，切记。
我终于又说了一通，觉得痛快淋漓。我把盒饭硬塞到他手上，他慢慢腾腾地终于吃了。然后我们边吃边说，当然只要是我说，他在听，不过他的神情好了很多，虽然一眼看过去和原来没什么不同，但用心去感觉，一切昭然若揭。情人之间不是爱这样说吗：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有种感觉叫妙不可言。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看似一个毫无意义的微小的动作，足以传递万语千言。我吃完了饭，问他要不要喝水，他说虽然你有钱但不要浪费钱，留着钱做点有用的事。我大笑；你现在话倒多起来了，说了那么长的话！他想说什么，但埋头吃着饭，终没说。我看他要吃完了饭，说我们现在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相识了吧，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他看着我，我说，其实你们乞丐里的真没一个有骨气的，给你钱你就吃饭了。他呆了，我想他要是现在一个小年轻，肯定会拿着一张凳子冲过来并大吼：你他妈给我滚！是，他呆了，手里还有一点没吃完的饭几乎要掉了下来。我想，像他这样的人用尽他一辈子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我会这样说话。我没看他，他呆了一会，拿起钱塞给我：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你的钱。他的手是那么老又是那么脏，把钱全抓破了。
我拿了钱，整了平整：老伯，我知道我不应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我明知道开这样一个玩笑对你伤害很大，但我还是开了，因为我是一个恶人，一个坏人。
“我现在唯一想告诉你的是，我并非真心的要用这句话伤你的心，我自不过因为.........”
“可能我有病”，我放了500块钱：如果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人话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希望你好会过点。
我没再看他，我走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觉得我很需要这样做。我点了一根烟，倚着栏杆，陈村河真的很漂亮，两岸都种了树，却不知道是什么树，很久了吧？只露出小河中间的一小片清静天空，绿色的灯光下柔软的彼此伸向对方。
“小姐，在上班吗？”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妞，身材和相貌都相当过人。
“上班？说话小心点，我在逛街。”她回话了。
“别担心，我有钱”，我拿出钱包，“草一次多少钱？——你在这河边逛荡了很久了，我看你生意不是很好。”
“一小时，二百块”，她脸色很平静。
“我还以为你会说‘回去草-你-妈’呢，你真务实”。
她沉默。
“到你那去还是到我那去？”
“你自己挑”。
“你那近吗？可能我要过夜。”
“就在这对面，过夜加四百”。
我们很快到了她的租下的房子，独立的一小套，一个厅二个房间一个厨房，收拾得很干净。她和一个女友一起住，现在还没有回来。我问她多少钱，她说每人每月四百。她在洗澡，我坐在她床上抽烟，桌子上摆了很多酒，很多已经空了。
“想喝点酒，要收费吗？”她出来了，我说。
“不收费”，她自己倒一杯，也给我一杯，“你可以在我身体上做任何事----但是别碰我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她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她开始给我做前戏，我觉得身体很虚弱，这几个月来我每天至少抽三包烟，心脏和肺越来越坏。她的很专业，但我还是不行。她先是看着我，然后跑去她女友的房间拿了一瓶“人初油”什么的，给我擦上，慢慢我才慢慢好起来。她很快自己磨合着滑进去，然后是慢慢地迎送，我发现她身上有不少伤痕，烟蒂烁上的像一朵朵流着黑泪的梅花。然后我下面的反应越来越差。她滑动得开始快，似乎很想我快点解决。但最终我还是软了，我们都很尴尬，她停了下来：是不是我不够漂亮你兴奋不起来？我说不是，是我的自己有问题。
我穿了衣服，数了六百，放在桌面上，顺手拿了她一瓶酒。
再回到陈村河，右岸的灯火已经稀微，映在河面上的灯光随着流水漂来荡去，如此柔弱无力。此情此景，在长长河岸上三三两两的情侣们眼里，这是不是何等的温柔浪漫？我走过桥头，那个姓李的老乞丐已经休息了，静静地躺在河边的长椅上，睡熟了，睡得真香，令人羡慕。睡着的感觉是多么幸福，在你睡着的时候，思想上的钨丝已经降温熄灭，即使是上了发条的橙子也可以休息了。黑暗角落里的勾当，灯红酒绿处龌龊的身体热血，总之这个城市里发生的一切再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走了一天，我累了。在老乞丐旁边的另一张石椅上躺下来，听着喃喃的水声风声还有远处狗的叫声渐渐入梦。
这一刻，这个城市里没生的一切，再也和我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