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体,踩着虚软的步伐,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彻夜未归的安夜终于回到了宿舍,不理会温燃略带疑惑的眼神,还有马方意味深长的惊叹,一向爱干净的他却是连基本的洗漱都不顾了,爬上床便倒头睡去,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而他这一睡,便是一个白天。
当夕阳恋恋不舍地落下,菜香混着酒味在房中飘荡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安夜终是清醒过来,倚着靠垫看着温燃与马方围着桌子大快朵颐,腹中的饥饿感顿时更重了,有节奏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感受着身体各处的状况,安夜慢吞吞的从床上下来,强忍着饥饿,径直往浴室去了。
等他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温燃和马方都在做文试的准备,而饭桌上,吃剩的残羹冷炙早已没了踪影,变作了一桌子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饭菜,直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喂,我说,久饥不易饱食,你们这样,让我真的很难办啊。”
安夜摸摸鼻子,抱怨道,只是眼中的感动,是怎么也抹不去。
“慢慢吃就好。”
温燃拿起书本,站起身往屋外走去,经过安夜身边的时候,轻笑着说道,跟在温燃身后,一同往外走的马方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冲安夜眨了下眼睛,随手带上了房门。
“这两人搞什么···”
安夜站在原地,不解地嘀咕了一句,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摸了摸咕咕叫,不断发出抗议的肚子,自语道:不管他俩,先把自己喂饱再说。
坐在座位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将还盖着盖子的菜肴揭开,在看见这几样菜肴真面目的时候,安夜不禁愣了一下,黄花菜海带牛尾汤、甲肝肾滋补鸡、乌发骨汤···无一例外,具是滋补隆阳的菜肴。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安夜好气又好笑地抱怨着,把他当什么了。
另外,安夜确实是元气有亏损,所以才会少年灰发,皮肤较常人显出病态的苍白,但是他这种亏损,并非是眼前这些普通的食物所能够弥补的,这些食物,若是他昨晚真干了些什么,吃下去或许还真的有效,但问题是他什么也没干,真要把这些吃下去,只怕不想干些什么,心里也会被动地想着干些什么了。
心里一股邪火腾腾的冒,那是决计是静不了心,认真修炼的,想了想,安夜正准备把盖子盖上,把这几样菜肴挪到一边,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让安夜停下了动作,往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景苏俏生生地站立着,出现在视野中。
“呃···师姐,你怎么来了?”
安夜一脸诧异,虽然和景苏分别已经有一个白天,但对于安夜来说,由于睡了一个白天的缘故,所以在他的感知中,好像刚和景苏分别,就又见面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不行吗?”景苏反问,两条漂亮的眉毛隐隐蹙起,透出不悦。
“没。”
安夜急忙回道,昨天一场训练下来,景苏已经成功成为安夜有生以来最大的债主,足足一千四百两白银,让安夜现在见着景苏,就有种绕着走的冲动,躲不了了,如现在一般被人堵在门口上了,便只能强忍着心惊肉跳之感,小心翼翼地陪着,做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状。
景苏撇撇嘴,表示不屑,随后突然凑近安夜,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安夜,安夜好像能够感觉到景苏身上淡淡的香味从鼻翼间传入,甚至能够看清景苏眼前那两排如蝴蝶振翅般,轻轻颤动的长长睫毛,一颗心好像被什么突然攥紧,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愣愣看着景苏眼中那倒映出的自己。
“听人说你累得像条狗,到了宿舍就趴下了,真没用。”
大概是时间持续的太久,景苏自己也意识到了眼前两人离得实在太近,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继续说道:
“毕竟我是你的债主,还等着你试炼合格以后还我钱呢,你要是倒下了,我的钱还有我花得时间可就都打了水票了,所以,喏,拿去。”
景苏抛给安夜一个小瓷瓶,拍了拍手,说道:“我记得你好像还没开灵吧,这颗丹药对你刚好,还有,记得后天正午老地方见,我走了。”
一直有些走神的安夜这会终于回过神来,见景苏转身要走,急忙喊道:“师姐,谢谢你。”
“不用,你努力达到试炼合格就好。”景苏颇为潇洒地挥挥手,语意真切,倒真有了几分模范师姐的风范。
单纯的小孩总是容易感动的,安夜也不例外,虽然景苏对他的压榨有些惨绝人寰,但是经过景苏的教导,安夜对于基础剑法的理解与掌握,绝对是有不小的提升的,光是这一点,便足够安夜感激,更逞论如今景苏的送药之情。
或许有人拥有绝对的自信与足够的实力,能够表里如一地笑对竞争残酷困难重重的入门试炼,但这人肯定不会是安夜,归根到底,在不久之前安夜还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吃着五谷杂粮,念着四书五经,想着秀才得中。
修炼,于他而言终归是陌生的领域,性格原因表现的淡定,但心中其实真的是七上八下,充满了不确定,比之当年参加童生考试,何止要紧张万倍。
童生考试落选了,还有下一年的下一次,但是入门试炼失败了,又哪里有重来的机会?光是一个参加入门试炼的资格,便足够让孤身一人身无分文的安夜努力一辈子,更何况修真门派招收新弟子还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超过二十岁便不再录取,已经十三岁的安夜离二十岁又耗得起几个三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若安夜踏不上修真路,便等于和他的姐姐彻底说再见,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有再见的机会。
他清楚的记得,记得那个老人,那个实力强大的老人,亲口喊她的姐姐——殿下。
这个称呼,曾让安夜希望又绝望,希望在于这个称呼意味着姐姐不会有危险,而绝望在于只是个普通人的他如何能再见到姐姐?
景苏的意外出现,入门试炼的恰逢其时,让安夜在绝望的缝隙中看见了新的希望的曙光,所以他很努力,也很认真,他真的不敢松懈,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
景苏的教导,确实是付出了对安夜而言足够惨重的代价,所以他一丝不苟,但是精疲力竭,沾枕就睡,却是因为他在平静无澜的表面下闷声不响地玩命!
武试不可知,但文试,因为多年读书的经验和不为人知的狠倔,却可以一搏,当最大的短板——剑法演练有了景苏的教导,安夜自觉没有理由可以不珍惜,唯有加倍加几倍的努力而已。
安静看着景苏离去的背影慢慢消融在夜色中,安夜握紧手中的小瓷瓶,轻轻吐出一口气,抬眼望着漫天星辰,露出一个微笑:姐,我很想你,还有,我过的挺好。