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满满的夜色笼罩窗台，窗台，落满一层清淡的薄月光，月光之中，有几盆昙花正在绽放自己的生命，它们终于迎来了属于它们的时刻，此时此刻，它们不需要再蜷缩，不需要再畏惧，不需要再忍耐，它们终于展现出生命中短暂的美艳。
月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帘，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倒影，将房间渲染成一个幻境，这幻境对楚明而言绝对不啻于仙境，尽管他压根没去过什么仙境。
一缕皎洁的月光，从窗帘旁的缝隙中渗透而入，直接滑落到床上，滑落到施施的脸上。
楚明怔怔望着面前的施施，她是那样的美丽，是那样的纯洁，又是那样的美妙。
楚明静静搂抱着施施，尽管他碰不到她，找不到任何触碰的感觉，可他只要知道此刻自己正抱着施施，施施正躺在自己怀里，那就够了，他需求的不多。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只要能够静静抱着她，哪怕不说话，能如此近距离凝视她，他就满足了，更何况这样的场景，以前的楚明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这种时候，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说话呢？毕竟他们只有一夜时间，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一夜时间，他们哪里还能忍得住沉默？他们已经忍够了寂寞，岂能再忍受沉默？
他们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因为太多才说不出，绝对并非无言，这绝对不是一种无言的沉默。其实，他们的内心早就涌动着千言万语，只不过他们不过在默默地摘选酝酿罢了，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所以他们格外珍惜，他们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明，你还在吗？”
终于，还是施施先开口了，恩爱男女之间的很多事情，通常都是女人先开口的，无论一个男人在外面如何威风，当他单独面对心爱的女人的时，他往往会变得木讷和痴笨。
“在，”楚明立刻作出回应，生怕晚了一秒钟就会让施施感到慌张。
楚明自然还是在用传音的方式对施施说话，倘若就这么直接开口，施施是听不到的，他不禁庆幸，幸亏自己还可以跟施施传音，否则连话都无法说，那才是世上真正最远的距离。
“你能搂着我吗？”施施再次问，可能是今夜发生的事太多，超出她想象范围的事也太多，她真的很累了，以至于眼睛半闭半睁，惺惺忪忪的模样。
施施真的很想睁大双眼，一直凝视楚明，可她毕竟只是凡人女子。凡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精神状态更有限，一个凡人无论多么伟大，其原本就已经非常短暂的一生，总免不了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必须在睡眠中度过。
相对而言，楚明理应感到庆幸，作为一个灵，他可以拥有很长的寿命，倘若成为月老，成为仙，他便可以长生不老，多少凡人梦想着长生不老啊，可惜都不可得，哪怕他再有钱有势，哪怕他是古代的皇帝。
楚明微微一笑，柔声地传音：“我一直搂着你啊。”
“哦。”施施怔怔点了点头，面色中终于忍不住遗漏出一丝失落，不过迅速就被她收敛，她只是在心里深深感叹：“他原来一直搂着我呢，可我却一直都感觉不到。”
施施当然不愿将这丝失落表现出来，她宁可自己独自伤感，也不要让楚明为她伤心。
“你太累了，快些睡吧。”楚明关切地传音。
施施表面上“嗯”了一声，却并未就此睡去，她强行忍受着疲倦，暗自驱逐着瞌睡虫，迷迷糊糊之间，开始对楚明倾诉起来。
“你知道我是何时爱上你的吗？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就在我刚走入影视学院的那天，那真是美好的一天啊，经常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呢。我清楚记得，那天我正独自一人站在学院门口等冬春娆，突然就看到了你，当时你跟黎栋梁走在一起。不过，当我发现你也开始注视我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就转移了目光，可能是我脸皮薄吧，当时根本不敢跟你对视。直到后来，我借口让冬春娆去询问你们表演系在哪里，才走近你。”
施施不禁扑哧一笑：“谁知道看似拘谨的你，竟主动跟我握手，还主动介绍自己，跟你握手的那一刹那，我真是非常高兴，可我毕竟是女孩子，我必须矜持一些才是。我当时就准备拒绝跟你握手，只是禁不住冲动，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
“还记得我第一次登台演出吗？就是大一那年的汇报演出，我当时表演的是你亲自编剧导演的话剧。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我是多么紧张啊，我可从未那么紧张过呢，可惜马上就要上台了，我怎么能紧张呢？我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消除紧张，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恍然醒悟，其实我并非真的紧张，我只是因为没有看见你，我并非因为上台而紧张，而是因为害怕你不在我身边。”
施施再次扑哧一笑：“现在想想，那天的表演还真幼稚呢，真不知道是怎么获得满堂喝彩的。必须承认，如果没有那次表演，我的演艺之路是不可能走得这么顺的。我一直欠你一个感谢，总想对你说，可每次刚要开口就被你打断。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对我是那么的了解，你更是对我关爱有加，那时我是真的被你感动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挺恨你的，恨你的痴，恨你总是太在意我，恨你将我看得太重，比你自己的理想甚至生命还要重。我更恨你的傻，恨你明明了解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为了名誉会糟践爱情的人，却偏偏不对我表白。”
不知不觉，施施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她依然在诉说着：“你知道吗？我经常偷偷想着你，并非想着你的好，而是想着你的呆。呵呵，你还真是很呆呢，还记得黎栋梁和冬春娆第一次庆祝他们的爱情时，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坐在长江边，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你们都以为我醉了，但我其实没有醉。黎栋梁和冬春娆找借口离开后，你独自守着我，守了整整一个晚上，也在夜风中冻了一个晚上，一晚上都没动，生怕会将我惊醒，真是个呆子。”
施施又不禁微微一笑：“你可不就是呆子么，其实那天晚上你在守候我，我又何尝不是在等待你呢？我一边装醉，一边在等待，我在等待你亲吻我，等待你抚摸我，更等着你对我告白，然后我就好猛地醒来，投入你的怀抱。”
“你知道吗？你记得吗？有一天……”
说着说着，施施终于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深深陷入睡眠，只是在入睡前，施施没忘最后对楚明道：“但现在，我再也不会恨你了，更不会说你是呆子了，因为……因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可以不在乎一切的一切，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又淡又薄的一抹月光，终于照亮了楚明的脸。
楚明的眼角分明有些潮湿，然而他却强行忍住了眼泪。
今夜没有眼泪，只有幸福！
今夜只应该拥有微笑，所以楚明微笑了，微笑之中，一股股细纹的波纹，带着十分迷蒙的色泽，如梦如幻般从他体内荡出，荡出一个个深深的涟漪，宛如一朵朵奇异的花朵，绽放在这小小的房间。
房间内很快就充满了迷蒙的花朵，充满了楚明的爱意。
楚明仿佛突然打开了心结，他仿佛突然明白了爱情，尽管他依然说不出来，他也根本不想知道爱为何物，重要的是施施这个女人，重要是他百分百爱着她，她也百分百爱着他。只要他们足够勇敢足够坚定足够执着，就可以去爱，为什么不可以爱呢？
曾经那个还是凡人的楚明真是太懦弱了，太过拘囿于现实。
而现在，他变了，他醒悟了，他敢去爱了。
尽管没有触觉，楚明还是忍不住轻轻抚摸施施的脸庞，兀自喃喃低语：“睡吧，我的施施，我的爱人，是你让我充满爱意，因为有了爱，我们彼此之间哪怕相隔再远，也都会是世上最近的距离。”
时间啊，你能不能过得慢些？
时间啊，为何你总是那般行色匆匆？
时间啊，不知不觉间就将第一抹黎明的曙光拽了出来。
楚明默默抬头，打量一眼窗外的曙光，曙光中，正屹立着月老的身影。
月老竟然亲自来了。
“时候差不多了，你该跟我回去了。”
月老的声音传入耳中，原本应该是冷酷的冷漠的，然而却显得很温和很温柔。
楚明微微叹息一声从床上爬起，走到书桌边，拿出一张白纸，成千上万的情思，通通化成了一句话，铭刻在纸上。
“等我，只要你等我，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哪怕需要上天入地，哪怕搅得天塌地陷，哪怕必须倒转乾坤，我们都要在一起，成就一对姻缘，因为，你真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然而，楚明终究忍不住又拿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我也爱你！”
迷蒙的花朵中，两张纸条轻轻飘落到施施的枕边。
楚明悄然飞到窗外，房间内，所有花朵顿时无声无息地消散。
楚明刚走，施施就睁开了眼睛，原来她竟强忍着一夜未睡，她的耐力真是不错，或者说，她的爱意真是太浓厚了，以至于连瞌睡虫都抵不过。
楚明是男人，能忍住眼泪，可施施是女人，她忍不住眼泪，何况是为了爱情。
所以，施施流泪了。
泪光中，施施展开那两张纸条，看完后顿时又恢复了平静。
“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的！”施施对着窗外大喊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